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微微一笑，用真氣將其倔強的抹去，回頭笑著答應：“哎！好侄女！二叔在蘇海等你回家！”
燕若惜見他慈祥的笑容，眼淚終于忍不住流了出來。
她單膝跪地，朝著陳情道喊道：“我對陳家以前諸多誤會，我不能一時之間消除，但這幾日的恩德，燕若惜感自肺腑，大伯——一路順風！”
透過木制輪椅，仿佛能看到陳情的身子某一刻顫抖了。
他沒有回頭但推著輪椅的手頓了頓，隨后又繼續往前走。
“我雙腿多有不便，明日清明。
替我給大姐上柱香。”
他聲音如風飄來，最后只聽車子轟鳴聲響起，在葉舟兩人的視線中消失。
陳情是個很要強的男人，也非常的重感情。
但燕歸云的死，在燕家人看來，全都是陳家的錯。
為了不讓矛盾加固，這些年陳家人基本都沒有聯系過燕家，都是在暗中相助。
而其中又有燕若惜的恨最深。
縱然早就知道自己大姐葬在天南，但兩兄弟卻從不敢明目張膽的過來拜祭。
這一次，也是一樣的。
明知道明天就是清明，但只要燕若惜不開口喊他一聲大伯，他便不會說出最后的這個心愿。
所幸，她喊了！不管真心還是假意，她當自己是家人了！那代替自己上一炷香給大姐，便是理所當然。
“葉舟，人總要有那么多的離別么？”
燕若惜慢慢站起身，眼眶泛紅。
葉舟伸手擦了擦她臉上的眼淚，微微一笑：“沒有分別，哪來的沖鋒啊！”
“你這人說話太假，我不信你！”
“額？”
不信，你還問？
葉舟有些無語，就在這時，只感覺懷中一陣溫暖。
燕若惜不知道什么時候，已經涌入了自己懷中，雙手抱著自己的腰間。
起風了，四周落葉紛飛，天空也時而烏云詭秘，時而萬里晴空。
清明時節雨紛紛，路上行人欲斷魂。
想必，是要有雨了。
送走了陳家兩兄弟，這一次的西陵之行總算有驚無險的結束了。
縱然相處的時間只有短短半個月，卻也是兩人能夠爭取來的極限了。
葉舟排出酒勁，隨著燕若惜趕回祝家。
此時天色已近黃昏，祝家依然是門可羅雀，極其熱鬧。
葉舟兩人為了避免不必要的應酬，打算從后門進入。
可剛剛來到門口，只見這里早已停著一輛黑色的豪車。
祝家一行人在門口站立，每個人的眼神中都帶著濃濃的復雜。
有不舍，有感嘆，還有各種各樣的情緒，無法用語言表達。
站在他們前方的是祝無涯。
此時，他穿著一身寬松的中山裝，斑白的頭發被他染成了黑色。
臉上的皺紋似乎經過了神丹妙藥的涂抹，竟然撫平了不少皺紋。
再配上黑色的皮鞋，看起來簡直年輕了二十多歲！此時，他與祝榮站在一起，終于像一對兄弟，而不是父子了！所有人，對此時的祝無涯顯然都是驚訝的，只不過與他面對已久，這份驚訝現在散去了不少。
但剛剛進門的葉舟和燕若惜卻看呆了！這——還是那個佝僂老頭祝無涯？
“怎么？
可有不妥？”
祝無涯見兩人回來，知道已經比試勝利，心情徹底放松，笑著面對兩人。
笑容溫和，帶著中年人特有的剛毅，現在說他當年風華絕代，葉舟信了！燕若惜眼神也有些震撼，難怪當年母親能喜歡上他，縱然人到中年，這份氣質和外表卻是無法掩蓋的。
此時的祝家人也知道祝無涯即將離開的消息，所以特來送行。
當然，最重要的，還是送別葉舟。
畢竟，這次祝家之所以能夠獲得勝利，葉舟的功勞最大！祝榮上前率先單膝跪地，朝著葉舟抱拳道：“葉家主，大恩不言謝，以后若是有用得著祝家的地方，盡管開口！”
祝修武也跟著抱拳跪下：“葉大哥，我腦子比較簡單，以前也有些天真，想找你比試，希望你不要見怪，以后若是有用得著小弟的地方，赴湯蹈火，在所不辭！”
“多謝，葉家主，救命之恩！”
后面的祝家核心族人，無論男女全都單膝跪了下來。
葉舟見狀頓時有些尷尬，可心里面還是很受用的。
“起來起來！我也沒做什么，而且是有自己目的的，不必如此！”
葉舟連忙扶起祝榮。
后面一干祝家人跟著起來。
祝榮笑道：“葉家主此言差矣，對于你來說或許有所目的，但對我祝家來說，能夠打贏這一戰，才是能活著的根本，你依舊是恩人。”
葉舟聞言無奈搖頭，對著祝無涯道：“你安排的？”
祝無涯搖頭笑道：“我如今已經辭去了大族長之位，這都是祝家人感激你，自發而來的。”
