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之前的幾年里,李全的標(biāo)簽只有一個,傻子。
做傻子很快樂,因?yàn)楹唵危驗(yàn)橐痪湓挕沂巧底樱遗抡l!’
可突然有一天,當(dāng)傻子醒了,發(fā)現(xiàn)自己愚蠢的如同一只作死的老鼠,這種內(nèi)心的起落,簡直能讓正常人瞬間崩潰。
對李全來說,他的麻煩還剛剛開始,他被‘碰娃’了。
一個大著肚子的女人,滿臉幸福的癡癡看著他,眼神中流露出的不僅僅是親近,還有大恐怖。就像是他饑腸轆轆的時候,看著一堆熱氣騰騰的羊肉,就一個字,吃。
更讓他驚恐萬分的是,他發(fā)現(xiàn)自己把最關(guān)鍵的一段記憶忘記了。
作為一個傻子,他最強(qiáng)大的時候,也是癡傻的時候,同時也是最自信的時候。可如今,強(qiáng)大、自信,這些可以讓他擁有更多氣勢的東西竟然從他身體里被抽走了,換來的卻是恐懼、不安、還有間歇性的心悸。
女人?
孩子?
李全是個男人,曾經(jīng)是個年輕的山里男人。
是男人就會懂得女人的美。農(nóng)家漢子知道女人要壯碩,這是美嗎?不是,連武大郎都知道,美麗的軀殼都是一樣一樣的,要不然他為什么會癡迷金蓮?還不是那女子美到讓他心甘情愿的卑微?因?yàn)槲浯罄汕宄约旱奶幘常У妹廊藲w的機(jī)會,人生就只有這一次。
農(nóng)家漢子喜歡壯實(shí)的女人,膀大腰圓力氣大,下地能干活,回家能奶娃,這根本就不是美,而是實(shí)用。
李全也不覺得胖春美,但也知道很實(shí)用。要說起來,如果按照李全在百丈村的生活環(huán)境,即便他不傻,能娶上胖春這樣的女人,也該燒高香了,這是前世修來的福分。可如今的問題是,李全很驚奇的發(fā)現(xiàn),他竟然不缺錢。
有錢男人從來不會考慮實(shí)用不實(shí)用,因?yàn)橛脡牧耍梢該Q個新的。
甚至有時候,為了換個新的,會找出各種各樣的理由埋汰舊物。
窮男人才講實(shí)用,他們對屬于自己的任何破爛都有感情,因?yàn)樾碌膿Q不起,更何況是人?
這就尷尬了。
李全覺得自己被坑了,而且莫名其妙的被坑地他啞口無言,因?yàn)樗洸黄饋恚执涸趺淳统闪怂掀牛大著肚子。尤其是每一個他認(rèn)識的人都知道胖春是他老婆。李逵如此,他干娘張氏如此,就連李云也一臉篤定的告訴他,孩子是他的。
知道這是什么意思嗎?
鐵證如山吶!
這肚子里的孩子如果真是自己的……他也做不出拋妻棄子的事來。但要不是自己的,硬賴在自己頭上,這可讓挺大個爺們,下半輩子怎么活?
李全在人生選擇的懸崖上徘徊,而李逵卻被安道全給叫去了。
坐在安道全面前,李逵總是能夠擺出最愜意的姿態(tài),不必但心因?yàn)槭Я硕Y數(shù),而成為他人眼中的笑柄。做讀書人難,做一個被規(guī)矩時時刻刻限制著的讀書人更難。
面對安道全,他卻不用時時刻刻端著,也不用故作高深和優(yōu)雅。從本質(zhì)上來說,他就是個俗人,平日里也沒想要高雅。而任何人面對安道全的時候,總是會給人一種這貨是個爛俗,爺們比他好一丟丟的感覺。稱托了朋友,同時也放縱了自己。這就是安道全,一個看似不起眼,卻讓和他相處的人感覺很舒服的家伙。
安道全其實(shí)并不想在這個時間點(diǎn)找李逵。
他即便是個醫(yī)師,也知道如今京城最重要的事是省試。而李逵正是參加這次省試的士子。他沒有多少時間來聽自己的故事。更買有理由為了這個看似荒唐的故事,讓李逵為他的風(fēng)流債付賬。
但他不找李逵不行了。
安道全喜歡上了一個姐兒,什么意思呢?原本他是逢場作戲,突然間從斜街走到了高端的教坊,他發(fā)現(xiàn)這里的姐兒不一樣。可人,讓人忍不住的心疼,甚至白天會時不時的想起來教坊的一個女人來。安道全不是什么君子,也沒想過要當(dāng)君子。他不在乎自己娶的女人是個曾經(jīng)的姐兒。但問題是,一旦他喜歡上了一個女人,卻發(fā)現(xiàn)這個女人因?yàn)樯矸菰颍刻煲哟煌矸荩煌匚唬煌?cái)富的男人。
這種糟心的煎熬,簡直要把他給逼瘋。
他知道對那個叫寶兒的女人動心了,但問題是,想要給寶兒贖身,價(jià)格不菲。要是不贖身的話,他更受不了,一到夜里,他就要和全城所有能承擔(dān)得起寶兒過夜費(fèi)的男人分享這個女人的柔情。
被奸夫綠了,也就是一頂帽子,最多三四頂,絕對頂天了。
但是開封府有多少能夠隨時隨地綠他的男人?
