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了安慰花柯駟，李逵拍著對方頗為抗拒的肩膀道：“小花，看好你呦！”
這話說什么花柯駟是不會相信的，李逵這廝壞的很，明明想要自己去送死，卻還要表現(xiàn)出一副很器重的樣子。
花柯駟知道自己年輕，但不代表他就一定傻。
想要說兩句好話，就讓他去送死，門都沒有。面對花柯駟的冷淡反應(yīng)，可是李逵似乎并沒有在意，反而接著鼓舞道：“花家世代鎮(zhèn)守黑水城，面對百萬遼國鐵騎都從未退縮過。如今一個梁永能而已，我相信一定不會讓我失望的，放心吧，我親率領(lǐng)大軍在你身后。”
他很想告訴李逵，黑水軍沒有面對過大遼的百萬大軍。遼國對于黑水城根本就沒什么興趣。遼國的幅員遼闊，對于土地，遼國根本就沒有太多的追求。西夏的土地論肥沃，比不遼國。論牧草，也不如遼國的遼闊。對于遼國來說，西夏就是一塊梗在大宋和遼國中間的雞肋。
相比之下遼國更希望入主中原。可惜，遼國不是沒有努力過，但都沒有得逞。這才勉為其難的收下西夏這個附屬國，作為對付大宋的一顆閑棋。
黑水城北方是草場，都是遼國的土地。其他地方都是戈壁和沙漠，就一條河谷能種地，遼國怎么會看得。幾十年來，除了打仗，花柯駟在黑水城連一個遼國騎兵都沒有見到過。可見，他們固守的城池，對于遼國來說有多么不重要了吧？
花柯駟原本想著逃跑，后來覺得出工不出力也可以做。
沒想到李逵陰險到這個地步，總共才三千人，讓他送死也就算了，還要帶著一萬七千人馬督戰(zhàn)。這廝的心比狼都黑。
花柯駟覺得自己死定了，卻聽李逵豪放地大笑起來：“梁永能而已，廢物一個，他只要敢出城，本大帥斬殺了他！”
花柯駟這才明白，李逵并不是讓自己去送死。當(dāng)然了，面對數(shù)萬大軍，要是他連命都保不住，他心中篤定，李逵肯定會見死不救。可實際，他不算是孤軍奮戰(zhàn)。只不過是他堂堂黑水軍的少將軍，竟然還給李逵這個漢人做棋子，這種感覺很不好。
人在屋檐下，怎能不低頭？
“大人，讓這廝去，成嗎？”
“成不成的，也就聽天由命吧？”
李逵嘆了口氣，他不看好花柯駟。同時內(nèi)心也略微有些煩躁。面對黃河南岸的黨項大軍，他發(fā)現(xiàn)，圍點打援沒條件，攻其不備沒機會，就算是運動戰(zhàn)，也不見得梁家人會鉤。想來想去，最后只能把視線落在了南岸兵力最強的梁永能身。只有破了平西府的六萬梁家主力，才能以摧枯拉朽之勢，將整個黃河南岸席卷。
作為梁家人，梁永能人如其名，絕對的廢物一個。
就因為姓梁，卻竊取高位，統(tǒng)領(lǐng)大軍。這樣的人，在軍中的影響力是很低的。之所以能夠統(tǒng)帥大軍，正因為是外戚的身份。
雖說梁永能控制的平西府是快硬骨頭，李逵發(fā)現(xiàn)，只要將這塊硬骨頭啃下來，這西夏的天真有可能變了。
甚至連已經(jīng)過河，并對叛軍行程絕對威懾的梁太后，都可能會因為梁永能的失敗，聚攏的十多萬大軍，最后會分崩離析。
看到了這個可能，李逵的心思就只有一個——打。
軍營內(nèi)，準(zhǔn)備出發(fā)的黑水軍精銳之中，中年黨項漢子對花柯駟不停的嘀咕著：“少將軍，出征的時候，大帥一直囑咐要和黑大帥搞好關(guān)系，可如今……”
花柯駟能忍受部下們的這種無端的非議嗎？
他可是受害者，是被李逵陷害的苦主啊！可花柯駟也無可奈何，他似乎總是因為耿直的性格，欠揍的嘴，無形中得罪人。加李逵對他頗有不滿，成了他被李逵針對的局面。反正李逵不會承認(rèn)他針對花柯駟，但黑水軍之中有點心思的人都看出來了，自家少將軍不被黑大帥待見。
花柯駟怒道：“你們以為黑大帥是故意針對我們嗎？”
懷疑的眼神不是一兩雙，足以說明問題。
花柯駟心頭一陣絞痛，可是他卻要裝出自信滿滿的樣子，對部下們道：“你們還不知道，這先鋒官可是我好說歹說給爭取來的，這要不是黑大帥的信任，你們以為我能搶來如此重要的軍務(wù)嗎？”
“少將軍您是說？”
