祖大弼有些不安起來,他悶聲道:“這……祖某當(dāng)時只為守城,原本想著,城中百姓,家中應(yīng)該有余糧,熬個半月一月,應(yīng)該出不了多大事。”
“怎能不出事?”蔣全義有些惱火,“雖說之前互為攻守,可你當(dāng)時是守城主將,保一方平安,是你的職責(zé)……。”
吳爭抬手阻止,“事情已經(jīng)出了,埋怨、責(zé)怪無濟于事,都想想吧,有什么辦法可以搞到糧食?”
蔣全義瞪了祖大弼一眼,冷哼道:“今日才收復(fù)此城,哪來法子搞糧食……也只有問他了。”
祖大弼也有些懊惱,事實上,一天前祖大弼還想著泰州衛(wèi)會最后望城興嘆,在他看來,最后泰州衛(wèi)一旦撤退,戰(zhàn)事平息,收攏起來的軍糧就可以發(fā)放出去,糧食的問題也就迎刃而解了。
可誰能想到,東門一把火,焚毀了近十萬石的儲糧,這批糧食若在,哪怕發(fā)放給十幾萬百姓,撐個半月一月的,其實是沒問題的。
所以,蔣全義的責(zé)備,讓祖大弼也窩了團火,可他自知是新附降將,只能放低姿態(tài),回吳爭的問話:“回稟王爺,原先卑職奉攝政王多爾袞之命,率漢軍鑲黃旗南下時,曾承諾至少有不下于十萬石的軍糧,從運河運來,可到前些日,僅僅運送了三萬石之后,就不見有糧食運來。卑職也不明白,在哪個環(huán)節(jié)出了錯,于是只好收集城中糧食,以備守城……可不想東門大火驟起,十萬石儲糧化為烏有……。”
吳爭搖搖手道:“這些本王已經(jīng)清楚,不必多說……本王想問的是,是否還有別的辦法,能搞到糧食?”
祖大弼一愣,隨即搖搖頭道:“卑職之前只是淮安守將,對淮安府周邊各府沒有轄制權(quán)……恐怕無法從周邊調(diào)集糧食。”
吳爭有些失望,“那就是說,沒有辦法了……。”
蔣全義有些憋不住了,“王爺,糧草之事如果解決不了,那這城守著何用?等于就是一處絕地,還不如收攏碼頭船只,沿水路向北打,一路打一路補給,以戰(zhàn)養(yǎng)戰(zhàn),或許還是條出路……。”
“胡鬧!”吳爭慍怒道,“后無補給,前有強敵,怎么打……當(dāng)山大王嗎?你別忘記了,此地已是江北,敵人有騎兵,隨時可以對我軍進行突擊,你想讓一身單衣的將士們,用血肉之軀去硬抗鐵甲和戰(zhàn)馬馬蹄?一旦攜帶的彈藥用盡,你拿什么去殺韃子,用口水嗎?”
蔣全義訕訕道:“我這不也是急嗎……?”
說到此處,蔣全義突然想到一件事,“王爺,要不連夜出兵,與吳淞衛(wèi)會合之后,攻下鹽城,那兒應(yīng)該不缺糧草。”
這話讓吳爭心里一動,是啊,兩軍會合,攻下鹽城應(yīng)該不難,那兒不會缺少糧食,況且鹽城以北有蛤蜊港,可以讓水師運輸補給。
想到此處,吳爭正要開口時。
祖大弼沉聲道:“王爺,卑職以為蔣都指揮的諫言不妥。”
吳爭眉頭一挑,“哦……不妨說來聽聽。”
“徐州有清軍八萬之眾,加上隨英親王阿濟格南下的旗軍,應(yīng)該不下九萬人……王爺如果舍棄淮安,去攻鹽城,先不說多爾袞在鹽城同樣部署了重兵把守,就算可以攻破,一樣會損兵折將……卑職惶恐。”
看著吳爭臉色有些不善,祖大弼忙止住了話頭。
不料,吳爭搖搖手道:“不妨事,本王只是也想到了這點……你繼續(xù)講。”
“是。”祖大弼暗吁了口氣,“王爺如果存有戰(zhàn)后退回南邊的心意,那舍棄淮安是可行的,將泰州衛(wèi)與吳淞衛(wèi)合兵,強攻鹽城,然后在鹽城周邊收攏糧食、財富,最后從海上撤離就是。可王爺如果志在北伐,那請恕卑職不恭……舍棄淮安戰(zhàn)略重鎮(zhèn),是為不智。”
說到這,祖大弼小心地打量了一眼吳爭,見吳爭臉色沒有變化,再繼續(xù)道:“淮安城緊扼黃河、運河,北上可攻山東、西進可攻鳳陽,如此要地,棄之可惜啊……到時,徐州、鳳陽清軍向淮安合攏,王爺原來的泰興、泰州不保,如此,江北之地,恐怕也就一個尚未攻下的鹽城了……。”
吳爭重重地點點頭,“你說得對……如今敵騎東進,江都已失,泰州危在旦夕,泰興、興化隨之就會失守。此時舍棄淮安,等于將這幾個州府拱手讓人,江北就再難有北伐軍容身之地了。”
祖大弼見吳爭肯聽勸,松了口氣,道:“既然援軍已經(jīng)在路上,何不據(jù)淮安城堅守?只要守住淮安,那戰(zhàn)局就會從王爺被南北夾擊,演變成泰州之清軍騎兵,被王爺北伐軍南北夾擊了。”
吳爭再次點頭,“有道理!可問題的關(guān)鍵在于,沒有糧食……至少沒有多余的糧食發(fā)放給城中百姓,這樣一來,二、三日之間,民亂必起,到時泰州衛(wèi)不僅需要抗敵,還得平亂……難守啊。”
蔣全義突然道:“要不咱……搶?偌大的淮安城中,我就不信,就存了焚毀的這么些糧食!”
這話讓祖大弼有些愣,他疑惑地看著吳爭,心想,這是義興朝親王該做的事嗎?
不料,吳爭聽了,眼睛一亮,都到了這時候了,活下去才是最要緊的,搶糧總比餓死人來得好。
“這事可行!”吳爭頜首認(rèn)可道。
蔣全義愣了,他是心中懊惱隨口一說,哪是真的要搶糧,有道是兔子尚不吃窩邊草呢,何況城中本就缺糧,搶什么搶?
“那……那個……王爺啊,城中沒糧……搶誰去?”奸臣、倿臣、無恥惡毒小人等等,這樣的字眼在蔣全義腦子里浮現(xiàn)。蔣全義后悔不已,這事若真干了,他得和吳爭一起背罵名,因為這是他出的主意啊。
可吳爭是當(dāng)真了,他鄭重其事地問祖大弼,“淮安城中有多少豪門、富賈,平日里家中儲糧多嗎?城中最大的糧商是哪幾個……?”
一連串的問題,反而讓原本懊悔不止的蔣全義眼睛亮了起來。
敢情,王爺動的是這個腦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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