咚。
一聲悶響蕩開,宇塵光的身子重重的落在了擂臺下。
他的胸口處一道巨大且猙獰的傷口貫穿了他的整個胸腔,鮮血噴濺,瞬息便染紅地面。
場面上陷入了短暫卻死一般的寂靜,哪怕是滿心期待魏來能夠取得勝利的那些寧州百姓們,也在那時滿臉愕然。
他們中的大多數(shù)都認(rèn)為魏來會取得這場勝利,卻沒有想到這場勝利來得如此之快,更沒有想到……魏來的下手如此之狠。
最先反應(yīng)過來的反倒是那些負(fù)責(zé)救治傷員的醫(yī)師們,他們一擁而上,其中一人伸手把住宇塵光的脈門,微微感應(yīng),在確定對方還有生機之時,高聲言道:“還活著,快抬到醫(yī)館!”
這樣的高呼既將同伴們喚來,將宇塵光抬了下去,也讓周遭陷入驚駭中的眾人反應(yīng)了過來。
“寧州……魏……魏來勝。”那負(fù)責(zé)這道擂臺的文官有些結(jié)巴的宣讀到比賽的結(jié)果,而翰星碑上位于三百二十三位的宇塵光與位于三百二十四位魏來二人的排位,也隨著文官的宣讀,而發(fā)生調(diào)換。
“別勝不勝的了,下一個快上來,我趕時間。”但他的話方才落下,便被魏來所打斷。
文官一愣,下意識的小聲問道:“魏公子下一個要……要挑戰(zhàn)誰呢?”
文官的問題并未得到魏來的回應(yīng),召來的反倒是魏來一道冷冽的目光。
那文官的身子一顫,這才反應(yīng)過來。
“寧州魏來挑戰(zhàn)三百二十二位唐洞。”
“請雙方于半柱香內(nèi)上臺,否則視為棄權(quán)!”
文官的宣讀落下,周遭眾人不免又起了騷亂,心底暗暗想著難不成這家伙當(dāng)真要從這倒數(shù)第二名一路打上去?這未免也太不把翰星榜上的眾人當(dāng)回事了吧?而且以他方才出手的狠辣程度看來,他似乎真的動殺心。無論是寧州的百姓還是那些北境其余各處的外來者們想到這些的時候,但不免暗暗覺得眼前這少年既囂張跋扈,又有些殘忍的讓人可怖。
但無論局外人怎么看,那些排名在末尾處,與魏來相近之人卻都不免緊張不已。
魏來表現(xiàn)出的修為著實太過強悍了一些,宇塵光的修為雖然算不得出眾,但好歹也是四境凝出過靈紋的修士,如此輕易的便在魏來手中以這樣的狀態(tài)慘敗,給那些即將被魏來挑戰(zhàn)之人帶來的壓力極大。而其中有位甚者,便是那位此刻已經(jīng)站在了擂臺上的唐洞。
唐洞今年已經(jīng)二十七歲了,生在大楚的他年少時便被大楚的神宗長水門看中,收入門中,一直將之當(dāng)做準(zhǔn)圣子培養(yǎng),以往的很多年來唐洞都過得一番風(fēng)順,但直到他觸摸到四境的神門時,他卻開始屢屢受挫,數(shù)年來修為不得進(jìn)寸,因此始終無法晉升道圣子之位。年初他終于推開了第四道神門,但長水宗選拔圣子的最低標(biāo)準(zhǔn)是二十八歲前破開四境,成為五境修士,對于唐洞來說時間已經(jīng)極為緊迫,他好不容易才爭取到了參與此次翰星大會的機會,為的就是能夠在此次山河圖尋到機緣,在二十八歲之前沖擊第五境。
本以為一切水到渠成,他也成功的進(jìn)入了排名戰(zhàn)取得了去往山河圖的機緣,但卻不想這半路殺出了一個魏來,依照對方方才出手的狠辣程度,顯然不是單純的比斗更像是在與人搏命,若是落得前面那位宇塵光一般的下場,即使獲得去往山河圖的機會又有什么意義?山河圖會在明日開放,以宇塵光的狀態(tài)沒有一兩個月的光景根本無法恢復(fù)過來,他拿什么去往山河圖?
