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話一出,帳內眾人一齊看向花獨秀。
花獨秀緩緩起身,沖眾人擺擺手道:“大伙都坐嘛,坐下才能養精蓄銳,老這么站著不累么?”
四皇子和李富貴對視一眼,緩緩坐回椅子上,聽花獨秀分析。
花獨秀摸著光潔的下巴,在眾人面前走來走去,走來走去,就是不說話。
四皇子等人的眼睛也隨他轉來轉去,轉來轉去,不由得著惱道:“你倒是說話啊?來回晃悠個什么勁?”
花獨秀停住腳步,嘿嘿一笑:“是不是眼暈?”
四皇子騰地站起來剛要發怒,花獨秀先一步抓住他雙臂,一邊把他按回椅子一邊說道:“急毛,我再聰明講話之前不也得想想措辭嘛?
是這樣,非但殿下不放心,我也覺得哪里有問題。
這場平叛之戰打了半年多,過程何其艱難?現在到了敵人老巢這里推進卻如此順利,就好像天黑之前就能全殲他們一樣,敵人之前的種種算計豈不是都白費勁了?”
李富貴道:“花將軍,咱們的伺候和術師探子遍布方圓幾十里的區域,叛軍不論是搞火攻、水攻,還是毒氣、滾木礌石、隱藏大能,咱們全都做了相應預案,甚至幾位‘尊者’級別的術師大能還在中軍坐鎮,沒有出手,可謂算無遺策。
這種情況下,我實在想不出叛軍還有什么花招能使。如果花招是在山谷內部,咱們大可守住退路,圍而不攻,靜候兩位殿下歸來再發動最后一擊。”
花獨秀道:“那你的意思,是叛軍必將要困死在山谷里面,等待著被咱們一舉殲滅的下場了?”
李富貴遲疑一番,倒是不敢下結論此戰必勝。
花獨秀道:“如果兩位殿下天下無敵,沒人能算計他們什么,那隱患肯定是出在大軍這邊,反正我是覺得舒氏的人把兩位大佬一北一南引走沒按什么好心。
你們還記得大洪水嗎?鬧水災不就是鳴鴻王和承影王都不在軍中之時?”
大伙面面相覷,雖然花獨秀說的沒毛病,但聽進耳朵里總覺得哪里不太對。
李富貴道:“你這么一說,好像確實有些熟悉的感覺。”
花獨秀得意一笑,搖頭晃腦道:“本人言盡于此,其余的你們自己琢磨吧。”
說罷花獨秀一屁股坐回椅子上,翹著二郎腿不說話了。
王北玄等人面面相覷,都有些摸不清頭腦,四皇子問:
“你言盡于此?你才剛開始說怎么就言盡了?繼續說啊,我這剛聽出點道道來。”
花獨秀一攤手:“我又不是神仙,一不會掐二不會算,沒的說了啊。”
四皇子失望的白了花獨秀一眼:“你啊,說了半天等于沒說,屁話一大堆,有用的沒幾句。”
花獨秀不高興了,起身道:“瞎說!我現在就說一句有用的。”
四皇子來了興趣:“那你快說!”
花獨秀搖頭晃腦沉吟一番,最后說道:“讓他們進攻山谷,咱們神機營不要進去。對了,困魔谷府軍也不要進去,隨咱們守住通道外口。”
四皇子知道問也問不出什么有用的,只得淡淡嘆口氣:“行吧,禁軍兵盛,由他們主攻已是足夠,咱們就守住這里好了。”
隨著禁軍大將摧毀要塞主體,十幾萬大軍從幾個方向同時猛烈沖擊叛軍陣地,戰爭打到了白熱化。
當初花獨秀等人溜進山谷何其容易,靜靜的河水,隨風飄動的綠葉,很有種歲月靜好的感覺。
而現在,“板牙山”下方的通道里到處都是瘋狂砍殺的武士,每時每刻都有數不清的人死在砍刀、飛弩、毒氣之下,但下一秒,后面的人又涌上來,把先前戰死的人踩在腳下,繼續向前砍殺。
高山之下的通道只有百多丈寬,僅能容納數百人一線展開,沖在前面的既有第二、甚至第三大境界的頂級強者,也有二級、或者三級戰力的普通武士。
不論是誰,所有人都抱著同樣一個目的在拼命砍殺——打進山谷去,拿下叛軍老巢,徹底結束這場戰爭!
