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與其它的國家予地理上楚國稍有些區別,陳白起曾了解過歷記,知道楚國乃周朝鎮守南方各民族的重要防線,周惠王曾經告訴楚子,鎮撫你們南方夷越的動亂,不要侵犯華夏,于是楚國向南方擴地到方圓千里。
因此,楚人被華夏人看成蠻夷,被蠻夷看成華夏,楚人雖樂于以華夏自居,但在與周王室鬧別扭的時侯也不惜以蠻夷自處。
所以,楚國于華夏便是這樣一個左右不是的尷尬存在。
楚國境內蠻夷群居甚多,但在楚國,或者是其它諸國對其它民族并沒有壁壘嚴森的界限,只有利益的沖突,其中疢螻便是楚境南方一爪蛙之地,地域雖小,卻匯聚了許多少數民眾。
而楚地由于位處江漢及漢淮之間,北方的華夏語、西方的藏緬語、南方的苗瑤語和東南的壯侗語都在楚地接觸和交流,所形成的楚語自然是吸收了多種語言成分而詞匯豐富多采、音聲別具一格的語言,此乃楚國官話,而地方語言因此亦包羅萬象。
陳白起總算知道為什么在古代想游歷一方會如此地困難,僅是在語言上要下的功夫便能傷透了人的腦筋。
到了疢螻,此處秋燥而寒冷的空氣與環境令陳白起稍感不適,陳白起越行越偏僻,從鋪石路走到灰撲撲的稀泥路上,從山林平原到峽谷石澗,當地的行人與她一身裝束大相徑庭,于是她便尋了一個官亭棧,與附近農民獵戶換了兩套疢螻林胡的胡裝。
一套是原始獸衣,一套是窄袖短襖胡服。
款式與質地她就不用太奢侈了,只是保暖性太差漏風穿洞的,令她不得不在衣下再穿一件單衣打底。
她穿上一身俐落的窄袖短襖,再套上皮靴,戴一項圈毛的小帽,再牽一匹高頭駿馬悠游于路上,倒有幾分游牧民族的英姿颯爽。
這疢螻并沒有縣城城郭社稷,沒有廟堂莊園,只有游牧的集市,他們用石塊砌壘成一片片墻壁,以東西為界限,開辟出一方簡易市集,雖然他們并無“市”可集,只不過是在鄉村的十字路口擺擺地攤而已。
而集市貿易的歷史淵源,可追溯到原始社會后期的“物物交換”,雖說眼下已西周,但在疢螻這里卻跟原始社會差不多,他們也是不交易貨幣,亦是以物換物。
空揚闊逸的天空下,一切簡樸而原始,基本上能使用的皆是從自然中信手拿來的,石凳、蓑敝、木頭為建筑、為家具、為攤位。
市集內氣味復雜,有汗酸臭、動物糞便還有泥土氣息,于市集游走的大多數乃當地民眾,有楚人亦有外族,至少怎么區別,倒是一眼可辨識。
楚人一向束發髻、或戴小帽、巾子,他們不似狄戎等蠻夷疏發張狂,女子身穿交領長衫,窄袖,男子則穿短褐,但疢螻的楚人外貌與膚色倒與中原其它人稍有不同,想來一般居住于此地的,大多數都是與狄戎等外族混血的楚人。
而蠻夷人則大多數身著獸皮,或者穿的與陳白起這般的窄袖短襖(一般有地位或者有錢的蠻夷人才穿戴得起,所以像這種集市上這種裝束并不多),他們喜愛衣袖或領圈帶獸毛,這些人長得高大健碩,或身背弓箭、石斧,或赤足露膊,膚色黱墨,五官深刻。
而蠻夷女子穿著更是豪爽,眼下深秋涼寒,她們卻面不改色地只穿一抹胸,胸下垂著布帶,下身一包臀短裙,走起路來是飚飚生風,這是與中原人一種完全不同的健美之風。
陳白起牽著韁繩,興致勃勃地盯著從她身邊經過的人,雖說這些人身上氣味著實熏人,但看著眼前這些古文風孕育著真實原始先人,她一點都不嫌棄。
踏著最質樸的泥地,看著最曠逸無染的天空,身處最原始而遙遠的社會,她崇尚并嚴謹著。
果然每個時代產生的文化風氣皆不同,如戰國時期人文這般開放豪放的,那也只有現代才有的。
陳白起抿唇笑了一下,由于她頻頻打量觀察別人,亦有人不爽地斜瞪了她一眼,但這一瞪,便再也移不開眼了。