少說也有十萬,想到這個數(shù)字,他真的是寢食難安。
歡場經(jīng)驗(yàn)十足的老爹經(jīng)常教導(dǎo)他,萬花叢中過,片葉不沾身。這算是家訓(xùn)吧!
可惜如此有用的家訓(xùn),他竟然沒有恪守。
實(shí)在沒辦法,他只能硬著頭皮來找李逵。
李逵曾經(jīng)給他許過諾,治好李全的‘失魂癥’診金一萬貫。這筆錢在沒有治好之前,是見不到的。作為醫(yī)師,他也是信守承諾之人。可是快三個月了,李全的情況時好時壞。更讓他無可奈何的是,李全似乎越來越抗拒他的治療。
一開始,安道全非常高興,因?yàn)樯底拥目咕埽驼H说目咕苁遣灰粯拥摹?br />
而李全的情況是后一種。
這給了他一種期待和希望,萬貫家產(chǎn)正在朝著他招手。
之前,他們父子所有的錢加起來,就只有李逵給的一百貫的出診費(fèi)。除此之外,別無余財(cái)。要說一百貫已經(jīng)不少了,他如今住的房子就不用花錢,是李逵給安排的,吃穿也花不了多少錢。可要命的是,他看上了個教司的女子。
有道是:鴇兒愛鈔,小娘愛俏。
就長相來說,安道全很能迷惑哪些被糟老頭子磨光了性子的勾欄小娘,恨不得將心掏出來給他。他也是個風(fēng)塵中的癡情種子,怎么能眼睜睜的看著自己心愛的女人,天天愁眉苦臉的給他戴綠帽子?
這廝在教坊看上了個妓籍的女子,然后老鴇要價(jià)三千貫。
有名有姓的娘子,在京城真不便宜。當(dāng)然,姿色好,身段曼妙,還會討人歡心,更是柔情萬千。安道全怎么能吃得住?
三千就三千。
可他哪有三千貫?
安家父子,都不是能存錢的主,過手的財(cái)神爺。一百貫,要是尋常的中產(chǎn)人家,節(jié)儉一點(diǎn)能過上一年。這還是拖家?guī)Э诘娜思遥袷前布揖透缸觽z人,根本就花不了這么多錢。可是,家主父子兩人都喜歡風(fēng)塵之地。
要不是打麻將還能掙點(diǎn)錢,安道全早就來找李逵借錢了。
但沒有理由的借錢,恐怕安道全心里也沒底啊!他和李逵不過是泛泛之交,倆人的階層不一樣,醫(yī)師雖然已經(jīng)不能算是賤業(yè),這得益于大宋朝廷對醫(yī)官的重視。但總比不上讀書人的身份和地位。要說自己能和李逵成為朋友,安道全自己也不信。
想來想去,只能用李全的病作為托詞。
安道全早就懷疑李全的病好了一些,因?yàn)橐粋人正常人和一個傻子的舉止能裝,但是眼神卻裝不出來。可讓他頭痛的是,李全似乎時而犯傻,時而精明,顯然沒有好利索。只能說好了一半而已,更要命的是,他將能用的辦法都用了,甚至他估摸著一年之后的李全也就這樣了。
隨著京城百姓的麻將水平的越來越好,想要在牌桌上贏錢,也越來越難了。
安家曾是御醫(yī)哎,雖說如今不是了。但至少當(dāng)過官,還是要點(diǎn)臉的,總不能娶媳婦生孩子的錢都從賭徒兜里掏吧?
李逵靜靜的聽著安道全為難的訴說李全的病情,良久,才緩緩問道:“我族兄是清醒了?”
不得不說,李逵對安道全有過很高的評價(jià),但沒想到安道全竟然能夠做到這一步。將一個腦損傷的病人,治好了。
“不能說全好了,在下也有過試探,李公子的族兄時而清醒,時而迷糊。按道理也不會這樣,這是在下不明白的地方了。”安道全小心翼翼的順著李逵的話往下說。
李逵問:“一年之內(nèi)能徹底治愈嗎?”
