眾人閑聊許久,因為軍營中不能留宿女眷,雷青黃又在外面租下一套小院讓婁琴住下。
休息一日,因為花獨秀號稱有要務在身,不便久居,他們來到青錦城的第三天一早便準備離城。
蛇谷的天空是湛藍的,白云飄飄,風清氣爽。
這里不像漠北,三天兩頭天上就會吹起風沙,如果出門的話,頂多半天頭發里就全是黃土和細沙。
這里的風是柔柔的,很溫和,甚至手指捏一捏,搓一搓,都有點淡淡的濕潤感。
如果不知道這里是蛇谷,任誰都會覺得這種氣候會是非常適合人類居住的天堂。
可一旦出了城,遠離大城之后,你就會發現這里并不是天堂,而是危機重重的地獄。
雷青黃派了一個百夫長率領一隊武士護送他們南下。當然,百夫長同時肩負著向安臨城總督府呈送軍報的職責,花獨秀等三人可以說是順道跟他們一起上路。
雷青黃和婁琴把眾人送出城外,雷青黃說:“你們不要擔心,這趟南下你們沿官道走,而且隨行全是官府武士,沒有押送什么貴重物資,哪怕遇上強盜他們也不會冒險對你們出手的。”
花獨秀說:“多謝姐夫關照!婁姐,祝你們生活幸福啊。”
婁琴笑道:“你這孩子,照顧好你自己,別惹事!”
花獨秀無語:“我識大體,講原則,最推崇和諧社會,怎么會惹事呢?”
婁琴笑容非常和煦,就像三月的春風一樣,讓人有種沉醉感。
花獨秀對這種笑容忽然有種怦然心動的感覺,他覺得只有當一個女人心中有愛,有已為人婦的那種成熟的愛,才能發出這種和煦的笑意。
像瑤瑤丫頭,像念澤丫頭,她們哪怕笑的再開心,花少爺也沒有這種感覺。
唉,婁姐姐啊,祝你能有一個安穩,幸福的生活,能不回金角城就別回去了。
好好跟姐夫一塊生活吧,夫妻只有一體才是完整的。
婁琴說:“傻小子,照看好萬叁,小心別再讓他被蛇咬屁股了。”
沈利嘉小臉紅撲撲道:“不能不能,這次我整條褲子都是牛皮的,哪怕有蛇要咬我屁股,它也咬不透!”
婁琴無語:“那你不熱嗎?”
沈利嘉說:“熱點好,熱點好,反正比被蛇咬屁股好。”
雷青黃又對雷鳴炰說:“炰弟,回到宗門好好練武,等你出師后回來跟我從軍,咱們一起為帝國效力。”
雷鳴炰笑笑:“我知道了。”
雷青黃說:“要堅定信心,相信只要咱們努力了,蛇谷的明天會更好的。還有,照顧好兩位客人。”
雷鳴炰似乎不太想在從軍這個話題上多說,只是點頭:“我曉得。”
花獨秀耳目聰靈,立刻聽出一絲特別的味道。
簡單的告別,百夫長向雷青黃敬禮后,隊伍出發。
這是一只純粹由武士組成的隊伍,有一百余人,百夫長是首領,花獨秀等三人全都打扮成軍中武士的樣子混在隊伍中。
而且他們除了十輛馬車裝載干糧,飲用水和驅蛇藥物之外,其余什么都不帶。
正如雷青黃所說,哪怕是遇到強盜團伙,他們也不會搶劫這種隊伍。
因為他們搶不到任何有價值的物資,反而會因為大打出手會折損人力,就算抓到了這些武士也無法通過奴隸主來賣錢。
奴隸主再瘋狂,也不敢公然買賣軍隊被俘武士。
長長的隊伍一路南下,因為沒有足夠馬匹,隊伍以步行的方式趕路。很快,他們穿過層層農田,來到野外。
農田的范圍內因為有職業驅蛇人照料,田間的毒蛇并不是很多,而且種田的百姓人人都是抓蛇能手,蛇少了根本不是農夫的對手。
一旦脫離農田范圍,來到野外,放眼所及到處都是爬來爬去的毒蛇,耳朵里完全被蛇鳴聲充斥。
武士們一邊驅蛇一邊前行,速度不是很快。花獨秀三人藏在隊伍中央,漫無目的的聊著天。
花獨秀對雷鳴炰和雷青黃之間的態度很有興趣,他小聲問:
“老弟,令兄似乎很期待你將來能夠從軍?”
雷鳴炰說:“是啊,我們父親就是軍中武士,我哥繼承了這份職業,他也希望我將來能夠從軍。”
花獨秀說:“可我看你意思,似乎不是很想從軍?”
雷鳴炰的小臉肉呼呼的,但他跟沈利嘉不同,沈利嘉是一看鬼心眼子多,但并沒有什么大格局。雷鳴炰跟他正相反,他胖乎乎的大臉初看似乎沒什么心機,有點呆萌,但細看卻有一些深邃的東西在里面。
尤其是他的眼神,隱隱透著一股桀驁不馴的味道。
雷鳴炰看了花獨秀一眼:“哦?花兄,你怎么看出來的?”