由于普遍時人膚色較黑,或古銅色,當然論蠻夷人最甚,這其中有天生的,亦有后天困苦勞作造成的,若遇上白人(膚白之人),定當為權貴世家之人,窮苦百姓可養不出這般精貴之人。
多少對戰國已有代入感的陳白起,為避免膚發惹人注意,陳白起便將面容用姒姜調制的藥草涂黑,柔亮順直的長發辮好后盤于頭頂,再戴上一頂皮質小帽,因身高太抱歉,她于靴中墊了幾層羊毛墊子,再加上一身利索的裝束,整個人身量一拔高,倒像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
可既使陳白起扮丑了,可她的五官仍舊未變,那柔和而清麗的面容變成少年,亦是一名妥妥的俊俏少年,在這種高鼻梁凸顴骨的粗曠野蠻之風中,突然出現這般天然去雕飾的少年,的確很吸引人,特別吸引狄戎這幫外族崇尚中原風的人。
陳白起見一人直愣愣地盯著她看,那模樣癡癡呆呆似要流口水一般,頓時被膈應了一下,立即拉扯下帽檐,便牽著“跑得快”轉身混入人群之中。
陳白起的“路得快”亦算是馬中的元帥級別,千里挑一,它的高壯她是沒辦法了,因此她自己偽裝了也不算,馬的身上也給涂上一層黯淡的膚色,它的毛尾被剪得差次不齊,完全跟是斑禿一樣。
“跑得快”對此表示十分氣悶,一路上總嗤著鼻息,拿板牙使勁咬扯她的帽子無聲抗議,無奈之下,陳白起只好拿馬糧來賄賂安撫,平息這匹“元帥馬”的尊嚴被冒犯之怒。
逛了一圈集市,陳白起沒瞧上什么好東西,這攤位上大多數是一個陶罐淘洗,粗糙不說,形狀也怪異,還有一些石頭,疑似礦石,不大,一塊塊擺好,另外還有灰色的粗布,裹得十分隨便松散,瞧著鋪單一樣皺巴巴的,還有一些驢、瘦馬跟動物之類的。
在集市上陳白起沒打聽到任何關于滄月公子的事情,于是,趕集完后,陳白起便歇了一夜,又跑了另二處相對人流量較多的地方,卻始終打聽不到任何信息,她看得出來,疢螻的外族人十分排外,即便拿重物賄賂,他們亦是半藏半隱的模樣。
陳白起騎“跑得快”哪怕是比姒姜他們后出發,卻亦是先到的。
于是在陳白起在疢螻盤桓的這幾日,基本將此地的勢力范圍跟格局摸索好了,這時自家陳家軍部隊才姍姍來到。
與他們匯合后,陳白起便暫時將他們安頓在“歸妹山”,這座山乃陳白起利用系統地圖尋找出來的一座有天然瀑布屏障的地方,而且山中并非枯林樹木,里面有天然溪水亦有果樹,但并無什么**oss野獸存在,是以并不存在危險。
她再扔下各種充足的糧栗跟炊具還有帳篷露營的東西,讓他們暫時不露面于人前,就在這個隱秘處隱敝著訓練。
當姒姜與陳家軍三營看到陳白起藏在“歸妹山”中那似小山堆壘的袋袋糧栗跟各種露營炊具時,他們已經不知道該拿這已喪心病狂什么都能夠辦得到的女郎怎么辦了!
她一個人,是怎么將這么多的糧食搬上山來的呀?!
不對,在這個問題之人,他們該噴血的是,這么多的糧食,她又是從哪里弄來的呀?!
從疢螻?呵呵,疢螻若有這等財力,估計早已興建城池招兵駐防了好伐!何致于如此破落?
陳白起沒有理會她手下一眾崩潰的內心,陳白起又開始將他們手中的銅矛、桃木弓等普通武器替換下來,通通換上陳白起之前鑄造的綠階武器——霸王槍、千石弓跟青鸞扇。
之前在滇池那一戰,陳家軍用的只是一些普通的尋常兵器,因為陳白起估計過對方戰斗力,既然不需要換高級裝備便可以打贏,又何需費事大動干戈。
只是在這不知深淺的蠻夷之地,陳白起還有一個重要的人需要好好保護,因此不敢冒險,便讓他們以最佳的狀態備戰著。
當陳家軍見陳女郎連一千多人的沉重兵器都一并押運至山里來了,他們已經十分淡定了,淡定地換上嶄新的兵器裝備后,他們甚至自暴自棄地想,他們家女郎就是將整個陳家堡搬到這座山上來,他們亦不會再大、驚、小、怪!
