靜安王在善成公主身邊蹲了下來,輕輕拍她:玉兒,玉兒你醒一醒。
她醒不過來,依舊沉浸在自己的幻想里。
白奕痛苦的抱著她,痛苦的朝她懺悔:玉兒,你別這樣。
——玉兒,我錯了。
——玉兒,你要怎么懲罰我,隨你。
是啊,她要懲罰這個人。
他糟蹋了她,她要懲罰他……
一時之間,她還沒想出來如何懲罰他。
殺了他嗎?
太便宜他了,可她還是好想殺了他。
她伸手就掐住了他的脖子,白奕卻不怕,閉著眼睛微笑,說:“玉兒,你想要我的命,就要吧,我的人是你的,我的命,也是你的。”
她用力去掐他的脖子,手上卻使不出力氣,雙手不住的顫抖起來。
白奕忽然就又親了過來,抱住她親她說:我就知道你下不了手,玉兒你舍不得殺了我,舍不得我死的。
一旁的靜安王臉色發沉。
在他眼里的善成公主,大概是已經瘋了吧。
他心痛的伸手抓住她的雙臂,大聲喚她:玉兒,玉兒你給我醒一醒。
善成公主沒有醒,她忽然就咯咯的笑了起來,笑得眼淚都出來了。
說什么人是她的,命是她的,都晚了,都晚了。
他們的開始就是個錯誤,一錯到底。
不論如何,她這輩子,是不會原諒他的。
猛然,她手中的匕首就刺了出去,刺在了他的心上。
白奕怔了怔,或者是不敢置信吧。
她殺了他,她終于殺了他。
沒有想像中的快樂,她反而哭得更厲害了。
撕心裂肺。
她在自己的世界里,已把他殺死了。
靜安王毫無辦法,喚不醒她,見她哭得凄慘,完全不知道發生了什么事情,也不知道該怎么辦了。
墨蘭匆匆過來,看了看眼前的情況。
冰冰來的路上已把這邊的事情告訴她了,她看了一眼,走過去,伸手把公主給拍昏了。
她說:皇叔,讓她先睡一會吧。
靜安王頷首,讓墨蘭看看她是個什么情況。
墨蘭給她請脈,檢查了一下,她脈像混亂,眼神渙散。
墨蘭詢問她剛才的癥狀,靜安王說了一遍。
墨蘭擔憂的道:“這恐怕是癲狂了。”
就是精神病的一種。
靜安王問她:可有解法?
墨蘭說她試試看。
她還從未醫治過這類的病人。
靜安王說:拜托了,多費點心。
墨蘭讓他放心,說自己一定會竭盡所能。
看得出來,靜安王很在意這個侄女,畢竟是姬家惟一的公主了。
靜安王讓她有什么需要只管說,墨蘭說好,讓他為自己找幾本書。
關于癲狂病的治療,她要好好查考一下。
在外面的時候,也有遇著過這類的病人。
大多數的時候,是不得治愈的。
不過,她想試一試。
興許,就治好了呢。
~
人散。
善成公主躺在榻上,睡得并不踏實。
時光悠悠。
她這一生漫長得好像不會停下來。
短暫的昏迷中,她的意識走進了一個漆黑曠野,那地方無邊無際,走不到頭。
道路漆黑,她什么也看不見。
好不容易看見一道光,看見了母妃,她急切的跑過去,母妃忽然又不見了。
她呼喊母妃,呼喊父皇,呼喊三皇兄。
所有的人都統統離她遠去了。
她呼喊皇叔,皇叔也不見了。
她又懼又怕,脫口而出,呼喊白奕這個名字,他忽然憑空出現,一身是血的站在她的面前,那把匕首,還插在他的心臟上。
是她刺進去的。
他面無表情的看著她,忽然就栽倒了下去。
他死了。
她驚又懼的尖叫著醒了過來。
婢女聽見聲音快步跑了進來,喚她公主。
善成公主臉色發白的看了看進來的婢女,漸漸清醒過來。
這里是靜安王府,剛剛那一切,只是一個噩夢。
又真實又清晰的噩夢。
在夢里,她殺了白奕。
她的婢女進來詢問她怎么了。
她還未從那個噩夢中回過神來,心有余悸的說:作了噩夢。
婢女趕緊服侍她起來,一邊給她拿了茶水,讓她喝口水。
她來到外面的桌案前坐了下來,說:“把冰冰叫過來。”
這邊的婢女不敢怠慢,趕緊又去叫說書的冰冰過來。
冰冰下午閑來無事,通常會在屋里收拾一番,洗洗刷刷。
一聽說又喊她過來,她心里都有點發怵了。
別怪她沒有愛心,可誰愿意去見一個神經病啊!
