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以海不能發(fā)火,發(fā)火就告訴別人,我知道了。
知道了,就得有交待,怎么交待?
所以,朱以海只能裝作不知道,裝傻也是一種本事。
特別是明明知道,要裝作不知。
明明知道自己丟臉了,還得將丟臉進行到底,這不僅是種本事,而且是一種城府,一種涵養(yǎng)。
這恰恰是朱以海的強項。
“快來人,快將吳百戶攙扶起來,孤在路上還說著,孤該向吳百戶和殺敵將士們道聲謝,行個禮才對,是你們拯救了朝廷,拯救了紹興府百萬民眾。”
吳爭心中大汗,暗道自愧不如。
“臣不敢,此勝乃將士用命,臣只是僥幸,萬不敢當(dāng)?shù)钕碌乐x行禮。”
花花轎子眾人抬。
雖說朱以海恨吳爭,這個小子原本自己是想依為股肱的,可行事如此無狀,生生讓自己丟盡了顏面。
可這時見吳爭湊上來,拼命地為自己搭臺階,朱以海又覺得,吳爭還是可以調(diào)教的。
“吳百戶,此次你殺敵有功,孤絕不吝惜封賞。來,諸愛卿,一同進府商議,如何封賞這些有功之人。”
一群文武應(yīng)聲而進。
場面變得很古怪。
魏文遠在吳爭左側(cè)跪見,不想朱以海根本不理會他。
甚至連眼角的余光都不給一絲。
要知道,魏文遠可是帶著三千精銳,前來增援的。
先前一個區(qū)區(qū)百戶吳爭,對他愛搭不理,已經(jīng)讓魏文遠窩火。
如今來自君上的輕視,豈能咽得下這口氣?
不僅魏文遠面子掃地,連身后的三千將士,個個面露不虞。
魏文遠有心追上去與朱以海理論,可他終究是不敢。
先不說王之仁沒有授權(quán)他這么干,就是執(zhí)意這么干,魏文遠一樣忌諱這面前五百多兵。
魏文遠從軍二十年了,沒吃過豬肉,總也見過豬跑。
眼神,只看眼神,魏文遠沒有把握,自己麾下三千人能不能在這五百多人處討得便宜。
就不用說,廖仲平部在那警惕著呢。
魏文遠只能跺跺腳,生生咽下了這口氣。
……。
進了王府,吳爭看朱以海就順眼多了。
朱以海根本不是與群臣商量,而是直接就宣布了犒賞決定。
晉升吳爭為梁湖衛(wèi)所千戶,即日對梁湖衛(wèi)所進行兵員補充,即日起梁湖衛(wèi)所一律優(yōu)先補給。
可吳爭馬上就發(fā)現(xiàn)朱以海又變得不順眼起來。
因為,關(guān)于陣亡、傷殘士兵的撫恤,朱以海只字不提。
這弄啥哩?
吳爭不是一個肯吃虧的主。
“稟監(jiān)國殿下。臣因兵力不足,在戰(zhàn)前應(yīng)允始寧鎮(zhèn)臨時征集的精壯、義士,但凡產(chǎn)生傷亡,一人撫恤二十兩,此次戰(zhàn)后統(tǒng)計,共傷亡五百余人。算下來,撫恤金超過萬兩白銀,懇請殿下允準撥付。”
朱以海原本生動的表情動作瞬間僵住了。
堂內(nèi)一片寂靜。
萬兩白銀,其實真的不多。
可問題是,朝廷拿不出。
真的拿不出。
戶部尚書上前道:“吳千戶有所不知,今年受朝廷節(jié)制的各縣,所交賦稅,皆被興、越二位國公截留,國庫并無余錢可作撫恤將士之用。”
吳爭傻眼了。
興、越兩個國公截留賦稅自己知道,可不知道國庫竟連萬兩銀子都拿不出。
朝廷啊,國庫啊。
萬兩白銀都拿不出,這紹興府稍微有點頭臉的人家,哪家沒有萬兩家產(chǎn)?
吳爭沉默了。
張國維突然上前道:“殿下,臣以為如今正是朝廷用人之際,無論如何不能寒了將士的心。臣以為堂中文武,每人募捐五百兩,可以湊出此數(shù)。”
這下亂了。
一個官員出列道:“張公此話不妥,撫恤將士理所應(yīng)當(dāng)。可以此讓文武官員募捐,難以服眾,此例一開,我等成了什么?金礦銀山不成?”
“陳侍郎說得對,吳千戶未經(jīng)朝廷同意,就擅自應(yīng)允了麾下士兵如此高昂的撫恤,這與律法有悖,不可姑息。”
“國有國法,家有家規(guī)。吳千戶拒敵有功,但撫恤的標準自有朝廷舊例,不能任由為將者信口開河,此風(fēng)不可長。”
朱以海干咳一聲,“吳爭,你以為如何?”
吳爭還能說什么?
自認倒霉唄,這事說起來確實自己理虧,每個將領(lǐng)都象自己這般想賞賜多少就賞賜多少,朝廷都要認的話,那豈不亂套了?
吳爭點頭道:“殿下,方才諸公言之有理,是吳爭所慮有誤,行事魯莽了。這樣,就按照諸公意思,按舊例辦吧,所差銀兩,臣自己想辦法籌措便是。”
朱以海大喜,展顏道:“吳愛卿果然是朝廷忠臣。”
可問題又來了,戶部尚書提出異議,就兩字,沒錢!
當(dāng)朱以海再將目光投向吳爭時,吳爭慍怒了。
“殿下,臣如果無法撫恤將士,以何顏面面對父老鄉(xiāng)親,日后以何面目統(tǒng)率將士?”吳爭下了劑猛藥,“殿下和諸公都知道,這次來犯之?dāng)常卸T兵,始寧鎮(zhèn)一戰(zhàn)只殲滅一半,還有一半蹤跡不明,這要是出現(xiàn)在紹興府周邊,臣還如何號召將士用命?”
這是恐嚇。
在場之人個個是人精,豈會不明白。
這要是在以前,就得治吳爭一個欺君之罪。
可現(xiàn)在,誰敢提?
朱以海臉色變了,“董愛卿,你得想轍。”
戶部尚書臉色為難,應(yīng)道:“要不還是循舊例,向紹興府百姓加征賦稅?可今年已經(jīng)加征過三回,再征,怕是引起民憤。”
朱以海斜眼道:“這事董愛卿自己作主便是,孤只要在三日之內(nèi),見到萬兩白銀,以供撫恤傷亡將士之用。”
戶部尚書應(yīng)道:“臣領(lǐng)命,今日就向紹興府八縣官府下令,以撫恤傷亡將士之名,向紹興府在籍民眾,征收人頭稅。”
吳爭一聽懵了,加征不加征賦稅,不關(guān)自己的事,說難聽點,吳爭也沒有那種割肉飼鷹的仁慈之心。
可朱以海要以撫恤自己麾下將士的名義加征稅,那么被征的百姓,豈不在背后指著老吳家罵?
吳爭冷冷說道:“董大人且慢,撫恤銀子之事,就不必勞煩大人了。吳某就算賣地賣莊,也不愿被父老鄉(xiāng)親指著脊梁骨罵。此筆銀兩,吳某自籌就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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