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囁嚅道:“我不會讓你為難”
他深吸一口氣,避開她的眼,他不想讓她看到他眼中掩飾不及的受傷,自然岔開了話題:“戎狄狩獵季節(jié)一般在四月份,尚有兩月有余,到時我會傳迅通知你來帶走巨,這段時日我也會盡力從陰陽宗那邊套取解術(shù)的方法,若能令他恢復(fù)神智最好,若不能,你亦要先將人強(qiáng)行帶走,不能再人再留在巫馬重羽身邊。”
他沉緩出聲:“該說的都說完了,我該走了,寒寺天冷,你也早些回去吧!
他已無法再從容面對她,轉(zhuǎn)過身,修韌的腰肢帶動衣擺掃過階上的清雪,似有些倉促欲行。
但陳白起沒有順從他意,她伸手一把抓住他:“等等!
姬韞被她拉住,被她一聲喊停,便再邁不動腳步。
他心中仿佛無力反抗一般地嘆了一聲。
同時,身后傳來一道清軟如春鹋枝頭花蕤般的聲音。
“我話還沒有說完,秦國雖然不能插手,但我會幫你!
陳白起斬釘截鐵的聲音好像要每個字都砸進(jìn)了他心底。
“巨,我要救,但你我也不會放棄。”
周國如何她自不上心,她在意的僅僅是他。
他心心念念的,甘愿為之赴死的,只有這么一個愿望,她怎能不為他達(dá)成。
姬韞極慢地轉(zhuǎn)過身,半條手臂好似發(fā)麻一樣僵硬,癡癡地看著她。
“白起嬌娘,你太傻了,你不必為我牽扯進(jìn)來”他似極力控制身軀的輕顫,垂下眼睫,眸中含淚,嘴角抿緊。
其實他今日來,除了給她帶來巨的消息,亦是想最后再見她一面,他清楚地知道自己前途未卜,只是不甘心就這樣走了,他想,無論如何都要掙扎著前來見她一面。
她不贊同地看著他:“你才傻,明知道是必死之路,還不肯放過自己!
他一怔,然后眨掉眼中的濕意,心中一直蘊著的那團(tuán)火燒了起來,他有些沖動地向她保證道:“這一次,是最后一次,前塵事了,我便跟你走!
陳白起終于從他口中得到想要的話了,她故意板起臉嚴(yán)肅道:“用你說,這一次哪怕你不走,我綁亦會將你綁走,等巨的事了,等你的事了,便不能再反悔了!
她抓緊他手臂,示意他看清她的決心。
姬韞扯動嘴角,似甜似澀地笑了笑,忍不住回身摸了摸她的鼓著的小臉:“此生有幸能夠遇見你,于愿足矣,不悔的!
他此時的動作有著一種溫情的親呢,像是親人之間那般自然,陳白起并不反感,坦然由他:“明明就曾為我受了那么多苦,遇見我并非那般有幸吧。”
她知道,當(dāng)初她“身死”后,他拋下一切身上的責(zé)任,輾轉(zhuǎn)幾國費盡心思替她查探身故真相,想替她報仇血恨,他為她做下的這樁樁件件的事她都沒有忘記。
可現(xiàn)下想來,她為他做的事卻很少,他能為了她曾不顧一切,她現(xiàn)在自然也想替他做些什么。
周國她救不了,亦不想插手,但他的那些無辜親人她會替他將人妥善安置送離,只是這事得在暗處謀劃進(jìn)行,畢竟她是秦國太傅,這秦國與周國早年間早已決裂,甚至還是敵對方,她若明晃晃去救人容易引來不必要的風(fēng)言風(fēng)語。
“不苦的!彼麧M足地笑著,柔而淺軟的眸子熠熠如星:“每次只要想起你,就覺得日升日落,日復(fù)一日不再只是麻木的流逝,而是期待的重逢。”
見他說得認(rèn)真發(fā)自內(nèi)心這樣認(rèn)為,陳白起也感慨道:“那白起也有幸能夠遇見你,緣法奇妙,匆匆十?dāng)?shù)載歲月,在這亂世中,我們分離了這么久,你還能夠重新回到我的身邊,到時候你、我、巨還有姒姜、父親,失散分離的我們幾人又能重聚一起,就跟回到陳家堡那時并肩作戰(zhàn)的日子!