想到這里,唐洞的臉色極為難看,他神色陰翳的盯著眼前的少年,心底有怒火翻涌。
“好像力道輕了一些,沒關(guān)系,這一次我會把我好力道讓你死得干干脆脆。”這時魏來的聲音,也忽的響起,他同樣盯著唐洞,而不同于對方的神色凝重,這個少年在說起這些的時候,臉上甚至還帶著淡淡的笑意。就好像殺人這樣的事情,對他來說本就是一件無關(guān)痛癢,甚至還稍有愉悅的事情。
寒意在
那時涌上了唐洞的心頭,他沉聲言道:“閣下,做事留一線,日后好相見。”
這話說得已經(jīng)極為明白,是自知自己大概率不是魏來的對手,但卻寄希望于魏來能夠點到為止,畢竟明日的山河圖對于唐洞說著實太過重要。
“那閣下來寧州之前,有沒有想過日后當(dāng)如何與寧州百姓相見呢?”魏來瞇著眼睛,反聲問道。
唐洞一愣,還未想明白魏來話中之意,魏來卻又言道:“嗯,似乎確實不用去想,因為于此之后的寧州,便再也沒有未來。”
唐洞又是一愣,大抵明白了魏來話中所指,更知道魏來并沒有半點推讓的打算。
他心底那些許僥幸在那一瞬間煙消云散,轉(zhuǎn)而化為了勃勃的怒意。
壞人機緣,等同殺人父母。
唐洞為了洞開五境已經(jīng)做出了太多的努力,他沒有放棄的打算,大不了拼個魚死網(wǎng)破,他不信魏來還真的敢當(dāng)著這么多人的面行那殺人之事。
話不投機半句多,唐洞念及此處,也沒了多言的性子,他的面色一寒,四道神門在他周身亮起,于是乎一道道藤蔓從他的身后伸出,四面八方的朝著魏來涌來。
魏來手中的白狼吞月一震,巋然立在原地,手中刀刃上下翻飛,對于呼嘯而來的藤蔓可謂照單全收,盡數(shù)斬斷。
瞥見此景的唐洞臉色愈發(fā)難看,他的出手已經(jīng)算是全力以赴,那些藤蔓看似細(xì)小,可卻僵硬得堪比磐石,但在魏來手中卻并未討到任何好處。唐洞的心頭不免愈發(fā)的沉重,但事已至此卻已無退路,他眸中寒芒一凝,伸出雙手抓住了兩道藤蔓,那藤蔓如有靈性一般,瞬息便纏繞上唐洞的雙臂,隨即他的身形殺出,藤蔓也在他的揮舞下宛如長鞭一般,上下翻飛,攻勢愈發(fā)凌冽。
但作為對手的魏來還是不曾露出半點的驚慌之色,他周身氣機滌蕩,刀身上籠罩的光芒大作,身形也在那時殺出,直面唐洞而去。
一時間擂臺之上刀光與藤蔓交錯,每一次碰撞都蕩開一陣金石之音,那聲音密密麻麻響徹不覺,讓周遭的百姓們暗覺耳膜震蕩,隱隱發(fā)痛。但他們中大多數(shù)卻并未移開自己的目光,反倒是愈發(fā)緊張的注視著這場中的情形。
只見魏來在那層層疊疊如浪濤不覺的鞭風(fēng)之下,身形不退反進(jìn),可謂步步緊逼,饒是那唐洞已經(jīng)使出渾身解數(shù),甚至額頭上都開始浮出秘密的汗珠,可卻依然無法阻止魏來的殺到。
不過十余息的光景,魏來在又一次蕩開一道藤蔓之后,終于來到了唐洞的身前。
“對不住了。”魏來這般說道,手中的長刀高舉,于那一刻沒有任何遲疑的落下。
刀鋒幽寒,直取唐洞的面門,唐洞的眸中也在那時浮現(xiàn)出絕望與驚恐之色,一切似乎都塵埃落定,這個少年在繼續(xù)他的殺戮。
但就在白狼吞月來到唐洞頭頂?shù)膭x那,唐洞眸中的絕望與驚恐忽的散去,竟是在轉(zhuǎn)瞬間化為了一抹陰森的笑容。
魏來自然瞥見了此景,他的心頭一緊,暗道不好,但卻是為時已晚。
只見唐洞周身那四道神門之中翠綠色的光芒猛然大作,又是一道道藤蔓伸出,它們相互糾結(jié)、纏繞。然后竟是化作了兩只有藤蔓鑄成的手臂,迎向魏來的刀刃,將魏來那殺機洶涌的刀鋒穩(wěn)穩(wěn)當(dāng)當(dāng)?shù)慕恿讼聛怼?br />
鐺!