這神經病有可能會隨時殺了她。
公主過來傳話,她又不能不見,一邊答應馬上過去,她一邊琢磨著去找墨蘭。
由墨蘭陪著,若是她忽然發病,她也不至于束手無策。
有了這個想法后,她迅速就跑去請了墨蘭。
墨蘭下午的時候正在屋里翻書,想從中找一些可以醫治這種癲狂病的辦法。
聽聞公主醒了過來,她也就過去了。
姬昌不放心,跟著一塊去了,只是沒有進屋里。
墨蘭和冰冰一塊進去了。
兩人一塊行了禮,冰冰說:公主,您找呀。
墨蘭說:“公主您醒了。”
善成公主瞧了瞧這兩個人,她想起之前對墨蘭作的事情,再看墨蘭的模樣,好像什么事情也沒有發生過,不記得一般。
既然人來了,善成公主也不好把人趕走,她請兩人坐下,說:“想聽冰冰再說一段書。”
冰冰忙道:“公主您還是別聽了吧,您要是再聽下去,非得沒命。”
善成公主淡淡的笑了一下,說:“此話何解?”
冰冰看了看墨蘭,想讓她說。
墨蘭就問:“之前發生的事情,公主都不記得了嗎?”
善成公主疑惑,詢問:“什么事情了?”
“就在之前,公主讓冰冰過來說書,正聽著的時候,公主就癲狂了。”
善成公主面上一冷,怒,道:胡說。
冰冰忙道:“公主,這事千真萬確,王爺可以做證的,您剛才又哭又鬧,意識不清,又哭得撕心裂肺的,您的婢女大概都有聽見的。”
不信的話,把婢女叫過來也可以一問的。
公主面上一陣青白。
墨蘭說:“公主,癲狂也并非無藥可治,只要公主愿意接受治療,是可以痊愈的。”
她自然是沒有把握的,但話還是要說的,取得公主的信任,才能更好的去給她治療不是。
公主面上難看,已很難再維持她的優雅,體面,她騰的站起來,狠狠的瞪著墨蘭,兇狠的道:“癲狂,你是巴不得我癲狂了吧?墨蘭,你不要以為我不知道你心里在想什么,你是恨我的,恨我曾與蕭神醫成過親,你嫉妒我,你又羨慕我,你的心里還想著蕭神醫,你騙得了大哥,卻是騙不了我。”
墨蘭被這話氣得不怒反笑了,回敬她道:“公主,你這些話,應該送與你自己才對。你恨我,嫉妒我,你一看見我,就想殺了我,你殺了我就解恨了嗎?你怨天怨地都沒有用,事情已經發生了,你已經因為這些事情想出病來了,你現在要做的是解決問題,不是解決我這個受害者。”
一旁的冰冰深深的佩服了一下墨蘭。
她可不敢這般和公主說話。
公主被墨蘭這些話刺激得不輕。
她沒有辦法解決傷害她的人,她只能解決與傷害她的人有關的人。
善成公主調整了一下情緒,道:“看在你是嫂嫂的份上,我不想與你在此爭吵,你走吧。”
既然如此,墨蘭也不說什么了,轉身走了。
冰冰忙行了一禮,二話不敢說的跟著跑了。
她是不太想被單獨留下來的。
這兩人走了出來,姬昌卻抬步進來了。
墨蘭看了看他,隨他吧,總不有把他從里面再拉出來。
善成公主看了一眼走進來的姬昌,微微挺了一下脊背。
她忽然記得一些姬昌之前和她說的話。
姬昌說:那個人若負了你,你去找他報仇雪恨,傷害你的人,你不去找,你躲在這王府里自怨自艾,傷害無辜之人,算什么本事?姬家的人,沒你這般的。
她看向姬昌,姬昌也看著她。
父皇惟一的公主,可以說是整個皇室最為干凈的一個人。
如今淪為這般,他這個當皇兄的,又豈非真的會無動于衷。
兩人靜默了一會。
姬昌說:“過去的事情,要么放下,要么去找他,把仇報了,這是你惟一的出路。”
善成公主問他:“她們說的都是真的?”
