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嘿嘿嘿，您覺得她喝成這樣明天還能起來嗎？”一說起王雅靜洪濤就發(fā)自內(nèi)心的笑，有這個租戶在，自己每天都能找到不少快樂。

    “怪不得非要灌她喝那么多酒，我去泡點紅豆，明天早上給她弄點紅豆粥養(yǎng)養(yǎng)胃。”劉嬸終于聽明白了，這位房東又在冒壞水，轉(zhuǎn)而把王雅靜放到了受害人的位置，開始憐憫上了。

    一夜無話，這點酒絲毫不影響洪濤的睡眠，還能躺在床上再看會兒書，并在早上五點多自然醒。深秋的清晨還是挺冷的，氣溫只有五六度，再加上陣陣西北風(fēng)，即便穿著加厚運動衣褲依舊凍的直打哆嗦。

    但這種體感只會持續(xù)幾分鐘，等沿著后海邊的小路跑起來之后很快就能讓身體熱起來，要是不熱的話那就說明跑的不夠快。這么多年日復(fù)一日的習(xí)慣，洪濤的身體已經(jīng)成了計數(shù)器，在什么季節(jié)需要跑多快不用看任何儀表，僅憑身體反饋就能準(zhǔn)確掌握。

    “嘿，洪，比一比嗎？”身體還沒跑熱呢，附近就傳來了不和諧的聲音。一男一女兩個外國人正把腿放在岸邊的鐵柵欄上壓伸。和洪濤相比，他們倆穿的更清涼，上身是同樣的厚運動服，下身則是短褲。

    這是兩口子，和戴夫、謝爾曼一樣在京城工作，也租住在后海北岸，從哪兒來、干什么的、住在什么地方，洪濤認(rèn)識快兩年了從來沒打聽過，人家也沒主動提過。只知道男的叫丹尼，女的叫格洛麗亞，國籍依舊不詳，但英語不錯。

    雙方唯一的聯(lián)系就是跑步和吃早餐，去年的有一天，洪濤在后海邊上偶然發(fā)現(xiàn)了同樣出來慢跑的丹尼夫婦，立馬就湊了上去。原因很簡單，格洛麗亞身高腿長，看著很養(yǎng)眼。用郭德綱的話講，自打看見你媳婦，你這個朋友我就交定了！

    丹尼夫婦也不太矜持，發(fā)現(xiàn)洪濤超越之后立馬加速追趕，把慢跑變成了環(huán)湖追逐賽。然后就是戰(zhàn)斗的友誼，只要天氣允許每天早上都會結(jié)伴而行。

    有洪濤在，任何活動都會增加變數(shù)，一個人傻乎乎跑圈那是沒辦法，三個人自然不能再這么平淡下去，于是時不常賽一賽，順便用早餐當(dāng)賭注就成了常態(tài)。

    “牲口！”洪濤嘴里小聲罵了一句，但身體比較誠實，湊過去做著同樣的動作。

    這兩口子確實牲口，跑起來就像永動機，自己是十賭九輸，好不容易贏一次，也是因為丹尼有事兒沒出來跑步，借機欺負(fù)欺負(fù)格洛麗亞，勝之不武。

    今天丹尼的狀態(tài)一如既往的正常，洪濤只能也很正常，無論怎么使勁兒依舊是第二名。所以早餐他得請客，到不用太奢華，地安門大街上的麥當(dāng)勞就成。

    那是丹尼夫婦的指定用餐地點，他們雖然來北京至少兩年了，可還是不習(xí)慣去人頭聳動的早點鋪里去吃更正宗的油條豆?jié){，除了衛(wèi)生條件看著有點糟糕之外，更主要的是摩肩接踵會讓他們感到緊張。

    “洪，我發(fā)現(xiàn)了一個很有意思的事情，想了很久也沒得出答案。”和沉默寡言，只會用身體碾壓洪濤并以此為樂的丹尼相比，格洛麗亞的性格更外向，更喜歡說笑。可惜她的中文比嬰兒還爛，說不出來也聽不懂，每次和洪濤一起吃早飯就成了提問時間，各種問題層出不窮。

