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他第一次這么近距離的接觸女鬼,之前一人一鬼最近的距離,不過是在同一個屋子里罷了。
如今將她抱入懷中,之前相處的種種全部都在葉雨時的腦子里涌現了出來。
不久前的那場車禍,他失意時默默的陪伴。
很多次,他在畫布前睡著,可是醒來之后卻在自己的床上。
有時,也會有一陣莫名的風將窗外的花瓣卷進屋內,在房間里制造出一場浪漫的花瓣雨。
可是他呢…他一直都只有恐懼,甚至還想盡快將她除掉…
葉雨時看著自己懷里蒼白到透明的臉,微微有些發怔,喃喃問道:“為什么?”
顧北北走上前去,行至葉雨時的身旁。
女鬼仰視著顧北北,神情之中露出了幾分哀求與期盼,她哀聲說道:“我沒有多少時間了,能不能讓我跟鶴卿做最后的道別…”
顧北北看了一眼葉雨時,搖搖頭說道:“他不是鶴卿。”
女鬼的手再次撫上了葉雨時的臉,她輕聲說道:“是的,他是鶴卿,當年初見,他比現在要年少的多……”
“當年?什么當年?”
女鬼形容哀戚,像是想到了什么令人神傷的往事,不忍再言語。
只是不管她再怎么說,那段記憶都只是她一個人的記憶罷了,葉雨時一點印象都沒有,更別提去解開誤會,化解女鬼的執念了。
莫雨薇不知什么時候已經醒了,站在了顧北北的旁邊,雖然不知道發生了什么,但是光看著眼前的架勢,都覺得有夠虐心的。
看著這一對跨越時空的虐心戀人,她有些不忍,輕輕的扯了扯顧北北的衣角,然后問道:“你有沒有什么法器能夠讓他們兩個看到往事的?”
顧北北皺著眉想了好一會兒,說道:“前世自然是不能看到的,只能看到自己腦中所存的記憶,只是…葉雨時早已不是她認識的那個鶴卿了,又怎么能看到關乎兩人的記憶呢?”
莫雨薇敲了一下她的腦袋說道:“你傻啊,這個女鬼可是沒變過的,只要看了她的記憶不就知道他們當年究竟發生什么事了嗎?”
顧北北恍然,這個方法倒是可行,她也的確有那么一個小法器。
只不過那銀鏡用起來很是兇險,需得取本人的心血滴于鏡面之上,才能啟動這個法器。
眾所周知,鬼是沒有血的。
所以縱然是有這個法器,如何用它也是一件值得思考的事情。
顧北北看著那兩人說道:“我有一個法器,可是看到過往的記憶,但是需得拿心血滴在上面,你們有什么好法子嗎?”
女鬼聽到這句話,看上去有些激動,她怔怔的說道:“竟還真有這種法器。”
“什么意思?”
女鬼從自己的懷里掏出來一個小瓶子,說道:“我剛變成游魂的時候,曾遇到一個云游道長,那道長聽聞了我的故事,讓我從我的尸體里取些心血來備著,他說這世上有一個法器,可觀往事,若是被我遇到了,這心血正好能派上用場。”
顧北北聽了也覺得很是奇特,那道長在那個時候竟然沒把她收了去…并且還好心的告訴了她這件事…
不過現在
也顧不了那么多了,既然有心血,這鏡子自然也是能用的。
她埋頭從自己的口袋里掏出來一面小小的銀鏡,銀鏡看上去很古樸,沒有什
么特殊的裝飾,從外觀來看與普通的鏡子并沒有什么區別。
顧北北將這面小銀鏡遞女鬼的面前,說道:“將你瓶子里的心血滴上去吧。”
女鬼聞言,將小瓶子的蓋子打開,隨后又將那小瓶子稍稍傾斜,頃刻就從里面緩緩流出了幾滴紅色的液體。
那幾滴紅色的液體全部都滴在了小銀鏡上,銀鏡表面被紅色的血液慢慢的覆蓋,在片刻之后又盡數消失了。
那小銀鏡之上似乎有銀光微微閃了閃,一瞬之后又恢復了。
所有人都不再說話,而是凝神看著那面小銀鏡。
小銀鏡起初還沒有什么變化,鏡子里面映出了每一個人的臉,可是隨著那些血液得住逐漸消失,里面的人物和景象都開始一點一點的發生了變化。
葉雨時瞪大了雙眼,鏡子仍舊是那一面鏡子,可是里面已經看不到他的臉了。
而是完全不同于現在的景象。
似乎是在一片戈壁灘中,周圍是黃茫茫的一片黃沙,看不見一個人影。
由于是令儀本人的記憶,鏡子中的視線似乎也是跟著她在走,搖搖晃晃的,身旁的鈴鐺聲顯得格外的清脆。
她似乎是坐在駱駝上,那鈴鐺聲就是駱駝脖子上的繩索。
只是雖然從這個視線看過去,前方只是漫無邊際的黃沙,可如果是聽著那鈴鐺聲,就能聽出來,當時應當不是只有令儀一個人。