姬昌頷首:“你若不信,去問問皇叔,誰都可能騙你,皇叔總不會騙你。”
“我自然是要問他。”她微微仰臉,強忍不讓自己哭。
她病了,癲狂了,這不就是旁人眼中的神經病?
她忽然冷笑一聲,拔腿往外走。
那些人,何德何能,配讓她生病?
這些曾傷害過她的人,她這輩子,也不會原諒他們。
更不會忘記他們的。
有些東西,必須用生命償的。
一如,她在夢里,曾殺死過他。
她要殺了他。
哪怕,這個決定依舊會讓她難受。
他來到靜安王面前坐下,詢問他說:皇叔,你告訴我真相,我是不是病了,癲狂了。
靜安王看著她,眸中難掩對她的擔憂,說:“玉兒,你會好的。”
她忽然鼻子一酸,哽咽一下,很快又止住,說:“我真是沒用。”
她是姬家的人,是公主。
再如何悲慘,也不允許自己癲狂了。
靜安王說:“不要胡思亂想,你會好起來的,皇叔會請最好的大夫,為你醫治。”
善成公主壓下心里滔天的恨意,她永遠恨那些傷害過她的人。
她說:“皇叔,我有一個請求。”
靜安王讓她說。
善成公主說:“我想去邶國。”
“玉兒,我答應過你,會為你報仇的。”
她的身體根本不能折騰的。
善成公主說:“我等不及了,我現在就要去邶國。”
“玉兒,不許任性。”
她慘淡一笑,說:“我自幼體弱,被當作花朵一樣精心呵護,長這么大,我也從來不任性,第一次任性是喜歡上了蕭神醫,我以為這就是愛情,我遇見了。皇叔,就請您允許我再任性一回,這件事情我若不親手去辦了,我的心結是永遠不會打開的。我更怕有一天再犯癲狂,會傷害更多無辜的人,最后連皇叔也對我失望了。”
靜安王心痛難忍,極力的道:“玉兒,不會的,皇叔永遠不會對你失望。”
善成公主又是慘淡一笑,道:“就算皇叔不會對我失望,我也對我自己失望透頂,我們姬家的人,沒有懦夫,我也不允許自己再懦弱下去。”
被人欺負了,就要還回去。
她必要為自己討回這個公道。
她忽然起身,跪下,對靜安王磕了個頭,忍下哽咽,道:“皇叔,謝謝你這段時間對我的照顧,我想把我母妃,拜托給你,求你讓皇上留她一命,哪怕她的余生就是在冷宮里渡過也罷,我只想她好好活著。”
靜安王來到她面前,神色凝重的把她扶了起來,說:“皇上不會要你母妃的命,她會活著的。”
她忍下眼中淚花,道:“皇叔,容我再說一句。”
靜安王點頭,讓她說。
“你也老大不小了,有合適的姑娘,你就娶了吧,你幸福了,玉兒不論在哪里,都會高興的。”
“玉兒,你這是存心要讓皇叔放心不下。”
她這樣的狀況,怎好出去?
“我意已決,皇叔不要攔我,也不要再多勸吧。”
靜安王沒有勸她,也沒有再攔她,她之前已說,這事若不親手辦了,怕她這心結無法打開。
她意已決。
他也當機立斷,另有決定。
他說:“出門在外,有諸多的不便,你若真想去邶國尋他,我倒是有一個注意,保準讓你能夠見著他。”
她眼睛一亮。
靜安王說:“容我去稟報皇上,讓皇上以兩國友好的名譽,為你在邶國結一門親,那人若曉得你出嫁,他心里若有你,必會來見你,你就此嫁給旁人,讓他看著你幸福,活活氣死他不是更好?就算他心里無你,你去了邶國,也必有辦法尋到他。”
這樣,既成全了她的婚事,又促成了兩國友好,還能讓她有機會大仇得報。
善成公主怔了怔。
再嫁,她倒不曾想過。
再嫁旁人,活活氣死他,好像挺不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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