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我們兩個人之間相隔著熙熙攘攘的人群,但我依舊是一眼就認出了他,這個人,就是我命中的劫數。
唐天齊!
是的,我完全沒有想到,居然能在這種地方碰巧遇到他,甚至在見到他的第一時間,我腦海中涌出的想法,居然是躲藏起來別讓他給看到!
就連我自己都不清楚這種逃避心理是怎么回事,大概、大概是最近的事情夠多了,我不想連他也給得罪上了吧!
我很想走,但是身體卻是不由自主地想留下,于是最終,我躲在最角落里,目光有些迷離地望向唐天齊所在的地方。
江未然,你可真是個傻子,白癡!他都這么傷害你了,你怎么、怎么就一點兒都恨不起來呢?
正當我心緒復雜,心中正天人交戰地時候,忽然地,我的眼角余光注意到,唐天齊手中拎著酒瓶子,走到一個跪在天橋邊緣的女孩子面前蹲下。
這種事情在國內很常見,雖然我看不見她面前的紙幅上寫著什么,但是我知道一點,說白了就是要錢。
然而此時此刻唐天齊卻是走到這個女孩子的跟上,手中揮舞著酒瓶子一副醉醺醺的模樣,傻笑著,嘴巴里還在吆喝著什么。
看到他這幅模樣,我心中有些心疼,我知道他有可能又遇到什么事情了,或許是田行健將輿論引導到他的身上,讓他感覺到龐大的壓力,所以這才會出來借酒消愁的。
我很想過去安慰他,但是我知道不能,先不說這楊青的刻意灌輸下,現在唐天齊對我的態度,僅僅只是讓楊青知道我靠近唐天齊一點點的話,那么我便會引來她瘋狂的報復。
現在的我就好像是暴風雨中一株搖擺不定的小草一般,只要再多一點風雨,我就有可能因為承受不住壓力而倒下。
我已經再也承受不起任何打擊了。
我就這樣子遠遠地看著唐天齊,帶著癡迷,帶著哀怨,也不知道因為唐天齊的出現我呆了多久,好半晌,我這才反應過來,我來到這里的正事是找田行健。
懊惱地拍了兩下自己的腦袋,搖了搖頭,將這些有的沒的的小心思甩出腦海之后,我便想離開繼續去找田行健了。
可就在我萌生出想要離開的念頭的時候,就好像心有靈犀一般,唐天齊也站了起來,好像往紙幅上丟了錢,隨后繼續拎著酒瓶子一步三搖晃地走下天橋。
他走路的樣子真讓我擔心他會被人撞死,站在天橋上目送著他,直到親眼看見他上了一輛計程車之后,我這才長長地松了一口氣,還好他沒自己開車,否則酒駕的話,就真的要出事了。
見到唐天齊走了之后,忽然地,我心中升騰起些許好奇,好奇剛才唐天齊呼呼喝喝滿臉陶醉的模樣,到底是在跟那個女孩子說些什么。
想到這里,躊躇了一會兒之后,我按捺不住心中的好奇心,最終還是擠到女孩子的跟前,學著唐天齊一樣蹲下,向著她問道。
“剛才那人跟你說了些什么?”
我這一開口,這個女孩子好似才發現我的存在,她抬起腦袋有些怯生
生地看了我一眼,支支吾吾地說道。
“我聽不懂他在說什么......”
聽到女孩子的這句話,我愣了一下,倒不是我覺得她在撒謊,很有可能唐天齊醉酒之下,說的都是中文,在這邊中文沒幾個人能聽得懂這也是正常的。
聽聞,我的心中略略有些失望,搖了搖腦袋之后,便站起身想離開。
不過就當我站起來的時候,眼前這個女孩子卻是低著頭,聲音細細的,似乎有些畏懼地說道。
“但是、但是我好像記得他重復最多次的三個字......”
聽聞,我飛快地轉回身子,眼中帶著光芒,目光灼灼地看向她。
估計是被我的目光給嚇到了,女孩子有些瑟縮地躲了躲,我這才察覺到自己的失態,調整好神態之后,輕咳兩聲,用著自己自認為最溫和的語氣問道。
“是哪三個字?”
聽到我的話,女孩子咬起嘴唇,似乎是在苦思冥想著,好半晌,她這才用無比撇腳的中文口音,說出了三個字。
“......江未然。”
......
我開著車在路上漫無目的地游蕩著,不得不說的是,江未然三個字給我的沖擊力的確蠻大的。
我從來沒有想到過,唐天齊在醉酒之下,想到的人居然是我,而且剛才看他那副手舞足蹈很是開心的模樣......