“沒錯，黑大帥信任我黑水軍，才給了先鋒的任務(wù)。”
“少將軍，那我們要好好謀劃一陣，等見到了梁家的叛軍，非要給黑大帥掙足了臉面。”
“你們想要干什么？”
說不慌，這是假的。花柯駟認(rèn)準(zhǔn)了，李逵這廝要禍害他，只是他沒證據(jù)。可底下人的話，卻讓他有種被坑還傻樂的可愛。他不好說，自己不過是隨便說說的，李逵這廝真的想要害死他啊！
“少將軍，我們要挫一挫梁氏的銳氣，就算是只有一次，也要讓梁氏叛軍的銳氣受損。”
“你們說騎兵沖鋒？”
“沒錯，我軍雖然人少，但都是精銳，加從王城獲取的鎧甲和武器，有如此后手，我們值得冒險。”
花柯駟無語了，他發(fā)現(xiàn)有時候，和手下們商量作戰(zhàn)，絕對是個錯誤。他們會不著痕跡的，心情激動的往坑里蹦。
連帶著自己這個少將軍，也無法逃避。
花柯駟無奈，只好硬著頭皮道：“諸位別想了，我們黑水軍的任務(wù)是將梁氏主力騙出城，給黑大帥野戰(zhàn)破敵創(chuàng)造機會，不是去以卵擊石。”
“可惜了！”
“還是以大帥的謀劃為重。”
平西府，翔慶軍駐地。
城內(nèi)堆積如山的物資，讓梁永能一度一籌莫展。過河的船只嚴(yán)重不足。好在梁太后親率的主力大軍，已經(jīng)攻破了靜州，平西府不用繞道懷州附近給前線大軍運送物資。
可是誰能想得到，興慶府周圍的城池，已經(jīng)被李秉乾洗劫一空，所有的糧草都需要后方的運送。
好在打造的船只已經(jīng)不少，這幾日，運送物資越來越多。已經(jīng)能夠滿足前線大軍的需要。如今，所有梁家人都清楚，這是梁氏執(zhí)政西夏的考驗。能不能抗過去，對于梁氏來說至關(guān)重要。
只有盡快將興慶府打下來，將叛首李秉乾梟首，才能盡快平息西夏境內(nèi)的叛亂。
至于大宋？
梁氏已經(jīng)無心去管了。
攻打大宋，原本是梁氏為了排除異己，培養(yǎng)自己勢力的手段。而平息叛亂，對于梁氏來說何嘗不是一次機會？
李秉乾是皇族，還是如今皇帝的叔叔。他的叛亂，會讓李氏皇族不少人都加入進(jìn)來，可以說剿滅了李秉乾的叛軍，也就是清理皇族的一次手段。只要成功，梁氏取李氏而代之，化家為國，指日可待。唯一的變數(shù)就是，北岸的大軍在什么時候破了王城，將李秉乾梟首示眾。
外戚，實力膨脹到了極致，只能走改朝換代的路子。要不然，就是全族覆滅的慘劇了。
“大帥，不好了！”
“什么事慌慌張張的？”
梁永能天天盼著黃河結(jié)冰，這對于他來說，是能夠完成梁太后交代任務(wù)的最好途徑。指望造船增加的糧草運送量，這點根本就不足以能夠完全滿足前線十多萬大軍的消耗。
可要等黃河完全凍，至少需要三個月以后。
梁太后可等不起。
三個月之后，西夏成什么樣子，都難說了。
梁永能跪坐在書案邊，手里捧著書卷，長相也文氣，他不像是軍中的統(tǒng)帥，而像是個書生。只是年紀(jì)大了一些，一臉的褶子。也不能怨他，要是生在大宋，他的年紀(jì)看不出如此之多的歲月痕跡。怎奈，這西夏的水土不養(yǎng)人。
通報的小將不敢當(dāng)面給梁永能說，只能硬著頭皮道：“大帥，城外有人罵戰(zhàn)。”
罵戰(zhàn)！
還是，搦戰(zhàn)？
這不重要，重要的是竟然有叛軍打到了平西府。真是吃了熊心豹子膽了。
梁永能放下書卷，隨即起身道：“隨我去看看！”
城門外，花柯駟的手下緊張的問自家的少將軍：“少將軍，我們這么做不好吧？”
“要是刪丹大王登基大寶，我們就是從龍的功臣。如今的陛下自然就是偽帝。要是刪丹大王敗了，你以為這西夏還有我等的立足之地？”
“好吧，少將軍你看著辦吧？”
“城內(nèi)的人聽好了，梁氏禍亂后宮，偷梁換柱，將梁氏子換成先皇太子，大逆不道。今我順天意，懲戒梁家之逆臣，非梁家人只要及時醒悟既往不咎……”
梁永能這才明白，為什么手下的將領(lǐng)不敢說了。這簡直就是往梁家人身潑臟水啊！
關(guān)鍵是，這事是梁家人想做，卻沒敢做的事。
