村道并不好走，在車上顛簸著，風口村很有些之前白楊村那種與世隔絕的意味。

    洛川覺得不對勁，除了他們搭得的靈車，再就是攝影組的車輛了，可后面還有一輛車，遠遠墜著，不緊不慢，保持距離，絕對不是過路的。

    看看時間，正午十二點。

    洛川皺起眉頭，常言道物極必反，此時卻是白天陰氣最盛的時刻。

    乍覺溫度低了幾度，胡膽車速降下，片刻后，干脆停了。

    后車廂打開，胡膽在外：“洛兄弟，麻煩你下來看看。”

    攝影組的車輛也停下，舉起攝像機。

    車廂內冰涼，外面艷陽高照，伊夢蘭有些不適應，遮著陽光。

    “洛兄弟，就是這里！我昨天就在這里差點出事。”

    胡膽赧笑。

    洛川下車，再牽著伊夢蘭，打量下地形。

    此地是個急轉彎，路側是個斷崖，護欄破敗，也不知道什么時候被破壞的。

    而斷崖邊，卻坐著一個抽著煙袋的老大爺，口中嘟囔：“孫兒啊，你死得慘，死的冤，他們都該死。”

    外人眼里，他就像精神失常一般，洛川卻看得清楚，老大爺身后有一個文文靜靜的年輕人在給他捶背。

    胡膽往這村里的次數多了，對風口村也有些熟悉：“這位大爺姓賈，風口村的，早年的時候，兒子、兒媳都死了，一個人把孫子拉扯大，本想著能安度晚年，他孫子前些時日也死了。

    老人家傷心過度，受了刺激，經常一個人坐在這里。

    哦，他孫子是在這里墜崖的。”

    李宣向洛川湊了湊，他的攝影機又起雪花點了，上次在屯軍村遇到這情況就把他嚇得不輕。

    “洛川，大白天的那玩意兒也出來？”

    洛川看看不遠處停著的那輛越野，搞不懂那輛車的路數，點點頭。

    好似自言自語，又好似真的在對什么人說話。

    “哥們兒，什么仇什么冤？

    人家一個靈車司機，也招你惹你了？”

    莫名其妙的一陣唏噓，回頭對胡膽說道：“對著老人的方向說對不起，鞠三個躬。”

    胡膽格外真誠，認真照辦，又自作主張，在身上摸出五百塊錢上前塞進老大爺兜里：“大爺，我也是討生活的，多的沒有，你用這錢改善下生活。”

    這胡膽看起來很兇，有這份心思，直讓洛川刮目相看。

    胡膽回過頭時，頭頂上的死氣卻是蕩然無存，整個人都輕松多了。

    邱德峰卻躥下車，頗有幾分義正言辭，站在鏡頭前：“洛川，你什么意思？

    知不知道你在干什么？

    這是故意蒙蔽人，懂不？

    作為現代有思想有見識的人，你知不知道你的作為是在宣揚什么？

    作為這個隊伍的隊長，我很生氣。

    我不希望你為了趕路，做出些散布謠言的事情。

    這是影響社會風氣的，你知不知道？”

    “是，我錯了！”

    洛川口頭迎著，實際并沒有多少認錯的態度，望望不遠處的風口村，小小的村子，高高的煙囪濃煙直冒，周圍的樹木花草莊稼不同于別處的郁郁蔥蔥，全是焦黃的嫣兒吧唧。

    可胡膽熱情的遞給洛川一根煙：“洛兄弟，我真服了你了，之前吧，我總覺哪里不自在，細說，又說不出來，就剛才那一下，我感覺頭頂的烏云散開了似得。”

    “窮山惡水多刁民！”

    邱德峰臉上頓時無光，對后面那輛越野打了個手勢，回了車里。

    “什么味道？”

    伊夢蘭掩下鼻子嘀咕。

    一陣風吹過，空氣中是刺鼻的焦味。

    “走吧！”

    他苦笑：“這里的事情很復雜。”

