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跟我去局里。”

    楊科到底是所長，一把手，就是比于向杰有決斷。

    于向杰是政工干部，平時做什么都有點婆婆媽媽的。

    見了葉九這個神態，聽了他說的這番話，楊科就知道，這個年輕人只怕是決心已定，等閑改變不了。

    但對楊科來說，這個事，不管攔不攔得住，他都必須要攔一下。

    至少要做出這個動作，讓大家都知道，他楊科是不同意葉九調往甘塘所的，他堅決反對，并且還第一時間向局領導匯報過自己的意見。

    這樣一來，萬一將來葉九在甘塘出了什么事，也無人能怪罪于他。

    ——我不是沒阻攔過，我是攔不住！這一點，很要緊。

    楊科可不覺得自己將來會在派出所所長的位置上“終老”，他心氣高得很，一門心思還想往上走。

    可不能給大家留下“無情無義”，不關心下屬的壞印象。

    尤其這個事，關系到所里一個年輕同志的生命安全。

    再發生一個黃敏案，誰吃得消？

    只怕到時候，他們這些人的脊梁骨都要被人戳爛掉了。

    “你把你的想法，原原本本給郎書記說清楚。”

    楊科補充了一句。

    于向杰頓時大感佩服。

    楊科這腦袋瓜子，就是比他轉得快，一時三刻的，就把退路都想好了。

    “對，葉九，你跟我們去局里，親口向郎書記匯報。”

    “好。”

    葉九也不含糊。

    盡管他對楊科和于向杰在處理這個事情的手法上頗不感冒，卻也不想讓他們將來落下什么罵名。

    總的來說，不管是楊科還是于向杰，他都不算特別討厭。

    當下三人出門，上了派出所的警車。

    楊科親自駕車，向區公安分局疾馳而去。

    當然，出門之前，肯定要先給郎正打個電話，確定郎書記在局里，要不然，就這么蒙頭蒙腦的趕過去，怕是要抓瞎。

    陽關區公安分局離巴江派出所不遠，車行大約十分鐘左右就到了。

    平安作為一個老牌的地級市，城區規模還是不小的，有三個市轄區。

    在靜江省的地級市之中，排名靠前。

    一些近年新設的地級市，通常都只有兩個市轄區，甚至只有一個市轄區。

    陽關區公安分局前些年搞了基建，在原有的基礎上，辦公大樓推倒重來過，院子比較大，辦公大樓也顯得比較氣派。

    辦公大樓一共七層，六樓是局領導辦公區。

    相對來說，頗為安靜。

    大家伙平時誰也不會跑到局領導辦公區來閑逛的，顯得你無所事事么？

    郎正的辦公室，在最左邊，采光程度最好。

    他們這一行三人突然出現在分局，還引起了一陣小小的“騷動”。

    湊巧有一個內部會議結束，警服齊整的一幫分局同事從會議室里走出來，迎面碰上。

    大家的目光齊刷刷地落在了葉九臉上，幾乎每個人都露出了好奇和意想不到的神色。

    葉九經不住摸了摸鼻子。

    不是吧，一夕之間，就成名人了？

    還真就是這么回事。

    老實說，作為一個半年前才從部隊回到地方的新兵蛋子，葉九在分局的“存在感”是極低的，幾乎就沒幾個人知道他是誰。

    但是經歷了這個事情之后，分局幾乎大多數人，都聽到了他的鼎鼎大名。

    這年頭，敢和鄧子豪正面硬杠的人，確確實實比三條腿的蛤蟆還少。

    更不用說葉九這種一無背景二無資歷三無職位的最基層小民警，簡直就是雞蛋碰石頭啊。

    這不，麻煩大了吧？

    要被調到甘塘所去了！可以說，從來沒有哪一個基層派出所事業編小警察的內部調動，能造成這樣的“轟動效應”，在整個分局都搞得人盡皆知。

    最吊詭的是，好像一夜之間，連那些從未見過葉九一面的人，都突然就認識他了，目光越過楊科和于向杰，準確無誤地落在了他的臉上。

    為什么會出現這種奇葩情形，老實說，葉九自己也搞不明白。

    只能說，大家伙不愧是干警察這個行當的，那分析推理能力就是強——這當兒，楊科和于向杰黑著臉，帶一個年輕小伙子急匆匆趕到分局來，這個人除了是葉九，還能是誰？

    幾乎沒有人跟楊科于向杰說話，最多就是微笑著點點頭，算是打過招呼了。

    眼下，明顯不是寒暄客氣的好時候。

    三人直上六樓。

    郎正的秘書早就在等著他們了。

    郎正是陽關區委常委，政法委書記兼公安分局局長，副處級干部，原則上，是不能配秘書的，整個陽關區，都沒人有資格配秘書。

    上級有規定，至少得是副廳級以上領導干部才可以因為工作需要配秘書。

    陽關區的一把，可不是市委常委，還是個正處級！但實際上，不要說郎正這樣硬邦的實權副處級一把手，就算是陽關區普通的局委辦正職，都有自己的專職秘書。

    只不過名稱上，叫做通訊干事或者科員辦事員之類，本質上，只為一哥一人服務。

    郎正這位專職秘書，正式職務就是辦公室干事。

    說是秘書，其實也不年輕了，三十幾歲，和楊科差不多，一副相當成熟穩重的風范。

    這樣的，一旦外放，至少也得是副科級大所的所長或者某個科室正職才能安排得了。

    二把手都不可能。

    給領導當秘書，原本就是升遷最快的捷徑，而且通常安排的都是肥缺。

    要不然，誰還給你鞍前馬后地效力賣命啊？

    一個領導在單位內部的風評好不好，看他怎樣對待身邊的工作人員，是很重要的參考標準。

    如果你對身邊最親近的人都翻臉無情，是沒有人敢跟你貼心的。

    久而久之，領導的風評就不好了，關鍵時刻，幾乎不會有人給他扛雷。

    見到楊科，秘書同志很客氣，臉帶微笑，主動和楊科握手。

    那么多派出所長，楊科的身份地位確實不大一樣，據說他是最有可能更進一步成為局領導的人。

    對于向杰，秘書同志就要馬虎得多，隨便給個微笑，點點頭，就算是打招呼了，連手都不搭一下。

    至于葉九同志，秘書就更加無視，連點頭的動作都免了，目光從葉九臉上一掃而過，沒有絲毫停留之意，仿佛葉九是透明的。

    或許，秘書同志這個態度，本身就在暗示著什么。

    說起來也不奇怪，就沒有哪個領導喜歡愛惹事的刺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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