選擇劉儒去長安,并非荀貞突發(fā)奇想。
而是在決定遣吏前去長安的時候,荀貞就已經(jīng)定下了劉儒作為人選。
這是因為,盡管相比荀貞幕府、帳下的一干名士、大吏,劉儒可能在名氣不如之,但劉儒也有其他人無法比及的優(yōu)勢,那就是:他是漢家宗室,并且同時是潁川郡人,是荀貞的老鄉(xiāng)。
漢家宗室的身份,便於他取得今天子的信任。
潁川郡人、荀貞老鄉(xiāng)的身份,便於他取得目前身在朝中的鐘繇、陰修等人的信任。
放眼荀貞手下,也就荀彧、荀攸、戲志才等寥寥數(shù)人,大概能在劉儒的第二個優(yōu)勢和他相比,但劉儒的第一個優(yōu)勢,卻就是連荀彧等也是無法比之的。
故此,征求過戲志才的意見后,荀貞就定下了用劉儒前赴長安。
碾薄雪緩行的車廂中,荀貞將任用劉儒西去長安朝中的目的,言簡意賅地告訴了他。
劉儒聽罷,沉吟說道:“聞袁本初現(xiàn)正用兵討擊冀州黑山賊,袁本初兩次大敗公孫瓚,其在冀州的根基已穩(wěn),聲威更是遠(yuǎn)播南北,加其族在我漢家的高名,待到他擊滅了黑山賊后,確實必會成為我徐前所未有的大敵!明公未雨綢繆,先於政治做下布局,誠然高明。明公此任,儒不敢辭,唯是……”
荀貞從容問道:“唯是什么?”
劉儒誠誠懇懇地回答說道:“唯是儒才短名微,此若去長安朝中,擔(dān)心會完不成明公所托。”
荀貞撫須而笑,說道:“公文,你不必自謙,你的能力,我是清楚的。任你代表我去長安,計朝中、進貢天子,非只是我個人的意見,志才也是贊成的。你就放心大膽的去!去到長安之后,別的都好說,唯有三點,你務(wù)需注意就是。”
劉儒問道:“敢問明公,是哪三點,請明公示下。”
荀貞說道:“天子自繼位以今,先是被董卓裹挾,繼而現(xiàn)下又受制於李傕、郭汜、樊稠等賊,……天子今年是不是才十二三歲?”
劉儒說道:“天子是光和四年出生的,今年十三歲。”
這個十三歲,按時下習(xí)俗,換后世說法,乃是虛歲。
荀貞屈指算了一算,不覺喟嘆,說道:“中平六年,董卓擅興廢立,今天子乃得以登基,算來那時他才是個九歲的孩童!公文啊,一個九歲的孩子,說來是生在天家,如今九五之尊,可是從他繼位到現(xiàn)在為止,要么顛沛流離,要么成天被董卓、李傕等恐嚇,可以說是一天的安生日子都沒過過,由此推測,天子對人,現(xiàn)在一定是不敢輕易相信的,……是以,你到了長安朝中后,不要心急,務(wù)必要你以宗室的身份,先取得天子的相信,然后再議其它。”
今天子登基時九歲,此個“九歲”,荀貞說的也是虛歲,按實歲來講,其實那年今天子劉協(xié)才剛八歲而已。他登基是在當(dāng)年的九月一日,而劉協(xié)的生日是四月初二,換言之,他繼位之時,是方過八歲生日不到半年。——事實,董卓之所以廢少帝劉辯而立他為天子,緣由之一也正是因為他的年少,他比被廢的少帝劉辯小五歲,劉辯那年虛歲十四,心智已經(jīng)比較成熟,董卓為了把控朝權(quán),故此才把劉辯廢掉,立了劉協(xié)為帝。
劉儒應(yīng)道:“是。”
“如按輩分,你和今天子是何關(guān)系?”
劉儒答道:“依按世系,儒可算是今天子的叔父輩。”
荀貞不覺而笑,下打量劉儒,說道:“這般說來,卿可稱皇叔了。”
劉儒覺得荀貞的目光頗是透出怪異之色,沒法詢問,只好笑了一笑,說道:“便是尋常百姓家,五服以外,亦疏遠(yuǎn)
之,況乎皇室?漢家四百年,高祖胄裔,何止千萬?儒族雖為宗室,然論以支系,與今實是遠(yuǎn)隔,哪里敢稱‘皇叔’?明公可千萬莫要調(diào)笑於儒了。”
這話是實話。
荀貞收起笑容,接著話題,往下說道:“不要心急,先取得天子的信任,這是第一點。公文,第二點是,你代表我,突然去到朝中,李傕、郭汜、樊稠等或許會你的來意起疑,彼等諸賊俱皆殘暴之徒,你到了長安后,一定要謹(jǐn)小慎微,謹(jǐn)言慎行,萬萬不可引起他們的猜疑,要保護你自己,注意你自身的安全!”