    回到車上，洛川打個響指，指尖冒出火苗點上煙。

    又讓伊夢蘭一陣驚嘆。

    “剛才是怎么回事？”

    洛川吐口煙霧：“剛才的老大爺身邊有個亡魂，是他的孫子。”

    “啊？”

    伊夢蘭往他身邊躲了躲。

    以前的風口村雖然閉塞，但是山清水秀，風景很是不錯。

    姓賈的老大爺有個孫子叫賈偉，就生長在這村里。

    老人兒子兒媳出車禍死亡后，爺孫倆相依為命，賈偉從小就有出息，念書念得好，老人不遺余力把孫子送到了大學。

    賈偉是村里的唯一一個大學生，畢業后，卻不愿留在大城市，想著回村和大家一同致富，發展綠色產業。

    但是，回到山村老家后，景色秀美的村子大變樣，煙囪高豎，烏煙瘴氣，簡直不是人待的，而且，村里疾病增加，生下來的孩子很多都是畸形的。

    但是，村民的收入卻提高了。

    因為村里辦起了化工廠，污染的煙塵沒有經過任何處理外排了。

    賈偉剛出校門，年輕氣盛，一心想還家鄉一片藍天，舉報了這種行為。

    村民憑借化工廠，賺了錢，哪里肯容忍賈偉這毛頭小伙子斷了自己財路。

    在知道賈偉舉報后，一方面擺平上面的人查訪，另一方面卻是把賈偉狠揍了一頓，讓他老實點。

    賈偉也是一根筋，覺得自己沒錯啊，憑什么挨頓打，還被村里人謾罵孤立。

    既然小地方告不贏，那就往更高層的地方告。

    但他被村里人盯上，通信工具被拿走，再做些什么都困難。

    找個機會，賈偉騎著摩托車離了村里，還是被村民發現了。

    眾人追趕中，賈偉驚慌失措，在那彎道處，沖破了護欄，掉下山崖，就此殞命，尸骨無存。

    那位賈老大爺，哭天搶地，生活無望，癡傻一般，時常到孫子死去的地方自言自語，被定個精神失常，投告無門。

    大好年華，葬送一旦，剩下爺爺孤苦無依，賈偉有怨氣無處撒，成為冤魂，一心復仇，村里的死亡事件就是他鬧出來的。

    “怎么會這樣！”

    聽說這樣的內情，伊夢蘭也是心驚膽戰：“錢財動人心，可這也太可怕了，為了賺錢，失去了碧水藍天，還背上良心債，真的值嗎？

    那賈偉報仇，好像沒錯。”

    這又是一件洛川無法評判的事情，想來如果白楊村的大好美景被污染，自己會怎么做？

    心里不勝糾結。

    忽然想起點別的，惡靈索命，惡靈報仇的事情他遇到不是一次，但兇魂就算有怨氣，也不會無緣無故生成，賈偉魂體不散，卻沒有多少戾氣，還知道關心爺爺的身體，明顯不是只有怨氣走向極端的惡靈，背后一定有別的東西幫他。

    賈偉隱瞞了些事情。

    這村里還有什么？

    靈車再停時，已到死了人的家戶外。

    不得不說，這風口村，家家戶戶小樓林立，除去難聞的氣味和煙氣彌散的空氣，稱得上富庶。

    可建立在破壞上的發展真的能稱為發展嗎？

    眼中金光閃過，洛川又搖頭，這村里籠罩的黑霧中伴隨著青色的氣息，此地還有妖。

    跟在他們后面的越野車，也遠遠停下，保持著適當的距離，也不知道究竟為何。

    邱德峰則很興奮：“洛川，我說你非要來這里，現在我明白了，你是想趁人家辦白事，蹭頓飯吃吧？

    你這樣子是越俎代庖，我很不喜歡，以后有事先告訴我。

    哎，伊夢蘭，今天的午飯，不用你找了，本隊長親自出馬。”

    心情沉重的洛川、伊夢蘭都不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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