姒姜見人員已安排妥當,吃食不愁、水源不愁、訓練不愁,便覺領兵之事可卸下,打定主意跟著陳白起一塊兒下山,可卻不想陳白起卻有任務分派給他,如今三營已有了各自的小隊長,一般營中事處陳白起都交予這三人,這三人忠誠度基本都是90+,所以陳白起很放心。
而姒姜這人圓滑手段多樣且本領高強,陳白起便讓他安派“策士”一塊兒去疢螻三府打聽滄月公子的下落。
陳白起分析過,滄月公子若真的來了疢螻,身受重傷的他第一時間必然是療傷跟隱藏身份,疢螻的外族人一向排外并有逆賊心理,他自不敢透露身份淪落民間,因此他十分有可能求助于三府,哪怕他不救助于三府,亦有可能被三府的勢力范圍察覺。
“三府”乃楚人于疢螻建立的統治建筑,乃由三姓穆、轔、櫒為勢力中心。
當然,這只是其中一個猜測,她另外還會想別的辦法去尋他。
而巨陳白起自然會帶著,巨的偽裝她給還原了,他本就是狄戎人,因此他的原始長相在這片疢夷之地十分地親民,陳白起帶著他一塊兒行走疢螻,這樣去打聽消息必會事倍功半。
來疢螻之前,陳白起根本沒有預料到尋找公子滄月會如此困難,因為系統一直有顯示公子滄月地大概方位,如東南西北之類的。
可為什么陳白起到了疢螻卻無法憑系統地圖找到滄月公子呢?
經過一番研究與系統提示,陳白起才知是因為【輔助楚莊王順利登基】任務(一)的任務,任務要求是“請人物必須于十二月與滄月公子于丹陽正式會合”。
注意,這里說的“時間”跟“地點”十分明確——十二月份,丹陽。
也就是說,不在指定的時間跟地點位置,她便不得與滄月公子見面,而系統亦不打算給她指路了,也指也就是原先那樣大概方向,大抵是告訴她,人還沒有掛。
而他們主任務(一)則必須在丹陽兩人會合這個任務才能算順利完成,如果提前或者超時,那都不算數,都算任務失敗。
這個主任務若失敗,陳白起將會接受難以想象的懲罰。
會不會直接被抹殺掉?陳白起懷疑。
在了解到這個事情后,陳白起十分心塞,也就是說即使她找到了滄月公子,也不能讓他知道她在哪里,她幫了他,她必須是在暗中保護,不得露面。
這還真是……被逼得當了一回活雷鋒啊!
系統:【支線任務一】有得必有失,世上萬物必為等價交換,請前往胡林攤交換一物,接受/拒絕?
哦?竟觸發支線任務了,眼下還尋不著人,倒是可以嘗試一下從別的方向進行。
陳白起查看了“支線任務一”詳細。
疢螻的地圖系統自動加載了,她很容易便找出了“胡林攤”的具體位置。
“胡林攤”的資料亦有,這“胡林攤”明顯與陳白起先前去的小型生活集市貿易不同,“胡林攤”是一個大型的——呃,算是武裝貿易集市吧,當然這是陳白起自己理解下來的白話。
陳白起所熟知的歷史上,她知道作為春秋五霸之一和戰國七雄之一的楚國,它的武庫是最龐大而且最先進的,當然眼下楚國還處于動蕩二流階段,離五霸或七雄有一段距離。
系統說過,她現在所處的這個年代與春秋戰國背景亦相當,若要論起諸國優勢,楚國的兵器,數量巨大,種類繁多,的確占了一些優勢。
陳白起穿越這段時間通過觀察跟詢問看書,知道這個年代的兵器質類可分為鐵、銅、木、竹、皮等制品。
其中鐵兵器較為少,主要有劍、戈、矛、匕首、鏃,而銅兵器則是主流,主要有劍、戈、戟、矛、匕首、鏃、弩機等,木兵器有盾、甲、弓等,竹兵器有弓、箭桿等,皮兵器有甲、胄等。
而在楚國的這種大環境下,自然也惠及了楚國境內的“胡林攤”。
據聞“胡林攤”貿易乃三府興辦的,便是似楚商與蠻夷私下以楚國“廢棄兵器”為交易。
所謂“廢棄”便是楚國兵器軍內鑄造失敗或淘汰的殘次品,雖然對楚國而言這殘次品不值得一顧,但對于蠻夷而言卻是難得的,于是這一批一批的“廢棄兵器”便從楚地偷渡于“胡林攤”進行私下貿易。
聽聞,胡楊與巴韃交戰的所用的兵器基本從這里購買,而三府這筆生意算是穩賺不賠了。
因為“胡林攤”是明白開放,于是陳白起亦不急著前往,而是先個地方住一夜恢復體力,但在疢螻這個地方基本上亦算是告別了客棧,有錢也找不著有瓦檐遮頭的地方,而想干脆居宿可惜人家也不借住。
沒辦法,陳白起只能夠自己找個平坦干燥的地方起火篝燒熱了地面,再打地鋪了。
不過最后,陳白起還是沒有睡著,在這又硬又有一股古怪氣味的地上睡,她就算心理接受了,身體常年來的“嬌生慣養”卻受不了,于是她干脆起身,十分勤快地盤腿練功算了。
巨亦沒有睡,他蹲坐于一塊四方石墩上,靜靜地盯著火光,自進入狄戎地盤他整個人便十分沉默,雖然平時基本上也不愛說話,但現在卻更是心思重重。
陳白起察覺到了,她睜開眼,撿了根樹枝挑了挑篝火,待火苗躥飚得更旺更亮后,便道:“巨,你在跟我之前,是怎么樣的?”