“很不錯！希望以后祝家在西陵能夠克己守律，于佛慈悲，做一些李國利民的好事。”
“謹遵葉家主教誨！”
祝榮此時已經不把葉舟當小輩了，而是擺到了和祝無涯一樣的高度上，立刻抱拳。
旁邊的祝修武也走了過來，送上了一壺好酒：“這是我大哥托我帶給你的，他與兩日前便閉關沖擊巔峰之境，此番送別不能至此，甚是遺憾，這壇酒是他當年親自釀造，后戒酒之后便一直埋在南苑桃樹之下。”
“他已經要沖擊巔峰之境了么？”
葉舟一愣，隨后自答道：“也對，他在地境小成沉浸這么多年，厚積薄發，區區一個地境大成，顯然不是他的極限！”
說著，接過酒笑道：“又不是此生不見，哈哈！酒我想收著，到時候我再找他喝！”
“額，葉大哥，大哥是出家人——”葉舟摸了摸鼻子道：“我的意思是，我喝酒，他喝茶，一樣的！”
哈哈哈！一聽這話，在場眾人頓時笑了起來。
“既然你們趕回來了，那想必事情也已經完成，那便走吧！”
祝無涯看了一眼熟悉的家園，眼神中滿是懷念。
“大哥！”
“族長！”
一聽這話，在場眾人眼眶都紅了！祝無涯或許有諸多不好！但對于祝家，他是真正的無私！這些年，若是沒有他，祝家早就破敗不堪了！他頂著，祝家便臨危不亂，而他們，身為祝家后代，才可以繁衍生息。
如今，他要走了！所有人念及他的恩德，心情很是難過。
因為祝無涯沒說這一次要什么時候回來。
“好了，人總有一別，以后祝家就靠你們了！我本該早就離開。
但因為有蒙家虎視眈眈，父親又病重，便拖延到今日。”
祝無涯說著，看了祖祠一眼，感慨道：“如今父親駕鶴西去，蒙家覆滅，我也可以放下千鈞重擔，好好的為自己活一活了。”
祝榮聞言嘴唇動了動，還是上前握住祝無涯的手道：“師兄，你去天南我不反對，你之后想要去何處，我也不問你，但你如今已經真氣全無，又耗損了壽命，此番出去我真的很擔心。”
說著，他給了祝修武一個眼神道。
“不如這樣吧，讓修武送你前去，到時候再接你返回西陵，我們知道你安全之后，便不過問你的行蹤了！可以嗎？”
祝無涯聞言眼神閃動，他三日之期明日就到頭了。
本來，是想走到哪算哪的。
但看著面前兄弟臉上的皺紋，祝無涯最終還是沒有拒絕。
落葉歸根，自己雖不在乎什么香案供奉，卻也不能讓家人絕了念想。
“好！那就讓修武陪我去一趟。”
一聽這話，祝修武面色大喜，立刻點頭：“大伯，我就做你的司機護送你，其他的事情我一概不過問，不插手！”
葉舟看了祝無涯一眼，見他神采奕奕，精神抖擻，一點都不像將死之人。
只是，這只不過是回光返照罷了。
他——還是想將最好的一面，留給燕歸云。
縱然，她此時已化為黃土。
有個人當司機那自然最好的。
在眾多目光當中，祝無涯四人上了車。
祝修武坐在司機位置，祝無涯坐在副駕駛，而葉舟和燕若惜則是坐在后排。
祝家門口賓客依然絡繹不絕，但后門的祝家人卻已經淚眼朦朧。
特別是祝榮，已經是老淚縱橫！自己大哥的氣息他很清楚的能感受得到。
怕是沒幾日時間了！畢竟，兄弟連心。
他想去完成自己最后的愿望，祝榮不敢攔，但想這一去竟是訣別，就算見了不少人情冷暖，心依然還是會痛的。
車子的轟鳴聲響起，趁著淅瀝的小雨，緩緩駛離了祝家。
本來，葉舟是建議坐飛機的，畢竟那速度更快一些，祝老頭的時間不多了。
平心而論，他還是很想幫他完成最后這一個愿望。
燕若惜也沒有什么意見。
西陵風景固然好，但她還是想回江北葉家，回自己的院子和房間。
想回天南燕家，回自己從小長大的地方。
短短十五天的時間，她所能做的也就是將這些熟悉的地方都給記住，以后想要在回來，怕是沒那么容易了。
可葉舟開口，就被祝無涯婉拒了！“我很想，一路看看這西陵的風景——”很簡單的一句話，甚至帶著幾分請求。
葉舟沉默，之后便一路前行。
縱然夜晚看不到什么，但祝無涯卻很享受這個過程，他將窗子打開一半，深邃的眼眸不斷瀏覽著路旁的風景，仿佛要將一切刻在心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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