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請殿下賜死!”數千位甲士的高呼回蕩,久久不息。
魏來有些愕然,在雙方當真起了沖突的詫異中過去之后。眼前真正震撼到魏來的卻是這數千位赤霄軍以死相逼的氣魄。
山河圖……
魏來在心底叨念著這個辭藻,他幾日前他曾聽徐玥提起過這山河圖的存在。此物是天闕界培育后輩的重要憑仗,但同時催動此物需要耗費數量龐大的氣運,即使在有仙國之稱的天闕界中,山河圖的動用也是極為慎重,似乎只有在新一任的道子與將星確立之后方才會催動,可見其需要耗費的氣運何其巨大。魏來隱隱覺得,這股巨大的氣運一旦被從寧州剝離,再加上烏盤龍王的蠶食,恐怕整個寧州真的就離化為死地不遠了。
想到這里,魏來的心頭一沉,亦更為此刻三霄軍所為而暗暗心生敬佩,三霄軍于此之前確實為各自的前途而分崩離析,甚至相互算計,可一旦到了這事關寧州存亡,或者說事關那句三霄在世不負三霄的誓言時,三霄軍各部卻是表現出了與往日截然不同的決然與不計代價。
“嘖嘖,破釜沉舟已到這般地步,著實可憐啊……”魏來正如此想著,一道悠哉悠哉的聲音忽的在他耳畔響起,魏來側眸看去,卻是那今日一早便不見蹤影的初七。而不僅是他,龍繡與劉青焰,被徐余年推著的徐玥亦都在那時從各處來到了魏來身側,顯然眾人都如魏來一般,在或主動或被動的得知此刻翰星碑前的情形后,紛紛趕了過來。
而初七這般帶著些調侃問道的言語,自然也落入在場諸人的耳中。
魏來的眉頭微皺,多時有些不喜初七在此刻的嬉笑,但身為徐家少公子的徐余年顯然對此更為敏感,他瞪了一眼那個在自己“姐夫”家混吃等死的男人,然后寒聲言道:“三霄軍為寧州付出了多少豈是你一個外人可以隨意評判的?”
初七微微一笑,并不惱怒,他雙手環抱于胸前,目光依然盯著翰星碑前的場景:“付出得多,不見得就值得佩服。”
“就像南轅北轍的馬車,跑得再賣力,方向錯了,就終究到不了它想去的重點。”
“三霄軍的忠與義,說起來大義凜然,堂堂正正,可最后卻救不了自己,更救不了寧州。說好聽點,這叫當局者迷,說難聽點……”說道這處,初七一頓,然后轉頭看向隨著他這番話的不斷吐出而臉色一息難看過一息的徐余年,瞇眼再言道:“那叫……坐井觀天。”
“你!”徐余年哪曾受過這般侮辱,他的眸中頓時有煞氣涌動。
只是還不待他的滿心怒火稍有宣泄之機,那翰星碑前的情形便又有了新的變化。
“三位統領這是在逼宮嗎?”那立在翰星碑高高的臺階上的袁袖春低聲言道,他的目光陰寒,藏在袖口下的雙手握成了拳頭,手背上青筋暴起,如龍蛇盤踞。
寧陸遠三人依然跪拜在地,亦低著頭不曾回應袁袖春的怒斥,只是高聲再言道:“請殿下賜死!”
他們身后那數千名赤霄軍亦隨即言道:“請殿下賜死!”
綿綿不絕的聲響再次回蕩,宛如春池中激起的漣漪,層層疊疊。
袁袖春的臉色鐵青,他當然預想過宣布山河圖之事后會招來寧州各部的強勢反彈,為此他也預想過好些個解決或者說鎮壓這些反對聲音的辦法?伤í殯]有想到,這寧陸遠三人竟是如此決絕,上來便是以死相逼,根本不給袁袖春半點施展他早已準備好的計策的機會。
“殿下,三霄軍在寧州深得民心,此事萬不可為,切勿因小失大。”一旁從一開始便眉頭緊皺的阿橙在那時邁步來到了袁袖春的身邊,低語言道。
袁袖春的臉色愈發的難看,眸中光芒閃爍可謂陰晴不定。
“山河圖出,寧州的青年才俊亦可入我山河圖中,世人皆知得此機緣,受益無窮,于殿下而言是籠絡人心的機會,于寧州百姓來說是不可多得的福報,如此利國利民之舉豈能因區區幾個武夫的短視之舉,就此作罷?”這時,那位天闕界來的左先生不緊不慢的低語道。他的臉色平靜,似乎絲毫沒有感受到此刻這翰星碑前那凝重的氣氛,而至于他身旁那位錦衣少女,更是神色輕松甚至還帶著些許好奇意味的瞪大了眼珠子四處張望,似乎是覺得眼前這群跪拜在翰星碑下,以死相逼的甲士們是一幅有趣至極的場面。
阿橙聽聞老人的詭辯,眉頭皺得更深了。
她深深的看了老人一眼,目光便再次轉向袁袖春:“殿下,這話是騙不了有心之人的。隨著烏盤龍王神廟的不斷修筑,寧州的氣運早就薄弱不堪,若是再被山河圖吞納,寧州從此之后便會化為死地,恐怕百年內都難再有起色!殿下此舉或可遺禍數代。
阿橙的語氣頗為急切,很難想象,以她的性子會有這般失態的一天。
但素來對阿橙頗為重視袁袖春在聽聞阿橙此言后,卻是眉頭一皺,雙手握緊,嘴里低語道:“若是金家把持朝政,我大燕四州之地都會生靈涂炭,以此寧州一州之地,換大燕億兆生靈安穩,豈有錯焉?”