這個話題,他們從前從未聊過,巨顯得有幾分緊張跟拘束,他沉默了一下,便道:“巨一直四處流浪討食,無父無母……”
“這里,你是不是也來過?”陳白起斜著眼看他。
巨從不會騙她,他點頭,眼瞳映著火光似亮了一下,但轉瞬又黯淡下來:“這里的人,很好,但太苦了……”
陳白起愣了一下。
她將手中的樹枝轉動幾下,半晌后才回味過來他這話的意思。
疢螻這個地方應該是給過巨一段美好的回憶,只可惜……它卻養育不了他,因為貧瘠,因為他于此處無親無故,所以他才會最終選擇離開。
陳白起看向他:“你想幫助他們?”
巨抿了抿厚唇,似在思考亦似在組織語言,許久,才道:“巨幫不了他們……而且,巨是女郎的。”
在他心中,陳白起才是第一位。
陳白起聞言,似笑了一下,但觸及巨垂下身側那悄然攥緊了拳頭,她的笑卻略帶幾分惆悵。
據歷載,春秋早期,戎狄勢力強盛,中原華夏諸小國受其威脅較嚴重。即使晉、齊等大國也經常遭到戎狄的侵襲。
時已至今,華夏諸候國卻有了較大發展,特別是通過稱霸而相互聯合,增強了對戎狄的防御能力,不少戎狄漸被華夏所征服。
而楚國更是加大力量吞并蠻人或濮人的小國,而這些年因為楚陵君的不成氣候導致此事暫息了干戈,但倘若戰鬼滄月公子繼位,倘若她助他繼位,他定然絕不會允許楚國境內還存在蠻夷戎狄的。
到時候……見到與自己有著相似樣貌,相同血脈的山戎族人遭到楚軍的趨逐或者被屠殺,巨當真還能夠平靜地留在她的身邊?
陳白起垂下睫毛,原先有的睡意一下便盡數消散,她腦子此刻清醒得有些荒涼。
這一夜,他們誰都沒再說話。
——
翌日,陳白起帶著巨“胡林攤”,這“胡林攤”布置在一天然寬敞的石穴內,洞穴前幾丈皆有身著獸皮拿著尖矛的壯漢把守,四周用木樁釘著棋幟,還擺著許多張臺子,臺子后有執筆的“帳房”。
“胡林攤”一大早便匯聚了許多的人來,馬車濟濟,人聲鼎沸,有楚人亦有它國家的人,它就像一個大型拍賣會一樣,全部朝著臺子方向擠去報名參加,帳房則忙得熱火朝天的記錄下來。
這“胡林攤”可不是什么人人都能夠入內的,除了身份記錄,還需要交納一定的費用,這費用分商販跟客人兩類,商販需交“押金”若干,便可入內擺販售貨,而客人則需要交納“保證金”。
陳白起觀察了一下,這“客人”的身份相較于“商販”要嚴苛一些,“商販”只需出示要販物品,物品若符合要求跟等級,再簡單記錄個名字、貫籍便可入內,而“客人”則需一定的“身份認證”,其目的按陳白起的理解,便是以勉混入一次檔次太低的人。
陳白起想自己在楚國的確算不得什么有身份有地位的人,于是她只好選擇了“商販”的身份。
可問題是……她能賣什么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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