多虧這狹窄的山道,叛軍雖節節后退,但終究沒有崩盤。
只是山道終有盡頭,當遠征軍沖出山道涌進山谷時,絕對的兵力優勢完全展開,叛軍該如何抵擋?
中軍大帳設在“板牙山”之外三里地的一座矮山上,這里除了三千神機營,還駐扎有三萬困魔谷府軍,兩萬水師精銳,五百術師軍團精銳。
困魔谷府軍和水師精銳算是預備隊,其余部隊已經全部鋪進戰場。
此時,大戰已打了一個多時辰,無論是正面戰場還是兩位“神王”殿下,都沒有新消息傳來。
但朝遠方看去,“板牙山”一北一南都有巨大轟鳴聲不停傳來,大地在隱隱晃動,山林里的鳥雀早就驚飛無數,顯然兩位殿下跟對手對決產生的破壞力極為可怕。
也并未分出勝負。
這倒是有些出人意料,一個時辰了,哪怕鳴鴻王沒能斬落舒大墻,至少承影王也該干掉鐵王廟那兩個法王才對?
畢竟,鐵王廟法王是第三大境界巔峰境高手,跟第四大境界的承影王比,實力上有著本質的差別。
四皇子越發感覺不妙,但又說不出到底是哪里有問題。
這種時刻,戰爭的走勢已經不受他的控制,縱然他有權力喊停,打到這種時刻也無法喊停。
所謂狹路相逢勇者勝,狹窄的山道里轉圜不易,退兵?誰敢把后背留給對手誰就崩盤,就這么簡單。
忽然,一個渾身血污的武士快步飛來,大喊道:“稟殿下,前鋒軍報!”
四皇子立刻道:“講!”
武士搶到大帳之前,單膝跪倒道:“禁軍前鋒傳回軍報,預計軍報抵達四殿下大帳時前鋒已經突破叛軍防線,攻入山谷內部,后續是持續深入還是就地構筑防線,請殿下定奪!”
四皇子大喜:“打進去了?!好!”
李富貴等人也是大喜過望,激動的站了起來。
四皇子剛要下令預備隊沖上去,看到花獨秀清亮又沉靜的眼睛,忽然心底一動,那份躁動又生生掐住。
四皇子強行鎮定道:“其余幾路府軍進展如何?”
李富貴道:“仍在全力牽制叛軍,因山谷內叛軍列了十幾道防線,各路府軍短時間里沒有沖進山谷的可能。”
四皇子沉吟道:“山谷深處便是‘天海水月’,連舒大墻都在這里……啊,舒氏其他賊酋可曾露面?”
武士大聲道:“回殿下,據前鋒傳回消息,最前線已經跟三個善使詭異妖法的賊首交上手,這三人應是舒氏賊逆!”
四皇子又松下一口氣:“舒氏家族的人出來本宮就放心了……傳令,其他幾路府軍放棄攻打叛軍陣地,轉而由禁軍所打開通道開入山谷。
禁軍大軍前出五里,保持對叛軍壓力,等待皇叔他們戰局結束!”
“是!”
傳令武士快步離開,李富貴提醒道:“殿下,叛軍會不會趁機從其他通道逃跑?要不要派兵把幾處通道統統包圍起來?”
四皇子搖搖頭道:“這片山谷如此之大,咱們若是每處通道都堵,怕是哪里都堵不住。叛軍現在是逼急的兔子,高手還多得很,真鐵了心要突圍,想全殲他們可不容易。
哼,‘天海水月’是舒氏家族最大的依仗,賊酋舒大墻還在此地,我相信舒氏家族的重要人物不會逃。只要抓住他們,叛軍群龍無首就只是烏合之眾罷了。”
四皇子手里畢竟還有五萬多精銳后備部隊,他忍了又忍,終究沒有動用他們,只是命前線部隊在山谷內部構建陣地。
正面算是打贏了,關鍵,還得看皇叔那邊能不能贏。
“神王”級大佬的分量,實在是太重了。
當禁軍擊潰叛軍最后防線涌入山谷后,得到軍令的各路府軍從四面八方沖向正面通道,快速朝通道內趕去。
在他們身后,四皇子的中軍大帳屹立山腰,十幾面軍旗隨風獵獵飄揚,數萬后備隊牢牢護住通道左右兩側,保護著大軍退路,令人安心。
“沖進山谷,全殲叛軍!”