鈴鐺聲清脆,那天的日頭好像很大,他們只是在銀鏡外面看著,就覺得曬的人心頭發慌。
這樣的環境和天氣,實在是不適合兩個人的相遇。
可偏偏,他們就相遇了。
令儀騎著駱駝有些發困,頭上蒙著紅色的紗巾,她瞇著眼睛看著前方的路,嘟囔著嘴抱怨了一句怎么還沒有到。
荒漠里的天氣變幻無常,剛剛還艷陽高照,不過片刻又陰了下來。
眼看著太陽躲在了云層后面,周圍也不似剛剛那么悶熱了。
令儀才從那股發困的勁頭里掙脫出來,彼時她不過十六歲,還正是愛玩的年紀。
一見著起了風,立刻麻利的從駱駝上滑了下去,赤著腳踩在了黃沙上。
沙子還略微有些發燙,她忽略了身后阿爹的告誡聲,披著紅色的紗巾咯咯笑著朝前跑。
前面正好是個低壑,令儀跑的累了,停下來一邊走著一邊用腳踢著沙子,這一踢,踢到了一塊玉佩。
她心里好奇,蹲下來將那塊玉佩拾起,放在手里仔細看了看。
玉佩的材質很好,上面雕琢了繁瑣的花紋,一看就不像她們族人能夠做出來的,她想,這一定是中原人的東西,只有中原人才會這么手巧。
令儀將自己的右手搭在眉骨上,朝著不遠處看了看。
不知道還有沒有什么好東西能被她撿著的,她喜歡中原,每次中原來了商隊她都高興的很。
她的阿爹答應她,等她再長大一些,
就讓她去中原玩一玩。
不遠處,漫無邊際的黃沙中,似乎有一片白色的衣角。
令儀眨了眨眼睛,有些懷疑是不是自己看錯了,她又朝前走了幾步,那白色的衣角還在原處。
她回頭看了一眼自己家的駝隊,撒著腳丫子朝著那片衣角跑去。
還沒走到的時候,令儀猜想過,可能是哪個中原人不小心把自己的衣服扔在了這里,或者是被黃沙淹沒的尸體。
這里的地形復雜,天氣反復無常,如果不是有熟悉這里的人帶路,很有可能就會被困在這里,一輩子也出不去。
盡管做好了心理準備,可是當她真正走到跟前,看到躺在地上的那個人時,令儀還是有些慌了。
她只知道這里經常會有尸體,可是卻從來沒有見過。
她微微掂著腳朝前看了看,這一看就能看到躺在地上的那個人似乎微微動了動自己的手。
令儀大叫:“原來還沒死!”
她再也顧不上別的,一腳深一腳淺的朝前跑去,一直奔到了那個白衣人的身邊。
地上的人面朝下躺著,看身形似乎是個男子,身上穿著白色的綢緞袍子,看上去應該是個有錢人家,只是不知為何,只有他一人躺在這里。
令儀用力將地上的男子翻了過來,又摘下自己頭上的紗巾,輕輕的擦拭去了他臉上粘著的沙土。
在沙土的覆蓋之下,是一張精致的帶著少年氣的臉龐,令儀擦拭的手微微一頓,她感覺到自己的心跳好像驟然間就亂了。
銀鏡外的三人均是一愣,在銀鏡中,那個剛剛被令儀擦去臉上沙土的男子,長著一張和葉雨時一模一樣的臉。
令儀一向知道中原的男子長的好看,可是她,還從來沒有見過這么好看的人。
眉毛又黑又濃,看上去就像是畫上去的一樣,薄唇緊緊抿著,因為昏迷的緣故看上去有些失了血色,膚色很白,跟他們這些經常居住在荒漠中的人不同,令儀看著自己健康的小麥膚色,有些發窘的收回了自己的手。
他昏過去了,應該是從馬上或者駱駝上摔下來了,但是令儀能感覺到他微弱的呼吸,還能感受到他胸膛的一起一伏。
她不知道該怎么形容自己的心情,有些驚喜又有些緊張,這還是她第一次救人,更是她第一次這么近距離的接觸一個中原的男子。
“令儀!”
令儀身后的駝隊已經追上來了,她的父親在她身后呼喊著她的名字,讓她快些回去。
“阿爹!這里有一個人!”
令儀站起身來朝著自己的阿爹揮了揮手,她相信阿爹一定會救他的。
他們西涼人,一向熱情善良,從來不會見死不救的。
令儀的阿爹沒有讓她失望,只是看了一眼地上的男子,就將他放置在了一匹空著的駱駝上。
興許是駱駝搖晃的太厲害了,也或許是路途太漫長,在這搖搖晃晃中,葉鶴卿就這樣醒了。
他狂咳了一陣,等發現自己被掛在駱駝上的時候,掙扎著要從上面下來,這個時候,從身旁傳來了一道女子的聲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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