“這個……”安道全雖說貪財(cái),但對于醫(yī)術(shù)有著很強(qiáng)烈的敬畏之心,要不然,他也成不了神醫(yī)。說出讓病患,乃至病患家屬誤解的話來,他做不到。更何況,李逵還是他得罪不起的人。想了想,安道全只能如實(shí)稟告:“恐怕一年后也這樣了。在下實(shí)在有負(fù)重托。”
“這已經(jīng)很好了。”李逵沒有失望,反而內(nèi)心多了一絲欣慰,李全的病時好時壞,再壞能壞成什么樣?
傻子嗎?
可傻子這輩子都沒有清醒的時候。時好時壞,總好過一輩子渾渾噩噩吧?
安道全見李逵沒有生氣,只好磕磕巴巴的說出了自己的心思:“李少爺,您看這診金?”
“這幾日恐怕不成,如果我族兄故意偽裝,一兩天時間恐怕也看不出端倪。”李逵說到這里,話鋒一轉(zhuǎn):“可是李某不日就要入貢院,恐怕也沒辦法探查我族兄的狀況。不如這樣,等省試結(jié)束之后,我想辦法試探我族兄,只要情況是屬實(shí),錢一文不少都會給你。不過,即便是診金結(jié)算了,還請安先生繼續(xù)治療族兄,說不定一年之后,有大改觀呢?”
“這是自然。”安道全躬身感謝,他沒想到李逵如此豪爽。真要是換個人,說不定這錢就不給了。
哪有治病救人,把病治好一半,就不動手的道理?
而且李逵的理由也合情合理,省試,對于大宋的學(xué)子來說,除非天塌下來,沒有比這更重要的事了。
只要再等十天半個月,就能拿到一萬貫。
給老爹五千貫找個小娘,給自己五千貫贖買小娘。
安道全頓覺人生大圓滿近在眼前,歡喜的帶著這個天大的好消息去教坊,可惜剛要抬腿邁進(jìn)樓子,卻被腰圈比水桶都要粗不少的老鴇給堵了個嚴(yán)嚴(yán)實(shí)實(shí)。
安道全后知后覺的摸出一塊不到一兩重的銀子,差不多有一貫的樣子。老鴇黑著臉拿走了銀子,還是攔著不讓安道全進(jìn)。
這下可惱了安道全,指著老鴇道:“王媽媽,錢也收了,還不讓人進(jìn),這是為何?”
“前日的過夜錢,也不止一貫,今日收了,你還想要欠著不成?”老鴇也是個犀利的人,哪里會退讓?
安道全心頭惱怒不已,卻想著心中的好事,央求道:“今日只為說兩句話,不留宿。”
“每次你都這么說嗎,老娘還要搭上你的菜錢,不掙錢罷了,還讓老娘虧錢,要全東京的人都如同你這般不要臉,老娘豈不是要帶著自家的女兒們吃西北風(fēng)去?”老鴇氣勢如虹,一副看穿了安道全的表情,見安道全如同霜打的茄子般蔫了起來,得意的笑道:“別等了,今日寶兒有官人了,明日你等明日吧!”
安道全傻眼了,抬頭看看漆黑的天空,千算萬算,就沒想到這一出。
轉(zhuǎn)身回頭的時候,佝僂著后背,仿佛像個被生活打擊的直不起腰來的龜公。
……
兩天后,大宋的東京城變得嚴(yán)肅了起來。這種景象在平日里是想都不敢想的景象。但是東京的百姓沒幾年都會遇上一次,省試大比之日。
貢院外,人頭攢動,摩肩接踵,放眼望去都是一大家子人送別一個年紀(jì)大小不等,胖手不一,模樣迥異,卻裝束幾乎相同的士子。李逵和李云也夾在人群之中,他們是京東東路的考生,被歸在一處。
一樣的書箱。
一樣的裝束。
卻是不一樣的考場。
李逵和李云站在貢院門前,身后是送考的家人,一時間感慨萬千。他們竟然有一天也能走進(jìn)貢院之中,參加大宋最為重要的科舉考試。
李逵回頭對母親張氏道:“娘,回去吧。過幾日兒子就出來了。”
“我兒莫慌,這次給娘掙個狀元出來!”張氏的自信比李氏兄弟可要強(qiáng)的多,有點(diǎn)躲閃著不敢看親娘眼中那睥睨天下的豪情,李逵偷看左右,心虛地沒看到熟人,略微松了一口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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