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翊奉命進(jìn)宮，去見黃道周。
朱蓮壁倒是沒有阻攔黃道周見王翊。
也是，王翊畢竟掌管御史臺，且又是閣臣之一，除了內(nèi)宮禁苑，王翊有無須通報皆可暢通無阻的特權(quán)。
先不說朱蓮壁還不知道王翊已經(jīng)向吳爭效忠，就算真知道了，至少在大局定型之前，也不敢拿王翊咋辦。
不過王翊沒有得到朱蓮壁許可，不能進(jìn)殿，他是在殿外與出來的黃道周會面。
“不破不立不破不立！”黃道周吶吶地重復(fù)著，王翊帶來吳爭的四個字，老淚縱橫，“殿下啊早知今日，何必當(dāng)初？！”
“首輔，事還來得及王爺若罪你，便不會令我前來見你了若真罪你，翊拼去自己前程和項上一顆人頭，也定保你無事！”
王翊的真情流露，讓黃道周更加淚眼朦朧，許多事，又豈是這一“保”字可以遮掩過去的？
“晚了晚了！”黃道周悠悠長嘆，“完勛啊，你可以有璀璨前程！”
王翊急了，他驚駭?shù)乩S道周的袖子晃著，道：“首輔說得這是什么話不晚，絕不晚！”
黃道周輕輕地，但決絕地扯開王翊的手，“回去好好輔佐王爺，他會是個明主君臣相得，還天下漢人一個太平盛世到時別忘了，來老夫墳前知會一聲！”
說完，轉(zhuǎn)身入殿。
王翊跺腳，壓抑著聲急呼，“石齋先生石齋先生黃道周，你回來！”
黃道周不聞不聽，只是在一腳踏入殿門前，回過頭來，微微一笑，抬起右手朝王翊揮了揮，然后入殿。
。
世間事，就是這么奇怪。
大肆宣揚(yáng)要造反的，至今按兵不動。
對方卻先下手為強(qiáng)了。
以至于不少吃瓜眾暗中嘆息，這吳王啊嘖嘖，還是少了些戾氣！
也對，如果吳王戾氣足夠，還有建興朝什么事？
吳王府離皇城不遠(yuǎn)，十來里路，這禁軍一出，瞬間包圍了吳王府。
然而人的名，樹的影，吳王權(quán)傾朝野、手掌北伐軍虎賁，禁軍愣是沒敢立即進(jìn)攻。
一萬禁軍，圍著占地數(shù)十畝的王府水泄不通，小心翼翼地在外面構(gòu)筑簡易工事、搭設(shè)炮臺要是將這股勁用在應(yīng)對清軍上，就算韃子騎術(shù)精湛，想要肆無忌憚南下，那也是難啊！
可惜，禁軍這股子勁用錯了地方，白費(fèi)了功夫。
寅時一過，天色漸漸亮起。
在朱蓮壁連續(xù)旨意的催促下，禁軍終于鼓起勇氣，進(jìn)攻了。
數(shù)輪火炮，將王府內(nèi)轟得是碎石、木屑橫飛，塵土飛揚(yáng)。
然后禁軍派出一小股部隊，試探著向正門攻擊前進(jìn)。
這一試探，如沾了水的手指捅窗戶紙，“卟”地一聲，破了。
。
“什么怎會如此？”
焦急等待奏報的朱蓮壁，終于等到了。
可他完全沒有攻破吳王府的喜悅，反而驚惶起來。
因?yàn)椋瑓峭醺校瑓峭醣救恕⒘艑伲踔劣谄腿恕⑹膛B同馬夫、門房，一個夜里，走得是一個不剩。
所有人如同化為了空氣，瞬間蒸發(fā)了！
瑯瑯乾坤，自然不可能有鬼神之說，可這種古怪的事就在京城，皇帝的眼皮子底下發(fā)生了。
朱蓮壁恐懼起來，他怕得不是吳王府難攻，吳爭入京沒帶多少人，就算拼光了一萬禁軍，自己還有二萬禁軍可用。
可如今奮力一擊，竟如一拳擊中了空氣，而接下來，需要面對的是吳爭不知從哪突然而來的致命一擊自己能抗得住吳爭挾怒雷霆一擊嗎？
朱蓮壁因恐懼，面色蒼白如紙。
他開始后悔。
后悔一時冒進(jìn)，下旨進(jìn)攻吳王府，這讓他自己陷入了極度被動。
如果一擊正中還好，證據(jù)都是勝利者編寫的，到時隨便給吳爭按個罪名就是，沒有人敢對勝利者說不，敢說的，定會漂在正陽門外的護(hù)城河上。
可一擊不中，后果不堪設(shè)想，無論是臣造反還是君戧臣，都是大忌，這就給了吳爭借口，堂堂正正的借口。
畢竟，“吳王令”并未有實(shí)據(jù)，只是坊間口口相傳，而吳王麾下軍隊未動，沒有即成事實(shí)，便可辯解。
反倒是自己突然下旨包圍、攻破王府，有了既成事實(shí)，這樣一來，落人口實(shí)、授人以柄豈能不被動？
可問題是，這板上釘釘?shù)氖拢趺淳腿瞬灰娏四兀?br />
朱蓮壁更后悔沒有采納大長公主的意見，是自己太急了，被吳爭的這種大肆宣揚(yáng)要造反的氣氛逼瘋了。
“來人速速將此事通報大長公主，請她拿個主意快，快去！”
聽著朱蓮壁瘋狂的嘶吼，黃道周震驚了，難道這其中還有大長公主摻合，大長公主不是在杭州府安養(yǎng)嗎？
黃道周不由得混身發(fā)冷，果然，皇權(quán)，惡臭！
。
急劇喘息之后的朱蓮壁，漸漸平靜下來。
他開始面對，目光慢慢地移向被他“善意”留在宮中的黃道周。
“首輔辛苦了！”
年少的朱蓮壁，臉說變就變，這或許是上位者必修的功課吧。
“朕知首輔罪朕朕，這也是沒有辦法。”朱蓮壁開始執(zhí)弟子之禮，走上前去，向黃道周鄭重一揖，“黃愛卿是忠臣朕心里一直將黃愛卿視為肱股、先生甚至長輩。”
黃道周吃驚地看著朱蓮壁，在這一刻，黃道周給予了朱蓮壁的表演，最高的評價。
朱蓮壁請教道：“黃愛卿任首輔時日已久，對京城人事了如指掌朕求愛卿幫幫朕，如今局勢如箭已離弦、覆水難收黃愛卿總不會坐視朕敗，江山社稷落入這等反臣手中吧？想想太祖再想想先帝，懇請首輔助朕一臂之力！”
朱蓮壁出乎意料的禮下于臣，令黃道周驚駭莫名。
黃道周熱淚滿臉，曲膝跪在朱蓮壁面前，抬起雙手，擋著朱蓮壁向自己彎下的身子。
“陛下陛下萬萬不可，臣受之不起啊！”
“不，如今只有首輔能救朕。”
“陛下這是哎臣容臣想想容臣再想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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