劉儒應(yīng)道:“是。”
荀貞說道:“第三點是,李傕、郭汜、樊稠諸賊為了爭奪權(quán)柄,他們彼此間可能會有矛盾,……我聽說黑山校尉楊奉現(xiàn)下也在長安,為李傕部將,他的出身與李傕等賊不同,可能會受到其余諸賊的排擠,你到了長安朝中之后,悄悄地了解一下這些事情,看看在這其中,有無咱們?nèi)蘸罂梢杂玫降摹!?br />
劉儒應(yīng)道:“是。”
黑山校尉楊奉,此人出身白波黃巾,在白波黃巾中,他是一個稱得有些政治頭腦的人,於此前,他和黑山軍中最有政治眼光的黑山軍大率張飛燕一樣,也曾主動地向朝中派遣使者,表示愿意歸降朝廷之意,后來便與張飛燕一起,被朝中任了個“黑山校尉”的軍職,并與被任為“平難中郎將”的張飛燕一樣,擁有計、舉孝廉等權(quán)力。
——計、舉孝廉,這是正兒八經(jīng)的州郡長吏的權(quán)力,張飛燕和楊奉擁有了這些權(quán)力,就相當(dāng)於是他倆在各自地盤的行政、治民權(quán)力得到了朝廷的同意。
至於楊奉出身白波黃巾,卻為何被任為“黑山校尉”?緣故有二,一則,白波黃巾的大本營白波谷在太行山麓的西部,因此白波黃巾與黑山軍之間的聯(lián)系比較緊密,有時候會被視為一體;二來,朝中任他為黑山校尉,此中大約亦是有些挑撥他與黑山大率張飛燕關(guān)系的意圖。
白波黃巾人馬最多的時候,十余萬眾,現(xiàn)在也有數(shù)萬之多,楊奉不是白波軍的總大率,他也不認(rèn)為白波軍最終能干出什么大事來,所以在得了朝廷的任命后沒多久,他就率部離開白波谷,投靠了掌握朝權(quán)的涼州軍閥集團,現(xiàn)於李傕帳下聽令。
下邳郡的郡治下邳縣,緊鄰下邳與彭城兩郡的交界處,離郡界只有四十來里地。
談?wù)務(wù)f說,荀貞的車駕於入夜后,到了下邳縣城。
是夜,劉儒在郡府設(shè)宴,為荀貞等洗塵。
何儀本是汝南黃巾渠帥,中平元年的時候,就降投了荀貞,到現(xiàn)在已是在荀貞帳下七八年,單講資歷,也就只比許顯等潁陰舊人差些。荀貞在趙郡進討黃遷時,何儀奮勇前斗,腹部曾受重創(chuàng),腸子都流出來了,虧得陳午舉薦了華佗弟子李當(dāng)之,才救回了他的性命。荀貞因為此事,后來數(shù)次與他笑言:“卿腸斷不死,必有后福。勉之!卒功業(yè)。”
這回於下邳見到何儀,路時,沒怎么和他說話,夜宴之,荀貞喚他近前,與他碰飲了一杯,笑道:“你在下邳做得不錯,督府今年秋時,吏巡諸郡,檢查軍備,對你下邳的郡兵可是贊不絕口,說是威武雄壯!很好!好生做。我還是那句話,勉之!卒功業(yè)。”
何儀下拜,說道:“敢不為明公效死!”
“卻有一事,你做的不好。”
何儀惶恐問道:“敢問明公,末將是哪里做得不好?”
“我前幾次說你,叫你多識些字,……不說別的,你身在軍中,有些軍情機密,等閑不得使外人知曉,你不知書,這機密之事,可如何保密?但你識字的成果現(xiàn)下怎樣?我可是到今為止,都還沒有收到一道你親自所寫的書啊。”
何儀撓了撓頭,說道:“回稟明公,非是末將不肯識字,許是末將腦子太笨吧,就是學(xué)不會。”
“把你戰(zhàn)場殺敵的勁頭拿出來!識個字而已,有什么難的?看來我不給你軍令是不成的了,限期半年之內(nèi),我要見到你親筆寫的書!若不能做到,軍法從事!”