想到這里,我不但是一點兒開心的情緒都沒有,反而有些失魂落魄了起來。
“要是你真的愛我的話,我們之間這些有的沒的的事情,又是何必呢......”
就在我來到另一架天橋下,準備下車上去尋找田行健的時候,忽然地,我的手機響起,一聽到手機鈴聲,我便飛快地掏出手機,當我看到上邊顯示的來電號碼的時候,我的臉上不可遏制地流露出驚喜。
因為打來電話的,就是田行健!
一看到來電顯示上邊寫著大大的田行健三個字的時候,我便迫不及待地按下了接聽的按鍵,一接通,我沒等田行健說話,便對著手中的手機咆哮道。
“你到底死哪兒去了!你知道我有多擔心你嗎?!”
心中所有的擔憂都匯成一句話,當我用咆哮的語氣吼出這句話的時候,我這才發現,吼出這句話之后,我渾身上下的所有力氣就好像被抽掉了一般,脫力了。
嘴唇也在打著輕顫,一切壓抑著的情緒,都在接到田行健的電話之后,如山洪一般爆發開來。
聽到我的咆哮之后,對面的田行健久久沉默著,沒有說話,好半天,他這才低聲歉然說了句。
“對不起,讓你擔心了。”
“你還知道讓我擔心了啊!”在我真真正正確定了是田行健的聲音之后,我這才松了一口大氣,然而就當我一直緊繃著的一根弦松懈下來的時候,我感覺到一陣無力與疲乏感涌上我的身體。
我無力地側臥在車窗上,保持著握著手機的姿勢,聲音控制不住地露出了軟弱的哭腔。
“阿健,我好累,我
很累,你能過來帶我回家嗎?”
“你在哪兒?”
......
當田行健打開我的車門來到我的身邊的時候,他剛臉露歉然之色,張了張嘴巴剛想說些什么,我卻是沒讓他說出口。
沒有顧及到什么,我直接朝著田行健的懷里撲了過去,將腦袋深深地埋在他的胸膛之中,用著幾乎是懇求的語氣呢喃道。
“以后別不聲不響地離開我了,好嗎?”
我感受得到,田行健的身體在輕微顫抖著,好半晌,似乎是鼓起來勇氣一般,田行健抬手環住了我,將我抱在懷里,輕輕拍打著我的肩膀。
“不會了,不會了,再也不會了......”
躺在田行健懷中的我,沒有看到他的臉,但是我卻是能夠感受到他話語中的異樣情緒,似乎是激動,又似乎是悲傷。
甚至我還能感覺得到,一滴溫熱的液體滴落在我的頭發上,滲透在我的頭皮上,讓我清晰地感覺到。
我沒有去問田行健他到底是怎么了,因為他有資格向我隱瞞,我也沒有理由去刨根問底他的心事。
此時此刻的我,絲毫不知道,就是我的這幾番話,以及這個看似微不足道的舉動,卻是讓田行健原本動搖的心靈,逐漸穩定了下來,帶上了堅強。
此時的我不知道,以后的我也不會知道,直到田行健臨死之前,笑著對我說出事實的時候,我才明白。
原來,田行健消失的這段時間,并不是讓我虛驚一場,而是他真的想去尋死。
甚至其實他還看見了我,只不過一直躲著,這就是他為什么能夠在我打電話之后,很快便到來的原因。
而讓他改變主意的,是我的執著,三三兩兩句話,以及一個擁抱,僅此而已。
這些,通通都是在田行健走了的時候,我才知道......
......
夜很深,我們也踏上了回家的路上,這一路上,我們兩個人都一直沉默著,彼此都沒有開口說話,好半晌,田行健這才率先開口打破了沉默。
“姐,其實在醫院那會兒我欺騙了你,那張單子上邊......”
田行健說到這里的時候,我便伸出一根手指輕輕搭上他的嘴唇,沒有讓他把話繼續說出口。
我知道,能讓田行健這么相信我,想把事實跟我說出來,是我上輩子修來的福分,但我并不想聽田行健親口說出來,即使是我已經知道了。
畢竟無論怎么說,那樣子都會傷到他的自尊。
為了留給田行健一個能夠緩沖挽留顏面的地帶,我搖晃了兩下腦袋,對著田行健露出了一個笑容。
“不用告訴我了,那是你的秘密,過分執著于窺探別人的內心,其實是我的不對,所以,我覺得你還是瞞著我的好。”
田行健聽聞,臉色變了變,也不知道是不是他意識到了什么,沉默了好半晌,他沒有看我,眼睛直直地看著前方,但我卻是可以隱約看到他眼角閃爍的淚光。
“謝謝你,未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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