袁袖春這樣的說著,他的身子緊繃,雙眸瞪得渾圓,眸中隱隱有血色泛起,在瞳孔中蕩開。
阿橙愕然的看著眼前的男人,看著他顫抖的身軀,血紅的雙眸,腦海在還依然回蕩著對方方才說過的那一番話。她覺得眼前的男人忽的變得如此的陌生,如此的面目全非……
“殿下……”以至于那到了嘴邊的勸解之言在這時,懸在了她的嘴邊,終究再也未有吐出。
……
“山河圖一開!”這時,袁袖春驀然看向身下的那群甲士,然后目光越過了眾人,在周遭百姓身上一一掃過。
“我寧州翰星榜上的青年才俊皆有機會前往山河圖中,奪其機緣,得其造化,于國于民都是大有裨益之事。諸君都是我大燕柱石,切莫受了奸人挑撥,被他人當做槍使!
袁袖春說完這話,微微一頓,目光在眾人身上又一次掃過:“佛家有言苦海無涯回頭是岸,諸位若是想明白了就放下手中的刀,退到一邊,此事袁某人不僅不會記掛,還會向父皇稟報,言說諸位都是能為大燕獻身赴死的勇士,為諸位求得官進一品,綢緞百匹的重賞!”
這樣的手段不可謂不高明,至少于袁袖春看來,這世上哪會有那么多不怕死的家伙?只要有一人動心,但必然這數千人中就會有更多的家伙在這樣的重利之下分崩離析,屆時眼前的僵局自然不攻自破。
只是當說完這番話,袁袖春抱著滿心期待看向身下的那群三霄軍甲士,瞥見的場景卻讓他眉頭緊皺,那數以千計雪白甲胄依然跪拜在地上,一動不動,自然也無一人回應他自以為是的“離間計”。
場面上陷入了一陣頗為尷尬,亦更讓袁袖春難看的靜默。
“殿下,成大事者不拘小節,當斷則斷,切莫做婦人之仁!边@時他身旁的左鳴忽的低語言道。
這樣的話讓阿橙的眉頭皺得更深了幾分,而袁袖春卻顯然聽明白了左鳴語氣中的催促味道,袁袖春的面色一變,咬了咬牙,在那時像是終于做出了某個極為重要的決定一般。他深深的看了一眼跪拜在地的那些甲士,然后猛然決絕的轉過了身子,朝著翰星碑所在高處,繼續拾階而上。
而隨著他的邁步,一頭巨大的金色龍相忽的自袁袖春的背后升騰而起,那是代表著大燕氣運的龍相,這樣的事物只有大燕的皇族能夠催動,在大多數情況下,只能動用此物護身,而無對敵之效,尤其是在面對大燕治下的百姓時,此物的威能巨大,即使是八門大圣也不見得能傷到身為太子與君王的二人。但除開護體的功效之外,此物還可作為憑證,驅使大燕境內冊封在冊陰神陽神,當然亦可用于更改被銘刻在翰星碑中,即將到來的翰星大會的規則……
而這頭的龍相的喚出,自然也意味著袁袖春驅動山河圖的決意已定,再無回旋的可能。
臺階下跪拜著的寧陸遠三人在那時互望一眼,皆從彼此的眼中看見濃濃的驚駭與苦澀。
他們在收到那封毫無征兆的請帖之后便意識到事情不對,請帖中雖冠冕堂皇的言說要為寧州翰星大會開的優勝者洞開山河圖,為寧州青年才俊謀求天大的機緣。可同時袁袖春也廢除了此次翰星大會只允許大燕百姓參與的規則,這樣一來一旦山河圖現世的消息在北境傳開,恐怕無數北境各地的年輕一輩都得涌入寧州,屆時寧州的年輕一輩能在這番爭斗中獲取幾個名額?估摸著一只手便能數的過來。而相比于這少得可涼的收獲,寧州卻要付出數量巨大的氣運作為代價,這對于被烏盤龍王蠶食多年的寧州來說無異于雪上加霜,自此寧州百年內注定靈氣稀薄,后輩難有出頭之機會。
而在這弱肉強食的北境,沒有數量足夠的修士,便意味著寧州于后百年甚至更長的時間都只能任人魚肉。
寧陸遠三人于此之前從未想過袁袖春真的敢做出這般明目張膽又令天怒人怨的事情,可如今看來,他們終究低估了這位太子殿下心狠手辣的程度——即使如此以死相逼,即使此后會讓這位太子殿下在大燕風評急轉直下,依然無法阻止其拉攏天闕界,維護自己太子之位的決心。
三人面面相覷,一時間進退維谷,騎虎難下。
而這時,那位太子殿下已然走到了翰星碑前,他朝著光芒閃爍的翰星碑伸出了手,那時他忽的一頓,回眸看向寧陸遠等人。
就在寧陸遠等人暗以為事情有所轉機之時,袁袖春卻咧嘴一笑,張口言道:“我意已決,諸君請死吧!
說罷,那伸出的手猛的向前,就要按向矗立于他身前的翰星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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