“干掉舒氏狗賊,光復滄海月!”
不知誰大喊起來,隨同喊號的人越來越多,直至全軍震動幾萬人一同高喊,聲震寰宇,氣勢如虎。
看數萬虎狼之師洶涌著沖入山谷,山腰大營里的四皇子隱隱松了口氣。
好像,真的要打贏了?
哈丹巴特爾和謝立亭雙雙來到四皇子營帳里,強烈要求率軍出戰,一同打進山谷去。
之前,他倆還分別在軍中待命,待了半天叛軍防線都被友軍打穿還沒輪到他倆上場,這兩位就有些按捺不住,聯袂來找四皇子求戰。
四皇子也想把中軍大營前移,親自到山谷里去指揮大軍,可猶豫再三,決定還是該穩上一手,便嚴令哈丹和謝立亭約束部隊,不得擅自脫離陣地。
哈丹和謝立亭悻悻離開,四皇子看了百無聊賴的花獨秀一眼,笑道:
“花卿,本宮夠穩了吧?此戰之后,怕是要有不少人說我畏縮膽小,呵呵。”
花獨秀聳聳肩:“鳴鴻王和承影王的戰局還沒出結果,急什么嘛。”
四皇子笑吟吟道:“那些人啊,唯恐勝利果實都被別人拿去,都想分一杯羹嘛。”
花獨秀輕哼一聲,道:“留著小命在,不好嗎?要那么多軍功作甚?
萬一叛軍在山谷里放毒呢,那里云霧繚繞,空氣流動不好,叛軍真要放毒后果可嚴重的緊。”
李富貴淡淡一笑,道:“就算叛軍放毒,我軍也提前準備了閉氣面罩,短時間內支撐得住。再說大面積放毒這種事殺敵一千自損八百,叛軍不會輕易做吧?”
花獨秀再次聳肩:“我不知道。”
在板牙山另一側,山谷里遠征軍和后續涌進的府軍已經開始構建陣地,正前方上萬叛軍仍在拼死抵抗,想要把帝國大軍堵在山谷之外。
可惜,這已經是一個不可能完成的任務。
正當所有人都以為大局底定時,大地之下忽然連番傳來異常悶重的轟鳴聲。
隨著轟鳴聲響起,大地劇烈震動,板牙山正西方,遠征軍突破的通道上方,兩座高聳入云的高山莫名晃動起來,山上的土石紛紛滾下,靠近山腳的帝國武士被砸傷不少,眾人趕緊避開。
禁軍一個大將冷笑不已:“玩滾木礌石那一套?哼哼,沒有用!”
轟隆隆……!
又是一道巨大的轟鳴聲響起,山谷進口那里大地莫名陷出一個直徑十幾丈的大洞,嗆鼻的土灰和黑煙從洞里翻滾而出,沖上幾十丈的天空,完全遮住了遠征軍正在加緊構建的防線。
隆隆隆……!
巨大的轟隆聲和潮濕水汽從大洞里噴出,遠征軍將士們全都傻眼了,不知道這是什么情況,場面顯得詭異又反常。
一個術師高手忽然大喊道:“不對,這是地下河!山體下方塌陷了,地下河漏了出來!”
山體下方塌陷?
地下河漏了出來?
高聳入云的板牙山再次猛烈晃動,像是喝醉酒一樣,竟然顫顫巍巍朝山谷內側緩緩傾倒下來!
它傾倒的速度并不算快,隨著一部分山體陷入下方新炸出來的大洞里面,洶涌的河水從洞里涌出,地陷的范圍突然擴大,幾道駭人的裂縫從地面生生裂出。
“山塌了,山塌了……!”
“板牙山要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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