花獨秀指了指自己眼睛,說:“我有一雙慧眼,這世間很少有什么能蒙蔽我。”
雷鳴炰說:“你是隸屬漠北總督府的武官,又是老總督的親朋,我有些觀點不方便多說。”
花獨秀道:“老弟,你能這么說我很欣慰。實不相瞞,我這個武官是虛的不能再虛的虛職,甚至你就當成我是花銀子買的職務也行。而且彭總督人在困魔谷,我家跟彭總督是合作關系,也不是什么上下級隸屬關系,你有什么心里話該說就說,不用把我當成官府中人。”
雷鳴炰笑道:“我早就看出來了,你這個武官怎么看怎么不正經。”
花獨秀也笑了:“我這個武官是不怎么正經,不過我為人還是挺正經的。”
雷鳴炰點點頭,壓低聲音說:“我哥從小在父親跟前長大,隨他在軍中成長,在戰火中歷練長大,有很強的榮譽感。”
“但我不同,我從小被父親送到黑森林習武,只是每年拿出兩三個月的時間回來探親。”
“正因為如此,這十多來年我每次回來探親都對蛇谷的變化感到痛心。這十年,先是我們的家鄉被強盜占領,我的祖父,祖母全都被殺。然后是我父親所在的部隊中了埋伏,城池失手,母親被抓去當奴隸賣掉,音信全無。再然后是神策將軍府叛變,我父親所在的部隊被叛亂武士殲滅,父親身死。”
“現在,又輪到我哥和嫂子了。雖然嫂子說的輕描淡寫,但我能體會這次你們被歹人追殺時是什么樣的感受,護衛和向導悉數被殺,如果嫂子被他們捉去,后果簡直不敢想象。”
花獨秀嘆口氣:“沒想到你身上竟有如此沉重的往事。”
雷鳴炰說:“不,不單單是我,蛇谷的平民百姓又有幾個沒體會過家破人亡的痛楚?又有誰敢自信說能以自由之身活到老?”
花獨秀說:“既然如此,那你豈不是更應該體會令兄的志向,從軍報國?”
雷鳴炰仰天笑了幾聲,搖頭道:“從軍/報國?”
“軍/隊,爛透了!這個帝國,也爛透了!”
花獨秀:“……”
雷鳴炰沉聲說:“彭總督在時,他只是在表面降服了六大將軍城,還換上了自己心腹將領,就好像天地換了顏色,太平盛世就要來了一樣。但他前腳一走,對他忠心耿耿的六大將軍全部反水,你知道為什么嗎?”
花獨秀道:“老弟你說。”
雷鳴炰說:“因為奴隸制沒有被根除,大奴隸主和財閥仍舊掌控著蛇谷的民生,手里有軍隊的將軍,得不到大奴隸主和財閥的支持,他們連軍隊的餉銀都發不下來,除非他們剿滅這些奴隸主,自己來當奴隸主,自己來賺錢,來養兵。”
花獨秀問:“蛇谷沒有稅收嗎?”
雷鳴炰反問:“誰來繳稅?財閥不配合,向誰收稅?百姓手里才有幾個錢?蛇谷遍地是強盜,戰爭幾乎不停,把百姓搜刮死也不夠他們打仗的!”
花獨秀明白了。
要想站得住腳,手里就必須有武士,有軍隊。
要想讓武士打的起仗,就必須有財政來源。
要有財政來源,單靠百姓是不夠的,就必須有財閥支持。
而財閥為什么支持鎮守將軍?
因為鎮守將軍可以用武力保障他們的暴利貿易,包括奴隸貿易。
那如果是讓帝國撥款,總督府下發餉銀呢?
對不起,蛇谷這個地方,押送一批餉銀需要多少武士護衛?
沿途會有多少強盜盯著?
大環境意味著當地駐軍只能在當地籌集軍費,只能在當地扎根,不可能流動作戰。
軍閥和財閥必然結合,割據就必然要形成。
當我要人有人,要錢有錢,要底盤有地盤,而且周圍還有打不完的強盜需要我去打時,總督府還能怎么控制我?
我一動,當地立刻大亂,我一回,局勢立刻得到控制。
這就形成了一個惡性循環,總督府,六大將軍府,有獨立武裝的自治城各成體系,農民種糧養活他們,商人做暴利產業給他們錢,他們再用武力給地盤上的人以庇護。
那么問題來了,商人如何做暴利產業?
他們從誰身上賺錢?
從自己人身上肯定是不可能的,也沒那么大利潤。
只能以奴隸貿易,互相劫掠這種方式來賺錢。
如此,就必須打仗。
不打仗,怎么抓奴隸,怎么劫掠?
蛇谷太大了,總人口也非常多。受制于地形和生態環境,蛇谷一直處于總督府居于中央,六大將軍府環繞四方,眾多自治城和強盜城星羅棋布,互相明爭暗斗的局面。
花獨秀又想起了他的兄弟。
博虎。
博虎家就是做奴隸貿易的,而且規模十分巨大,據說一年進出上萬個奴隸不在話下,利潤之高令人發指。
平心而論,博虎這人還是挺不錯的,對花獨秀也是言聽計從,花獨秀對他十分喜歡。
但站在更高維度來看,博虎的家族可謂雙手沾滿血腥,罪孽累累,甚至博虎本人并不覺得做奴隸貿易有什么不對,他將來回到蛇谷,很可能也會從事這塊生意。
正在思考,雷鳴炰又說話了:“花兄,你想明白了嗎?”
花獨秀訕笑道:“想明白又如何?這個鏈條太穩固了,莫說彭叔走后六位將軍才反水,就算他不走,假以時日這六人看清自己的盤面后,也不得不做出跟前代鎮守將軍一樣的選擇,背叛總督府,做半割據的軍閥。”
雷鳴炰點頭:“你說對了。所以我說,從軍沒什么意義,報國?這個帝國已經不能保護和代表百姓的利益,我為什么要報/國?”
花獨秀:“那你怎么想的?”
雷鳴炰眼中隱隱有戾氣彌漫,他沉聲說:
“待我學好了本事,我自然會回歸蛇谷,我要以我的方式來改變蛇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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