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北北下意識往后退了一步,眼前這些模模糊糊的人影就更多,一瞬間把這個寬闊的甬道擠得滿滿當當。
盡管顧北北沒有感受到任何實體的擁擠,但還是覺得喘不過氣來,她踉蹌著再往后多退兩步,就一屁股跌坐在地上,臉色發白,冷汗如雨下。
“就在那!”聲音。
無數的聲音充斥著,回蕩著,咆哮著,瘋狂著。
顧北北覺得自己的腦子里實在被塞了太多東西,兩手揪住腦袋和頭發,身體上的痛苦遠遠不及這種快要爆炸的恐慌感。
不多時,顧北北就意識到,這些人并不是真正的“人”,他們是影像,是虛體,是回蕩在這個甬道之中,經年不散,凝練的一股怨氣。
起初或許只有那么一縷兩絲,但是隨著時間的推移,隨著這座“威赫殿”的神秘感越來越強,“寶貝”的傳言也越來越盛,或許更多人就覬覦起這座宮殿里的東西。
短短十幾米長的甬道里,顧北北幾乎覺得自己目睹了最丑陋,最血腥,最恐怖的畫面。
他們爭相涌入。
或是被沉重的步伐一腳踩得稀爛;
又或是在擁擠的搏斗之中死于亂劍;
或是直接被肅清的持劍的兵士斬成幾段;
又或是在咆哮與血腥的灌溉下變得癡狂,最終死于自己的瘋狂。
單單是這樣一條筆直的通路上,顧北北已經數不清究竟有多少生命,多少怨氣,多少游魂。
顧北北的意識也在這種強烈的沖擊下逐漸渙散,變成飄飄蕩蕩的虛幻之物。
“師父……”顧北北閉起眼,小小的鼻尖皺了皺,兩腮泛起一抹暈紅,舌頭和喉嚨變得干燥起來。
一種既熟悉又陌生的味道飄蕩在甬道里,一時間壓過了血腥的恐懼感。
“啊!”
是酒!顧北北忽然想起來,這是酒精的味道。
她不止一次在顧老頭那里聞到過這樣的味道。
“是師父!”顧北北猛地睜開眼,感覺自己的肚子和肺部產生了灼燒感,緊接著一股暖流充斥在身體里,腦海中那些虛幻的影像也像是見了天敵一樣,四散躲避,紛紛融進了四周的長明燈里。
更多的,則是在墻壁上凍結成了龜裂的石像。
顧北北再睜開眼,疲憊的感覺壓抑在她的胸口,眼前模模糊糊浮現出兩張臉,一張斑駁溝壑,長了一臉老人斑的老臉,另一張則稍顯猥瑣,兩條細長的眼窩往下垂去,寬闊的嘴擰著別扭的笑。
“師父……師弟?”顧北北呻吟著喊出聲來,沒想到自己竟然大了舌頭。
“別吭聲,先屏氣凝神,把外邪祛除,切記要結一口真氣,不要讓這些小鬼亂了心神。
”
顧老頭托著顧北北的背,說道。
顧北北慘笑一聲,聽了顧老頭的忠告,她立刻就知道,自己是遭到這條甬道的侵蝕,沒想到短短的一道通道,竟然斷送過這么多生命。
“這是……?”顧北北留神到顧老頭的酒葫蘆豎在自己嘴邊,鼻頭上傳來刺激的感受。
“糯米酒。”顧老頭嘿嘿笑著,說道:“多虧了這寶貝,糯米對鬼邪有奇效,這酒又是米中上品,要不是這東西,回天乏術哩。”
說著,顧老頭兀自往嘴里大大地灌上一口,又小心翼翼地塞住了葫蘆蓋兒,束在腰上。
“師姐你沒事吧,沒想到相師也會中邪哩?”吳根話里雖然有些幸災樂禍,但仍然掛心著自己師姐,看到剛才顧北北出了狀況,他也急的不行。
顧北北無話可說,老頭子卻獰笑著解釋起來:“吳根啊吳根,你以為你師姐是因為什么著了道?”
“什么?”吳根疑惑不解,總覺得顧老頭的語氣充滿了不善,這不善還是針對他自己的。
“剛才你說你在里面轉了半個鐘頭,我就覺得奇怪。我們兩個都看得清楚,你只不過往里走了兩三步,轉了一個彎,回過頭來就徑直到了我們面前,說你查了半天。”
吳根剛要反駁,卻被顧老頭指了回去。
“這條甬道,說白了只有十幾米,你做的記號就在眼前。”顧老頭擦了擦墻上的污漬,果不其然,離門口三兩米的地方,還真有一個吳根留下的記號。
“這怎么可能!”吳根瞪大了雙眼,不可置信地說道:“我分明是在拐角的地方留下的……”
顧老頭搖搖頭,說道:“放屁,哪有什么拐角,這里也根本不是什么迷宮,是一條筆直通道,一共就這么長,看這里。”
顧老頭拍了拍身后的墻面,吳根這才意識到,原來他們經過的“拐角”也好,“岔道”也好,從一開始就壓根不存在,這是一條直道。
“可師父,那這里究竟是怎么回事?該不是中了邪……”
顧老頭冷笑一聲,解釋起來:“虧你還是我門中人,連這都想不到?這就是附了千萬條人命的鬼道,自然跟一般的迷宮不一樣。”
“你回來的時候,整個人身上帶了不少臟東西,我們再進去的時候,那里面已經不是一條甬道,而是類似于鬼門關的東西了,你本身沒什么靈力,一般的小鬼都看不上。老頭子我又一身技藝傍身,他們也都知道老骨頭啃不動,也就你師姐,在這幫小鬼眼里,那就是一塊肉骨頭!”