    “要是我的回答能讓你滿意，這頓早餐就得由丹尼請客！”回答問題可以，但不能免費。洪濤的理由很充分，使用中文是本能，但使用英文就得費腦子，腦子很重要，所以也很值錢。

    “哦，洪，你是我認(rèn)識的中國人里最吝嗇的一個！”丹尼已經(jīng)不是第一次為妻子的好奇心付賬了，必須也不是最后一次，可每次還不厭其煩的抗議。

    “也是最誠實的一個，我在馬場里認(rèn)識的中國同事總在敷衍，這邊又沒有人能和我溝通，太苦惱了！”對于丈夫的抗議格洛麗亞并不認(rèn)同，在物質(zhì)和精神誰更重要方面，她選擇了后者。

    “丹尼，你看，現(xiàn)在已經(jīng)不是費腦子的問題了，我是在幫你妻子祛除煩惱，保持精神健康。請問，在你們國家請位心理醫(yī)生每小時需要花費多少錢？”

    “我再去給每人加個雞蛋……”在體力上洪濤這輩子怕是沒希望贏丹尼了，但在嘴皮上丹尼的處境同樣堪憂，眼看早餐問題要向更高消費層次轉(zhuǎn)變，他只能避開風(fēng)頭，轉(zhuǎn)身去了柜臺。

    “好啦，協(xié)議達(dá)成，請問吧女士！”嘴皮子痛快了，洪濤又成了和善有趣的紳士，并把最后一根油條讓給了格洛麗亞一半。

    “我仔細(xì)觀察了一年左右，發(fā)現(xiàn)這里的習(xí)慣和我家鄉(xiāng)區(qū)別很大，早晨鍛煉的大多是老人，晚上活躍的大多是年輕人，為什么會這樣？”格洛麗亞絲毫沒謙讓，接過油條一口咬下小半截，再喝口豆?jié){，這才把問題拋了出來。

    “……我能先問問你的家鄉(xiāng)在哪里嗎？目前在中國做什么工作？”洪濤聞言一愣，像是在思考，順嘴反問了回去。

    “因斯布魯克，我和丹尼都是馬術(shù)教練……我以前沒說過嗎？”格洛麗亞也沒什么忌憚，很快回答了她和丹尼的來歷。

    “哦，奧地利……我去過，哪里很美，有大雪山和滿街橡樹。你剛才的問題太簡單了，老人睡得早所以能早早起來鍛煉。年輕人起的晚，所以能熬夜玩到很晚，但早上起不來！我今天要去辦事兒，如果還有想不通的地方明天早餐時再討論。丹尼，謝謝你的早餐！”

    格洛麗亞完全不能適應(yīng)洪濤的聊天方式，腦子里正在準(zhǔn)備如何介紹自己的家鄉(xiāng)，話題突然變了，只得把思路往回拉，連嘴里的油條都不嚼了。洪濤也沒耽誤，一口喝完了半碗豆?jié){馬上起身告辭，快走出大門時才沖著柜臺前丹尼喊了一句。

    實際上時間還早，不用太趕，洪濤只是不想回答格洛麗亞的問題才找借口脫身。這個女人觀察事物的角度很獨特，還特別喜歡思考，經(jīng)常會問類似的問題。

    別看都是家長里短，卻非常能體現(xiàn)國內(nèi)各階層的狀態(tài)。洪濤不想讓她覺得中國人生活習(xí)慣不好，更不愿意讓她知道國內(nèi)年輕人活得很累。但又不能睜著眼說瞎話，所以能躲就躲，躲不開就想辦法瞎解釋。

    “我的油條呢！”幾十秒之后，丹尼端著雞蛋回到座位上，看著空空如也的盤子和冥思苦想的妻子，再看看消失在門外的背影，插著腰直運氣。

    “劉嬸，我的釣魚椅呢？”回到家，洪濤就鉆到小賣部后面堆放雜物的墻角亂翻了起來，直到劉嬸聞聲出來也沒找到想要的東西。

    “你釣魚的東西不是都在屋里放著？”院子里起的最早的其實不是洪濤，而是劉嬸兩口子。老高四點多就得上班，劉嬸肯定也得跟著早起。但聽到是在找釣魚的東西，她很肯定的搖著頭。這位房東能把電飯鍋、冰柜送人，但從來不讓別人碰釣魚的東西。每次回來又洗又曬又擦，可金貴了。

    “不是我釣魚的，是以前不要的那些，能折疊成傘一樣的椅子。”洪濤知道劉嬸沒理解自己的意思，連比劃帶描述的又重復(fù)了一遍。

    “嗨，我給你拿去……是這個不？”這次劉嬸聽明白了，馬上轉(zhuǎn)身進屋從床底下拉出個紙箱子，里面整整齊齊的碼放著各種顏色的折疊釣魚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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