“梁婦，不思先皇之恩，用野種偷換先皇子嗣。大家想一想，先皇被囚多年，怎么會臨幸梁氏？”
“梁永能身為當(dāng)初皇室內(nèi)府總管，必然知曉其中隱秘！”
“鳩占鵲巢，我大夏好兒郎，莫要被梁氏欺騙！”
“諸位首領(lǐng)，你們見過偽帝，難道就沒有想過，為偽帝和梁永能長的如此像，簡直就是一個模子里刻出來的父子。”
……
梁永能站在城頭，氣地恨不得跳下城頭將叛軍都?xì)⒐狻Ｋ趺茨苋萑踢@等臟水潑到梁氏的身，尤其是主角還是自己。
他倒是想這么做，可他哪有這膽子？
梁永能再也聽不下去了，指著在城下拿著銅皮大喇叭的花柯駟，大怒道：“殺了他，殺了他！”
大喇叭是李逵當(dāng)初的標(biāo)配。
望山嘶吼，就算是虎豹，也有力所不逮的地方。但是如果用紅銅打造個能手提的大喇叭，距離不是問題，聲音不是問題。仿佛世界彼此都被拉近了一般。尤其是，這等發(fā)明不算什么特別，但我有，敵沒有的優(yōu)勢，往往讓挨罵的一方，只能氣地牙癢癢，卻無可奈何。李逵在大宋境內(nèi)黑吃黑的時候，經(jīng)常用此‘法寶’作為攻心的必備武器。
梁永能就是如此憋屈，他也想罵回去，可他發(fā)現(xiàn)，他就算是喊破了喉嚨，也吵不贏。
“點兵，出城，圍剿了這些叛軍。”
“大帥，太后的命令是讓我等固守平西府。押送糧草去北岸，等待平叛賊軍之后，再做打算。而且，太后傳來的軍情，叛軍有兩萬兵馬渡河，大帥，恐怕這其中有陷阱啊！”
可是梁永能卻不能茍同，尤其是對方多少人，花柯駟率領(lǐng)的先鋒就三千人馬。他或許是個不合格的元帥，但估算敵軍的數(shù)量，卻是他的強項。
每每在戰(zhàn)場，他都能估算出對方的兵力。當(dāng)估算出來敵我雙方的兵力之后，他的自信也就回來了。唯一讓人尷尬的是，即便兵力占優(yōu)，但是梁永能卻是屢戰(zhàn)屢敗的典范。
他此刻意氣風(fēng)發(fā)的指著城外的花柯駟的先鋒人馬，對部下道：“這才只有三千人馬，即便有埋伏，叛軍能拿出多少人來？一萬還是兩萬？”
“去，點齊兩萬，不，五萬人馬，隨我剿滅了渡河的叛軍，為太后掃清后顧之憂。”
大軍出城，耗費了不少時間。
可花柯駟除了將梁永能勾搭出城之后，根本就沒有交戰(zhàn)的打算了。他才多少人馬，怎么敢和幾萬大軍交戰(zhàn)。
從清晨開始，他一直在逃。
逃著，逃著，他心情有點憋屈。
離開黑水城的時候，他爹告訴他，出了黑水城就沒有回頭之路了，讓他多立功，至少要讓李秉乾看到花家的價值。
可……問題是，三千人如何在五萬人馬面前體現(xiàn)價值？
他很想去西涼府好好問他爹，到底怎么辦，才能讓他看起來在戰(zhàn)場不像落水狗的樣子？
突然，視線盡頭他看到了一條黑線。
這是距離遠(yuǎn)，才會看到是黑線，等到湊近了，就是千軍萬馬。
這一刻，他心頭猛然一頓，心說：“不會是要被包圍了吧？”
自始至終，花柯駟都不相信李逵會在關(guān)鍵時刻來救他。他認(rèn)定了李逵這廝因為懷恨在心，想要除掉他，可他沒有證據(jù)。
“少將軍，怎么辦？”
花柯駟咬著后槽牙道：“沖過去！”
可真湊近了，他才發(fā)現(xiàn)，迎面大軍中一面大旗陰風(fēng)招展，面一個大字‘李’格外的鮮明。曾幾何時，他是對李逵這廝非常痛恨，可此一時彼一時，這時候的花柯駟感動的想要哭出聲來。
“大帥！”
“梁氏叛軍出城了多少人馬？”
“少說也有三五萬。”
“好，算你首功。”
都到這個份了，李逵也不多花，單臂舉起手中的畫戟，大吼道：“全軍沖鋒。”
面對散亂的梁氏大軍，李逵率領(lǐng)的大軍在他下令的第一時間，就表現(xiàn)出極高的服從。兩萬人馬的沖鋒，一時間天地都為之變色。
兩軍交戰(zhàn)的那一刻，梁永能仿佛聽到了敵軍眼中的不屑——這是個廢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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