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事情的發(fā)展并不象義興朝君臣設(shè)想的那樣。

    民亂一起，如同水銀泄地，豈是那么容易靠幾千禁軍能阻斷消息的？

    次日，也不是六月初二，戰(zhàn)爭暴發(fā)的第二天。

    寅時初，民眾沖破了禁軍在金川河上設(shè)下的路障封鎖，涌向金川門。

    禁軍是真攔不住嗎？

    自然是不會的，可如今的禁軍兵員成份，可與大明朝是的禁軍不同。

    大明朝時的禁軍兵員，皆取自官員的子嗣。

    基本上百姓的孩子是進(jìn)不了禁軍的。

    這也是為了防止萬一京城民就能，禁軍可以迅速地平定。

    可如今的禁軍，兵員全來自京畿良家子弟。

    也就是說，禁軍中許多人都是亂民中的子弟。

    面對著父老兄弟，怎么可能強硬阻攔？

    聽著東一聲“二狗，你個死孩子，敢擋你爹？”

    聽著西一句“三娃，咱家的所有積蓄，都被狗X的官府貪了，你還為他們賣命？”

    諸如此類的話聽在將士耳中，哪還有阻攔的心思？

    于是，亂民哄然涌向金川門。

    卯時初，金川門守軍嘩變。

    在聽說畢生積蓄被貪沒，守宮門禁軍殘殺民眾的消息后。

    將士無比激憤，老子在城墻上為國效忠、與敵拼命，卻被自己人在背后捅刀子？

    以京衛(wèi)左營一個黃姓千戶為首，聯(lián)同右營一部，約五千余人擅離職守，反向南下，要與朝廷討個公道。

    這支亂兵途經(jīng)金川河時，與駐守禁軍發(fā)生了沖突。

    禁軍放過民眾，那是不得已，誰也沒有膽量、或者是不忍與自己的家人為敵，可職責(zé)所在，要放這支亂兵南下，那就是與之同謀了。

    倉促之見，兩支隊伍發(fā)生了劇烈沖突，從而演變成一場戰(zhàn)斗。

    卯時三刻，宮中眾臣聽聞噩耗，無不臉色慘白。

    軍隊在平日里受控制時，那叫軍隊。

    可到了不受控制時，那就是匪！

    為禍之甚，尤過于盜匪。

    可此時，長公主已經(jīng)啟程出正陽門兩個時辰，顯然是遠(yuǎn)水解不了近火了。

    去稟報朱慈烺。

    朱慈烺滿臉涕淚，也無計可施，只說“朕已閉關(guān)自省，一切國事皆由長公主處置”。

    首輔黃道周及群臣無奈之下，只能抽調(diào)宮中千名禁軍前往增援金川河。

    以求可以穩(wěn)定局勢，保證城中不亂。

    黃道周是個治國能臣，人也剛正不阿。

    可他確實不善排兵布陣。

    其實在這種情況下，黃道周應(yīng)該集中手上禁軍，死守皇城。

    而不該再將本已捉襟見肘的兵力分散。

    而一千禁軍增援金川河，能起到多少作用？

    將亂兵殲滅，肯定是做不到的，那么火上添薪豈不更助長火勢？

    最關(guān)鍵的是，城外敵人還在虎視眈眈。

    只有固守皇城，然后黃道周自己前往金川河，向亂兵陳說利弊，代表朝廷向亂兵和亂民作出承諾和保證，來換取民眾的諒解和同仇敵愾之心。

    如此才是快速平亂的辦法。

    本身京城百姓就沒有想助紂為虐之心，他們只是激憤自己的利益被官府侵害，加上有居心叵測之心的挑唆和鼓動，才演變成一場民亂。

    在洪武門外，禁軍處理不當(dāng)，射殺民眾，更將這場民亂變成了暴亂。

    但此時的亂兵還可控，因為他們只是激憤受到不公正對待。

    只要有足夠魄力的人進(jìn)行勸說和承諾，這支亂兵還是可以重新回到抗敵戰(zhàn)場上去的。

    可惜，義興朝廷錯過了這次機會。

    倒也不能完全怪黃道周處置不當(dāng)。

    其實黃道周的心里也想到過這么做，但他更擔(dān)心的是，他的離開，會讓皇城淪入敵手。

    其實已經(jīng)很清楚，包括錢謙益等數(shù)十官員的無端失蹤，這不是一場簡單的民亂，而是有人在推波助瀾，可眼下絕不是追查的時候，這時候追查，更會使得人心惶惶，一旦連宮里都亂了，西、北門的抗?fàn)幘蜎]人指揮和管理，那什么都完了。

    所以，黃道周在不知道宮中這上百官員誰忠誰奸的情況下，不敢離開皇城。

    這就促使了義興朝生死一線，危在旦夕。

    ……。

    尼堪在得到斥候稟報，說北城金川門守軍象是有異變時。

    他也在驚訝，但經(jīng)過思考，他還是沒有出兵。

    理由是天色漆黑，萬一是守軍故弄玄虛，挖了個坑讓自己跳，何苦來哉？

    而卯時離天亮就半個時辰，真要是守軍有變，那也不差這半個時辰。

    所以，尼堪只是下令軍隊做好攻城準(zhǔn)備，而沒有立時下令攻城。

    這半個時辰的拖延，讓他失去了一次輕松破城的機會。

    如果尼堪迅速下令攻城，那清軍就能輕易破金川門，或許可以將兵力空虛的皇城，一舉攻破。

    那么，義興朝君臣恐怕全得成俘虜。

    尼堪就真有可能為清廷立下滔天之功了。

    當(dāng)然，半個時辰，義興朝在群龍無首的情況下，也做不了什么有效應(yīng)對，這個機會還是在的，只是后續(xù)變化和結(jié)果，就難說了。

    ……。

    卯時三刻剛過，天色已經(jīng)微微發(fā)白。

    苦候天亮的尼堪隨即下令清軍攻城。

    此時的西、北五座城門，除金川門守軍兵力已經(jīng)走了大半之外，其余四門因離金川門距離較遠(yuǎn)，加上時間僅不到一個時辰，還未受到影響。

    所以，其余四門，清軍的進(jìn)攻被依舊死死擋住。

    但很快，金川門因兵力不足，在堅持了半個時辰之后，守軍崩潰。

    清軍攻上城墻，打開了城門。

    至此，有著十二萬守軍的應(yīng)天府，在被進(jìn)攻第二天，實際尚不足十二時辰時，被清軍破城。

    尼堪聞知捷報，大喜若狂。

    可惜清軍分兵進(jìn)攻五座城門，分配在金川門的清軍總共才萬人。在兩日進(jìn)攻中，清軍傷亡不少，入金川門的清軍大約也就八千人左右。

    在無法迅速調(diào)動后續(xù)大軍入城的情況下，尼堪作了一個艱難的選擇，就是下令這支清軍向西面進(jìn)攻，用意是內(nèi)外合擊，逼降儀鳳、鐘阜二門的守軍。

    因為這二門距離金川門最近，只要讓三門攻城清軍會合，那么，就算是神仙再世，恐怕也無回天之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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