奉天殿轉(zhuǎn)東，過中左門，入文華殿。
這是個談話的好去處，相得益彰嘛。
是大長公主朱媺娖，選的。
或許是今日流的血太多了，去武英殿火藥味太濃吧。
沒有寒喧，一入文華殿，朱媺娖就切入正題。
“你贏了但不代表著你能為所欲為。”
“我同意。”吳爭此時乖得該發(fā)他張獎狀。
“權(quán)當(dāng)今日之事從沒發(fā)生過如何？”朱媺娖一本正經(jīng)地開出了條件。
吳爭臉色漸漸冷凝。
“你是想說承天門前死的數(shù)千人玄當(dāng)橋下翻滾的血水都可以當(dāng)作沒發(fā)生過？”吳爭極具譏諷地懟道，“果然是大長公主殿下見慣了生死，所有人的命，都可能當(dāng)作是一個數(shù)字，可以輕易涂抹去的數(shù)字。”
“你會答應(yīng)的。”朱媺娖不帶一絲火氣地說道，“因為你做不到親眼目睹著朱辰妤、周思敏受苦。”
吳爭目光露出一絲狠厲，然而一閃而過，他輕輕嘆息道，“你不該如此的你本是個不食人間煙火的仙子何必沾染這些腌臜、自墮塵埃呢？”
“命。”吳爭的感慨，或許是觸動了朱媺娖心中的柔軟處，“這是命人不可與命爭！”
“不！可爭能爭人必勝天！”吳爭急道，“你若是肯就此罷手，我保證你還是受人敬仰的大長公主殿下宗室所有人，皆可維持過往一切，與國朝同享。”
朱媺娖笑了，“我相信你能做到可坐在奉天殿至尊位上的君換了，這國、這朝還是我大明朝嗎你又如何讓我一個朱氏女子奉享大長公主的爵位呢？”
“大明朝亡了！”吳爭大聲道，“六年前就已經(jīng)亡了！”
“不！”朱媺娖尖叫道，“大明沒亡！”
這聲音尖利的讓吳爭驚愕。
朱媺娖長吸一口氣，盡可能地壓抑著她起伏的胸膛，“只要你答應(yīng)今日就回杭州府去大明就沒亡吳爭算我求你了，大明不能亡！”
四目相對，或許這其中曾經(jīng)有過一絲絲的暇想，可這稚嫩的幼苗，怎經(jīng)得起權(quán)力漩渦的巨大折磨？
早，就，沒，了！
吳爭悠悠嘆息，“我給過朱以海機會，給過你兄長機會也給過你機會，可結(jié)果呢，事實就擺在眼前他們，你們，盡可能地極盡之能事的將一切搞砸了事實上，你們更適合內(nèi)斗而不是北伐你們更擅長偏居一隅，而從不去學(xué)秦東出。”
“那是你的錯！”朱媺娖尖叫起來，指責(zé)吳爭，“天上只能有一個太陽當(dāng)臣子的光芒掩蓋、遮擋了它那便是最大的悲劇魯王如此，兄長亦如此，如今是我是你太不懂得為臣之道你早該引綹隱退如此，北伐早該功成了！”
“竟是我的錯。”吳爭無奈地?fù)u搖頭，“那你該沖我來想當(dāng)初，我?guī)銖募闻d至吳莊，小妹待你不薄，吳家人對你不薄！”
“豈可因私廢公？！”
“可思敏，追隨你顛沛流離直至今日，甚至為你背棄自己的夫君、拋棄嗷嗷身待哺的幼子你也忍心傷害她？”
朱媺娖臉色有過一陣抽搐，但她并不為所動，“我要的不多你回去，這事就算過去了。”
吳爭有些惱了，強捺著已經(jīng)蠢蠢欲動的性子，“如果我退出京城，你會讓我?guī)∶煤退济粢煌x開嗎？”
朱媺娖仰頭“咯咯”笑道，然后看著吳爭眼睛，“不能！沒了她們應(yīng)天府又怎能擋得住戰(zhàn)無不勝的吳王殿下和你麾下那群虎狼？”
“你究竟想怎樣你總不能一直扣著她們二人，來要挾我吧？”
朱媺娖笑而不答，其意不言自明。
吳爭，怒了！
“別，逼，我，殺，人！”
朱媺娖促狹一笑，“吳王殿下想殺人，誰能擋？誰敢擋我便在此吳王，請！”
吳王的手，顫抖著，按著腰間吳王劍，青筋畢露。
朱媺娖上前一步，慢慢抬起頭，指著頸間，此時已經(jīng)不太明顯的疤痕，對吳爭道：“若是那日你不攔我，我已經(jīng)死去多時了，便沒有今日之事我說過的，我活著一日，便不能任你胡來今日，我再給你一次機會來，殺了我！我死了，便再無人能擋你走進(jìn)奉天殿了！”
吳爭瞪著那張潔白如玉的臉孔，如此的憎惡。
“放了她們我即刻離開應(yīng)天府！”吳爭干澀地喝道。
“不。”朱媺娖斷然搖頭，“你走，她們活你不走，她們陪我死！”
饒是一向精明的吳爭，此時也心亂了。
朱媺娖揶揄道，“你說過的但凡遇難事，讓對方去做選擇，而最后對方往往是選錯的，這是解決問題最好的辦法我現(xiàn)在就讓你選你怎么選？”
吳爭的臉忽紅忽白，牙齒咬了不知道多少次，嘴唇都咬出血絲來了。
終于，吳爭跺跺腳，霍地轉(zhuǎn)身，“我走，你別為難她們！”
朱媺娖動容了，“我明白了原來，她一直只是虛于委蛇！”
她，她是誰？
吳爭和朱媺娖，心知肚明。
“難怪難怪你就算知道是她送我離開杭州府，還在想從我手中救出她從一開始，就是你授意的她，對嗎？”
吳爭沉默。
“難怪整個杭州府，竟無一隊兵卒上前攔車詢問我本以為，吳王治下果然與眾不同，連吳王妹妹都是權(quán)勢滔天，可以為所欲為原來，都是出于你的謀劃？”
吳爭沉默。
“你誘我逃離杭州府回京發(fā)動此變，為得就是掃清宗室、一勞永逸包括我在內(nèi)，對嗎？”朱媺娖已經(jīng)出離地憤怒。
吳爭卻還是沉默。
“這么說來，連周思敏也是對我陽奉陰違其實她在出賣我，對嗎？”朱媺娖已經(jīng)幾乎在吼了。
吳爭終于開口了，“此事，思敏她確實是不知情！況且，你應(yīng)該知道，在她心中的份量，我，不如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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