姬韞聽著她的講述是那樣的溫暖而美好。
姒姜啊,他倒是他們之中最幸運之人吧,當(dāng)他被迫與她分離,當(dāng)巨身陷囚籠消失這么多年,他卻能夠始終一直陪在她身邊。
姬韞對他是羨慕的,卻不嫉妒,因為有他在替他們好好地守護(hù)好她,他是感激的。
他調(diào)起興致與她應(yīng)和道:“好,等救了巨,我們幾人好好聚聚,聽聞秦國有一味美食名湯鍋聞名遐邇,只能預(yù)定不可現(xiàn)點,是以訂位十分困難,有機(jī)會倒想好好嘗試一番!
陳白起聞言,眸彎似月,有些得意道:“不困難啊,因為那店就是我開的,到時候姬大哥想點什么鍋就點什么鍋,不用付一分錢!
姬韞訝異:“齋食不素是你開的?”
“對啊,還有自助餐館,風(fēng)間成衣定制鋪,百姓客棧、驛風(fēng)速運、百寶糖鋪以后你來秦國,衣、食、住、行都會發(fā)現(xiàn)是最舒適方便的,我會將秦國打造成一個美好的國度,會讓你們以后在秦國都生活得開開心心,如魚得水!
他心跳了一下,失笑地道:“你哪來的這么多奇思妙想,聽你一說,秦國的確是一個令人向往熱鬧的地方!庇绕,這里還有她。
陳白起勾起滑落的一絲發(fā)絲于耳后,與他慢慢講道:“一開始行商,只是想賺錢,你不知道啊,六年前的秦國可太窮了”
“可這當(dāng)太傅當(dāng)久了,什么事都會往安居樂業(yè)方面思考,還有一直陪在我身邊的你們,我總想著,如果我有能力將秦國變成一個令人來了便舍不得離開的樂土,那么不僅是我的親人、好友因此受惠,那些慕名投奔秦國的人也能夠與秦人一起過上好日子,天下大同,不分國籍,戰(zhàn)亂與紛爭造成的苦難總有一日會結(jié)束,那么退一萬步來講,即使最終是我敗了,至少我打造的這片繁榮之地會被留下,我輸了不要緊,可我在乎的人我想讓他們平安、幸福地在這片土地上活著。”
姬韞忽然有些心疼她講出這番話,她雖然給人的印象一向是堅強(qiáng)到無所不能,但實則她并不狂妄傲慢,她想勝,卻并不是不能接受輸,這樣的人一直都是活得太理智,但同時亦是一人背負(fù)起所有一切的孤獨。
“這些年來,你太辛苦了!彼麑λ奶巯Я饕缬谘。
陳白起卻粲然一笑,掃蕩清了眸中的霧翳,那一雙比水洗更清澈的眸子明亮:“可是我很幸運啊,因為我無論逃到了哪里,你們也都不曾放棄過我,是你們鍥而不舍找到了我,然后一直守著我,讓我不致于被看不清的黑暗吞沒失去自我!
“這其中也包括我嗎?”
“這還用問。”
兩人就像重逢的青梅竹馬一樣重拾年少時的熟悉與深厚情誼,友情,親情,年少悸動或者別的,一時說不清,但加起來相識了十來年的兩人,哪怕后來聚少分多,但只是沒有忘記彼此便能重新敘上,經(jīng)年如故,他們慢慢地聊著,聊心情,聊過去的回憶,聊著目前兩人的生活。
一日慢悠閑怡卻又在時光中飛快地流逝,他們卻珍藏著對彼此來不及慢慢傾訴的關(guān)懷。
這一次,他的離開不再是沉重悲哀的心情。
來日可期,不急于一時。
叮
機(jī)械的電子音在陳白起腦中響起。
系統(tǒng):主線任務(wù)諜殺,周國派出刺客巨前往獵場刺殺楚國主將赫克哈赤,你受姬韞所托前往破壞刺殺計劃,拯救忠仆巨,接受拒絕?
這是先前與姬韞對話時忽然觸發(fā)的主線任務(wù)。
陳白起與姬韞自南山寺分別之后,她便回了城,這一路上心中卻思索著該如何做。
比如,第一步該怎么秘密潛入異域王的狩獵場呢?