堂諸人聞得荀貞此言,無不大笑。
一片笑聲中,何儀咬了咬牙,直起身子,行個軍禮,說道:“末將接令!”
荀貞綻開笑顏,說道:“這才對嘛!”舉起酒碗,與何儀又共飲一碗。
第二天,一早出發(fā),劉儒、何儀等的陪伴下,荀貞從下邳縣開始,巡視下邳郡的諸縣。
下邳郡比彭城郡大得多,轄地面積是彭城郡的兩倍有余,南北長三百多里,東西最長處亦三百里下,窄處百十里,共轄十四縣。
其郡北接壤東海郡,西接壤彭城郡和豫州的沛郡,東與廣陵郡接壤,南與揚州的九江接壤。
和徐州別的郡相似,境內(nèi)的山巒不多,但河網(wǎng)密集,有兩條大河,一條是西北、東南流向的泗水,一條是西南、東北流向的淮水。泗水在鄰近廣陵郡的睢陵縣附近,與淮水合流;淮水東北而,匯入大海。所謂“淮泗”,下邳郡可謂一郡同時擁有兩水。
巡視下邳郡諸縣的時候,荀貞除掉視察民生以外,還重點關(guān)注了兩事。
一個是下邳郡南部與九江接壤地帶的軍事部署情況。——九江如果有事,廣陵郡的徐榮部固然是馳援的主力,但下邳郡的郡兵也是前去援助的一支力量。
一個是下郡郡各縣縣內(nèi)的佛教現(xiàn)狀。——下邳之前的太守笮融信奉佛教,在下邳境內(nèi)大興佛事,興建寺廟,受其影響,下邳郡的百姓本來信佛的很有不少。荀貞對佛教并無偏見,但如今戰(zhàn)亂,民力本乏,而且財政吃緊,要是百姓再都去信了佛,把錢財都用到造佛像、建寺廟、興辦法會等邊,那無異就會對而今已經(jīng)相當(dāng)緊迫的民力、財政情況雪加霜,所以荀貞打下下邳、主政徐州后,再次重申了漢家對佛教的一貫態(tài)度,即是不排斥,但不允許漢人百姓出家為僧,并加了一條,禁止郡縣興辦佛事,禁止郡縣百姓把田地、家財獻給寺廟,及根據(jù)笮融的弊政,廢除了免除信佛者徭役此條制度。
兩件事的巡查結(jié)果都不錯,荀貞頗為滿意。
郡兵方面,的確不愧今秋時督府巡視吏員的夸贊,陣法嫻熟,軍容整肅。荀貞故意把他們置於風(fēng)中雪下,讓他們吃寒受凍了半天,末了觀看,大部分郡兵的站姿依舊筆直,解散回帳的時候,有些郡兵的腿腳凍麻了,走起路都歪歪斜斜的,——由此軍容,由此郡兵的嚴(yán)守軍令,可知臨戰(zhàn)之際,這一支下邳郡兵定然是可以信得過的。
下邳郡兵里頭,不少是何儀的本部,亦即原為汝南黃巾的降卒,能被訓(xùn)練到這個程度,何儀功不可沒。
佛教現(xiàn)狀方面,十四個縣中,不能說完全禁止了漢民私下出家、百姓私下貢獻田地或錢財給當(dāng)?shù)厮聫R的情況,但至少表面看,沒有再出現(xiàn)此類狀況。荀貞見到的僧人,都是西域胡僧。幾年前下邳全郡信佛若狂,每到“浴佛會”時,郡府設(shè)席長達(dá)數(shù)十里,置酒飯任人取食,參與的百姓時常達(dá)萬人之多的場景,得到了有力的遏止。
巡完諸縣,已是多半個月后,這日荀貞將啟程離開下邳,前往此次巡州的最后一站,也是他在徐州的發(fā)家之地廣陵郡,一道兗州方面來的軍報,急送到了他的手中。
此軍報仍是與冀州兵攻黑山軍有關(guān)的。
軍報言道:“淳於瓊等既破鹿腸山黑山賊,循山北,相繼擊劉石、青牛角、黃龍、左校等各黑山賊部,勢如破竹,復(fù)斬數(shù)萬級,皆屠其屯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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