吳根聽了顧老頭的話,眼睛都翻了翻白,汗如雨下。
沒想到他真的就在這“鬼門關”上走
了一遭來回。
“那師姐她……不會有事吧。”吳根擔心地看了一眼顧北北。
這時候顧北北的呼吸逐漸平穩,一張稚嫩的小圓臉上,兩腮殷紅。
顧老頭伸出手掌,貼在顧北北的腦門上,說道:“小鬼知道傷不了北北的真元,只能旁敲側擊,用一些鬼畫符的玩意兒嚇人,也就是我家北北是個足不出戶的好丫頭,但凡見過血的驅鬼師,也不會受到這種蠱惑。”
吳根聽了,嘖嘖兩聲,說道:“這些家伙他們欺軟怕硬!”
“這次算你說對了。”顧老頭點點頭。“不過北北只是受了驚嚇,好在恢復地很快,此地不宜久留,吳根,剩下的事就有勞你了。”
“我?”吳根愣了一愣,立刻意識到眼下他的任務。
“靠!”他大叫一聲,無奈地吭哧吭哧使盡了力氣,一條肩膀扛著“雪橇”,把師父同師姐兩人一步一步拖拽著到了甬道盡頭的門前。
吳根費盡氣力才終于走完這十幾米,一路上左右傳來攝人心弦的哀嚎聲,不過這種程度的驚嚇,顯然對三人都不起作用。
“師父……到,到了。”吳根幾乎累得脫了力,就地坐在冰面上,屁股呲溜地涼了。
推開石門,內側的門上沒有附著奇門遁甲的要訣,因此吳根輕而易舉就推了開來。
石門之后,就是通往上層的石階,不知道是因為年歲太久,還是風蝕雨滴的原因,石階上已經殘破不堪,幾乎難以下腳。
“好了,北北,咱們算是闖過了這一層。”顧老頭收起腳邊的“雪橇”,疊起來放回到自己的行囊中,一瘸一拐地站起身,當著吳根一臉震驚的面孔下,扶起了顧北北。
“師父?”吳根愣坐在地上,大呼小叫地問。
“嗯?”顧老頭動了動腳踝,看起來活動還有些不大靈便,但是似乎已經沒有那種寸步難行的疼痛感。
“你腳筋不是斷了么!?”吳根擦亮雙眼,不可置信地問道。
“是斷了啊。”顧老頭說道。
“你斷了,你的腳,你你你你。”吳根語無倫次地說道:“那你能站起來!”
“誰說斷了不能再長?再說了,老頭子我一輩子什么大風大浪沒經歷過,就這么點鐮鼬也想廢我的腿?”
吳根忽然臉色刷地拉了下來,問道:“師父,我問你一個嚴肅的問題,你,你必須誠實地回答我。”
顧老頭似乎早就猜到這小子想問什么,卻沒有直接點破,反倒是玩味地看了他一眼,點點頭。
“你問。”
吳根深吸了口氣,問道:“師父,你從什么時候開始就能走路的?”
顧老頭嘴角
挑起一抹笑,果然是這個。他笑著回答:“從你做這副雪橇開始咯,有什么問題嗎?我的好徒兒!”
吳根一瞬間想死的心都有了,敢情這老頭兒就是拿自己當免費的牲口使喚呢。
“我可沒拿你不當人看。”顧老頭卻有自己的道理。“吳根吶,你來我門下也不老少時間了,多少也該鍛煉鍛煉你是不是?像這樣高強度的鍛煉,對你很有幫助!”
吳根心里一萬匹草泥馬跑過,信你就有鬼了,糟老頭子壞得很。再說了,吳根心里想著,平日里自己也沒老少伺候這老頭,不也是這“修煉”那“修煉”的。
兩人的對話惹得一旁的顧北北“噗嗤”笑出了聲來。
像這樣率性地笑,對顧北北來說,好像是上個世紀那么遠一樣。
顧老頭看在眼里,心里也更暖了些。
不過唯獨吳根是有苦難言,三人就這樣又說又笑地踏上了塔樓的第二層。
這威赫殿并不是宮殿的造型,反而有些類似塔樓的結構,每一層的空間并不大,但是結構十分氣派。
他們順著塔樓的石階往上走,不多時便到了第二層,一來到這,顧北北的眼睛就發亮,忍不住喊出聲來。
“哇!”她一上到第二層,就急匆匆地往外跑出幾步,置身于第二層的空間中,連身體都好像變得更加輕盈。
(本章完)
【精彩東方文學 www.nuodawy.com】 提供武動乾坤等作品手打文字版最新章節首發,txt電子書格式免費下載歡迎注冊收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