這狄戎的春獵一年一度,雖然這個異域王如今成了楚國附屬國,卻是一國兩治,他們畢竟并不是中原人,排外是與生俱來的,向來任何活動都不會邀請外人,更不會跟中原諸侯國的人打交道,并且由于是圍獵場,那都是劃分好界線駐守,潛入不易,一個生面孔很容易便會被人查出端倪。
陳白起回到太傅府,讓底下的人好好查查有沒有好辦法先混進(jìn)去。
最后倒是查到一個好消息。
那就是目前秦國便有這么一個人有辦法替她掩飾身份,帶進(jìn)狩獵場。
此人便是孟嘗君。
要說現(xiàn)今哪個人情面最廣,可跑商九州都有關(guān)系疏通,那必然要數(shù)孟嘗君了。
他當(dāng)王算不得多賢明高端,可做奸商那絕對是頂尖那一撥的。
連異域那邊他都埋好了后路,他與他們貿(mào)易打開了通道,并不經(jīng)過朝廷這條線,而是私下進(jìn)行買賣換置,他常年供應(yīng)對方鹽、布、米糧,再收購他們的毛料、藥草跟馬匹等,這一來一往,時間久了自然交情也深了。
若是他肯帶她去,必不用被盤查身份。
可是她該怎么說服他呢。
陳白起轉(zhuǎn)念一想,何必說服呢,只要有足夠的利益交換,想必他也不會不同意的。
于是她為表誠意,也不依仗身份進(jìn)行傳喚,而是親自去了一趟田府,只是剛走到府門前,便遇上一場別開生面的火爆求嫁場面。
只見一個芳華正茂的紅衣女子站在田府大門前,她柳眉杏眼,瓊鼻窄翹,略有些剛毅的面部輪廓配上那細(xì)巧的五官并不難看,相反融合成一種獨特的風(fēng)韻。
她傲氣地抬起下巴上前敲門,將奴仆留在身后身后守著抬來的那十幾個大箱子,還有幾輛馬車的東西,她用銅環(huán)敲打著門板,對門內(nèi)高喊著:“孟嘗君,你不是說你只為利故嗎?那今日本姑娘便為你帶來了十幾箱珠寶,七車的不傳古籍,這些東西價值連城,我就問你一句,你可敢收下?”
起先,陳白起站在圍攏在田府的人群之后,一時沒看不懂這是在做什么。
直到她身前有一人在與旁的相熟之人八卦,這才聽明白發(fā)生了什么。
“看到?jīng)]有,這美人霸氣啊,竟然直接帶上豐厚的嫁妝來田府門前叫門求嫁,著實彪悍!”
“我倒瞧不上這般不自重之人,要說自從這陳太傅當(dāng)政后,這世間的姑子那都兇悍了許多,你瞧她這財大氣粗、無所顧忌的模子,不知情的還以為她這是上門來下聘禮的爺兒們呢。”
陳白起:“”
她朝那邊看過去,不得不說這人說話雖然不中聽,但卻還是挺中肯的,這紅衣美人的確氣勢迫人。
“小哥,這她來多久了,為何田府一直無人來應(yīng)門?”
她也湊上前,與他們一道看起了熱鬧。
乍聽一道清甜如泉般好聽的女聲,前面的幾人都同時回頭,這一看,都有些傻眼了。
這小姑子,著實長得太仙了些,跟他們這些粗糙糊成的人比,瞧著不太像真實存在的美好。
尤其她態(tài)度溫軟,笑眼彎彎,又甜又乖,直叫他們完全將“防人之心”“陌生人”這些防備警惕的字眼從腦海中屏蔽掉了。
“來了差不幾一個時辰了吧,可府中一直沒有人應(yīng)聲,連一個奴仆都不曾出面!
他們迫不及待地跟小仙女匯報情報,本能地想討她歡喜。
“莫不是孟嘗君不在府上?”她問。
有人肯定道:“不,他在,之前有人曾看到他回府了,這會兒不肯應(yīng)聲,只怕是不愿意見人!
陳白起問完想知道的事,便跟他們謝過,她看了看眼下的情況,覺得今日孟嘗君只怕不宜見客,她算是白來這一趟了。
正當(dāng)她決定改日再來時,卻聽到那紅衣姑子終于忍耐不住怒怨地喊道:“田文,你個懦夫!我陳蓉都追你追到了秦國,為你舍下臉皮,拋下了一身驕傲,你卻不肯來見我,哪怕是拒絕,你有種當(dāng)著我面來跟我說。
陳白起的腳步便滯在當(dāng)場。
這姑子叫陳蓉?
她不知是何感想再次轉(zhuǎn)過頭,正巧田府的大門便在這時緩緩打開,孟嘗君一襲紫衣雍容華貴站在那里,一雙劍眉下是一對看似多情卻無情的邪魅冷邃雙眸,他身邊有一老者抱劍而立,后方是跟隨的武士客卿,仆役從門內(nèi)魚貫而出,將紅衣姑子跟她帶來的人都圍了起來。
但紅衣姑子卻對這些視而不見,她此時一顆心都激動地掛在那個俊美絕倫的男子身上:“孟、孟嘗君,你終于”
冷淡絕情的兩字打斷了她:“聒噪!
那又冷又邪的語調(diào)叫人心頭發(fā)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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