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著,鄭叔奮力掙扎了幾下,可惜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太監,怎能掙脫不了如虎似狼的禁軍士兵的手。
沒奈何,鄭叔苦笑道:“長公主殿下,只可惜老奴不能給您磕最后一個頭了。”
朱媺娖凄厲地悲呼道:“哥哥,就當妹妹求你了。”
朱慈烺鐵青著臉,沖著禁衛大手一揮,鄭叔被迅速拖拽出去。
朱媺娖滿臉的淚水婆娑,她吶吶道:“鄭叔,本宮食言了,本宮保護不了你……。”
朱慈烺大聲問道:“長平,周思敏在哪?”
朱媺娖原本木然的臉瞬間驚恐起來,她指著朱慈烺道:“你……你還想殺了思敏不成?”
“胡說。”朱慈烺道,“朕說過不會殺她……她人呢?”
朱媺娖死死地盯著朱慈烺,突然發瘋般地沖向朱慈烺,口中嘶聲道:“你不是我皇兄,你不是我哥……!”
朱慈烺確實被嚇了一跳,他下意識地往后倒退,口中叫道:“長平……你瘋了?敢對朕不利?”
殿外禁軍聞聲涌入,瞬間將朱媺娖制住。
朱慈烺松了口氣,喝道:“別傷了長公主,傷了她……朕滅你們全族。”
朱媺娖的眼神突然呆滯起來,她望著殿門外,已經再也看不到的鄭叔,“你不是我皇兄,我的皇兄溫良、敦厚、友愛……你不是!”
朱慈烺的臉色有過一絲地抽搐,他一甩手,轉身離開,邊走邊下令,“長公主抱恙染病,需要閉宮靜養,即日起,沒有朕的允許,不得外出,任何人不得接近柔儀殿。”
“傳朕口諭,近日有清軍細作混入京城,意圖對鎮國公家眷不利,著廖促平調派一隊禁軍,保護鎮國公府……。”
“擺駕,朕要去鎮國府探視!”
……。
錢肅樂來得晚了些。
他剛到五龍橋,就撞上圣駕出宮。
錢肅樂就跪在五龍橋上,“臣錢肅樂有急奏。”
輦駕上無一絲動靜。
“臣錢肅樂有奏!”錢肅樂等了一會,發現朱慈烺沒有反應,只好繼續喊道,只是聲音提高了許多。
“朕聽得見。”輦輿終于傳出朱慈烺冷冷的聲音,“朕也知道,太傅進宮為了何事,太傅不說也罷。”
錢肅樂卻執意道:“陛下封授臣為太傅,勸、諫、駁乃臣的本份,望陛下容臣稟奏。”
“太傅,你可真想清楚了?”
錢肅樂道:“是。”
“既然如此,那就上前來吧。”
內侍悄悄往后退去,五龍橋上,只留下了輦輿和錢肅樂。
錢肅樂起身,碎步急走幾步,至輦輿前,再次屈膝跪下道:“陛下,臣想說的是,如此強敵環伺之際,不該逼迫鎮國公。”
“……。”
“臣以為,紹興府戰事緊急,京衛當即刻南下增援。”
“……。”
“陛下,周奎有罪,不及妻兒,況且周思敏早已出嫁,乃鎮國公側室,不在株連之列。”
“……。”
“陛下,臣懇請陛下法外開恩。”錢肅樂拜伏在地。
“太傅可是說完了?”
“臣……說完了。”
“朕聽到了,太傅回吧。”
錢肅樂愕然抬頭,望著輦輿中隱約的身影,“陛下要出宮?”
“……。”
錢肅樂心中突然驚悚起來,“陛下可是要去鎮國公府?”
“……。”
“陛下不可啊!”錢肅樂大呼道。
“太傅來得晚了些。”朱慈烺平穩的語聲傳出,“朕已下旨杖斃了那個向宮外通風報信的狗奴。”
錢肅樂愣住了,他突然意識到了,“那長公主殿下……。”
“太傅以為,朕會加害朕的皇妹?朕在太傅眼中,就是如此暴虐之君?”
“臣……不敢。”錢肅樂緩緩拜倒在地,可他馬上抬頭道,“正因為陛下是明君,周思敏殺不得!她若一死……我朝就分崩離析了啊!”
“放肆!”朱慈烺厲聲道,“你既然已經提到周奎,那朕也用不著虛言。臣謀害君上,按律當叛何罪?坊間市井小民,尚知有仇報仇、有怨報怨,朕就不能替自己討個公道?周奎已死,周思敏為嫡孫女,當在株連之列。朕殺她,有何不妥?”
錢肅樂急道:“可……可就算要殺,現在也不是時候。”
“何時才是時候?等吳爭率軍攻入京城的時候?哦……朕倒是一時忘記太傅是吳爭的泰山了。”
這話一出,錢肅樂所有話都說不出來了,他知道,再無周旋的余地。
“太傅放心,雖然你勾通宮中之罪,但朕不會降罪于你。來人,太傅累了,送太傅回府歇息。”
幾個內侍上前,左右挾住錢肅樂,生硬地往南拖去。
錢肅樂掙扎著,大呼道,“陛下這是在自毀長城……!”
朱慈烺冷冷道:“不過一個臣子罷了,朕知道自己在做什么,無須太傅替朕憂慮……朕理清了內部,就會全力籌劃北伐事宜。”
說完,從簾中升出手來,輕輕一揮。
一個內侍在錢肅樂耳邊輕聲道:“太傅慎言……什么話,都得想清楚了再說。”
錢肅樂大怒道:“你也知道我是太傅……?”
“唔——!”內侍將一團布用力地塞進了錢肅樂的口中。
一個八品內侍,敢堵當朝太傅的嘴……。
……。
朱媺娖已經不再流淚。
她知道流再多的淚,也無濟于事。
可她依舊想流淚,親情、友愛、仁慈等一切的美好,在獨享的皇權面前,不堪一擊。
鄭叔沒有死在逃亡的路上,也沒有死在暗殺吳爭的事發。
卻死在此時、此處,就在自己的眼皮子底下。
自己卻無一絲挽救他的余地。
鄭叔是為了她而死,這一點,讓朱媺娖分外的憤怒。
朱慈烺明明知道這一點,卻執意要殺鄭叔,這是在給她的警告。
如果說大半年的亡命奔逃,讓朱媺娖學會了堅強。
那么,兩年多的監國生涯,讓朱媺娖學會了堅韌。
韌,代表著可屈可伸,可剛可柔。
朱媺娖終于不再流淚,她的目光變得堅定。
一切,都得靠自己。
一個不起眼的宮女,端著茶水進殿,她慢慢放下,然后來到朱媺娖身邊,屈膝拜伏道:“拜見殿下,奴婢是夜梟二檔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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