伴隨著一道金石碰撞之音,魏來的刀身停滯。
“嗯?”魏來的臉色微變,正要抽刀再戰(zhàn),可那接住他刀刃的藤蔓雙臂忽的再次蔓延,將那白狼吞月包裹其中,不僅如此,藤蔓還順著刀身一路蔓延,轉(zhuǎn)眼便將整個刀身與魏來的雙臂包裹,將之徹底禁錮在其中。
“哼!真以為唐某人怕你不成,你修為不過三境,就算再天賦異稟,體內(nèi)靈力數(shù)量也決計無法與四境修士抗衡,你在短時間內(nèi)擊敗那宇塵光,無非便是用了什么法門,在一擊之間將全身靈力灌注其中,以出其不意之法,方才將之擊敗。”
“唐某現(xiàn)已神藤耗去了部分靈力,你的攻勢果然減弱,此刻勝負(fù)之?dāng)?shù)已定,該輪到你認(rèn)輸了。”唐洞如此楊東,纏繞在他雙受之上的藤蔓猛地變化旋轉(zhuǎn),化作兩道鋒利的尖刃,手握此物的唐洞暗以為勝券在握,于那時將鋒利的尖刃直直的刺向魏來的腹部。
這勝負(fù)的逆轉(zhuǎn)來得終究太快了一些,以至于周遭的眾人不免有些錯愕。
但在短暫的錯愕之后,不同的情緒蔓延上了眾人的眉梢。
那些外族子弟,尤其是排名在后的眾人,之前還因為魏來狠辣的手段而暗暗忌憚,甚至人人自危,此刻見此番情景,自然是樂見其成,那一臉的幸災(zāi)樂禍之色可謂溢于言表。而諸多寧州百姓卻是紛紛臉色難看,暗以為這寧州最后的希望就要在此折戟沉沙。
唐洞的臉上蕩漾出了笑意,他瞇著眼睛盯著魏來,仿佛已經(jīng)看見了這少年的小腹洞開血洞,應(yīng)聲倒地的場景。
可就在這時魏來的嘴角卻勾起了一抹笑意,唐洞察覺到了某種不妙,他皺了皺眉頭,還不待他想明白這其中就里,兩道寒芒忽的閃過,以快得驚人的速度斬向唐洞的霜后,他雙臂的手腕處便于那時傳來一陣劇痛。
“啊!”
唐洞發(fā)出一聲哀嚎,他低頭看向自己的雙臂,瞳孔在那時陡然放大——他的雙手從手腕處被平整的切開,鮮血奔涌。
哀嚎瞬息變作了驚呼,又從驚呼化為了嘶吼。
“自以為是,可不是什么好習(xí)慣。”魏來瞥見此景,嘴角的笑意更甚,他的雙手依然被那藤蔓所束縛住,身子一動不動,但他周身的兩側(cè)卻不知何時站立起了兩尊渾身散發(fā)著死氣的幽綠色人形生物。而它們的手中卻是各自握著一并由雪白色光芒凝聚而成的長劍,劍身之上凌冽的劍意蔓延,那竟是以純粹劍意所化的長劍。
不遠(yuǎn)處正注視著此方擂臺的左鳴豁然站起身子,他不可思議的盯著魏來身側(cè)的兩道事物,嘴里頗為失態(tài)的發(fā)出一聲驚呼:“孽靈!”
“他怎么會我天闕界的大孽界!?”
……
巨大的痛楚席卷唐洞的腦海,他的身形暴退,雙手合攏,想要捂住自己噴血不止的手腕,可失去了手掌的他顯然還沒有適應(yīng)如今自己的狀態(tài),以至于這樣的動作看上去極為古怪與滲人。
而隨著唐洞的退避,那禁錮著魏來雙臂的藤蔓也徹底散去,魏來提著刀微笑著邁步上前,殺機再次從他體內(nèi)涌出。
唐洞的面色難看到了極致,他意識到眼前這個少年似乎并不打算就此作罷,他掙扎著不斷的后退,少年那面帶微笑的模樣落在他的眼中,此刻卻宛如惡鬼一般猙獰可怖,他再也顧不上什么機緣、什么圣子之位,只是一邊不斷的后退,嘴里趕忙言道:“別過來,我認(rèn)……”
“太晚了。”
但他的話還未說完,少年卻嘆息一般的輕聲呢喃道。下一刻,少年的刀鋒一震,白狼吞月劃開一道雪白色的光痕。
刀光切開了紛然而下的細(xì)雪,也切開了漫天的寒風(fēng),跟切開了唐洞的頸項。
一顆到最后一刻依然寫滿恐懼的頭顱從擂臺上緩緩滾落,沒入人群。
駭然的驚呼聲在周遭升起,但于數(shù)息之后,又陷入死寂。人們都在那時看著那有些瘦弱的少年,他們中的任何人都未有想到,魏來會真的如他所言一般,將對手殺死,而且是以如此干凈利落又堂而皇之的方法。
嗜血、惡魔這樣的辭藻回蕩在周遭眾人的腦海,他們當(dāng)然無法理解為什么已經(jīng)取得勝利的魏來要做出這樣事情……
就像他們并沒有看到此刻的翰星碑上,位于三百二十二位的唐洞的姓名隨著他的死去而徹底從翰星碑上被抹除,于是,那翰星碑上位于三百二十二位之后的姓名盡數(shù)前移一位。
一個恰恰在三百二十六位的姓名得益于此,悄無聲息的擠入了三百二十五位。
而那個名字,叫蕭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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