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張沒有說話，略帶笑意地帶著眼鏡男子重新坐回了沙發。校長又泡好了一壺茶，斟到兩人的茶杯上。

    老張可是老調查員了，深知在調查過程中，一定要掌握好節奏，不能讓對方牽著鼻子走，還一定要牽著對方鼻子走，不然你就別想問出點什么。

    畢竟是到了別人的地盤，況且還是面對一位“德高望重”的前國腳，老張自然不敢怠慢。老張先是讓眼鏡男子上去當個炮灰，試探一下對方的態度，等心里有個底了自己再上。

    果不其然，雷東似乎在裝傻，一副想說卻又不能說的樣子，其實就是在等調查人員開口。

    因為誰先開口誰就輸，他們先開了口，雷東就能掌握話語的主動權，到時候他想說什么，都不由得你不信，白的都能扯成黑的，說不定沒事都會變有事。談話的藝術就是這樣。

    老張早就洞悉了雷東的內心想法，于是決定親自上場，也幸好準備妥當，簡簡單單的幾招就把雷東給弄懵，將場面上的局勢完全控制在自己手里。

    老張發現雷東雖然踢球挺厲害的，但是在談判方面還真是個菜雞，不過他身邊的校長應該是個精明的人，為什么不出言幫一下他呢。

    其實校長不是不想幫，而是不知道雷東在搞什么鬼，他從雷東開始裝傻就以為雷東有自己的談判技巧，所以不敢插話，怕破壞了氛圍，到最后才發現雷東玩砸了，這就舉白旗歇逼了，不禁一陣頭疼。

    校長搖了搖頭，這小子真是成事不足敗事有余。

    不過老張也不管了，小酌了校長剛剛倒的茶，做出了一個“請”的手勢，等著雷東開口。

    雷東組織了一下語言，剛想開口解釋來龍去脈，卻又想到了一個騷操作，從解釋變成了詢問：“你們想知道些什么？”

    老張看了雷東一眼，不慌不忙地說道：“你知道什么就說什么，不過我可以提醒你，不要搬弄是非，有就是有，沒有就是沒有，希望您認真回答。”

    老張把雷東的皮球又踢了回去，并嚴詞警告雷東不要耍小聰明。

    雷東現在明白過來，他真玩不過這個老狐貍，什么小聰明在他面前都是愚蠢無比。

    雷東理清了一下思路，將泰丞和自己之間的事娓娓道來。老張在聚精會神地聽著，一邊聽一邊點頭，眼鏡男子手中錄音筆的工作顯示燈一直都在亮著，筆帽上的攝像頭也聚焦在雷東身上，一直都在記錄著這次調查行動的所有蛛絲馬跡。

    “情況就是這樣。”雷東說出了前因后果，但是并沒有說全，例如泰丞的報復行動他就沒有說，只是含糊其辭地說泰丞有這個報復意向，但并沒有實施。

    雷東不可能將泰丞牽扯進來的電視臺和馮氏集團說出來，先不說馮氏集團不僅是羅文五中的贊助商，同時也是秋城高中的贊助商，馮氏集團的名聲臭了，對學校也不是一件好事。

    不過電視臺的董孝天么，其實雷東巴不得他被查一下，但關鍵是一查的話，估計整個秋城電視臺都要被查，而倪雅和潘組也算是相關工作人員，盡管兩人都絕對是小蔥拌豆腐一清二白的人，但作為編制內的人，被查了這種事，說出去總會受點影響的。

    聽了雷東的話，老張皺著的眉頭總算舒展了一點。老張動了動身子，不緊不慢地向雷東問道：“只有這些？”

    “我知道的只有這些。”雷東說完后，覺得這句話怪怪的，怎么感覺自己像是犯人在招供一樣？

    老張咧嘴一笑，他示意隔壁的眼鏡男子關掉錄音筆，等看到錄音筆上的工作指示燈暗掉之后，直接開門見山地和雷東說：“雷東教練，現在沒其他人知道了，你現在可以跟我說說，這次的假賽事件，究竟是怎么一回事了吧？”

    雷東皺了皺眉，說道：“你什么意思？怎么回事我剛才不是說的很清楚了嗎？”

    老張慢慢悠悠地說道：“那您有證據嗎？從剛開始到現在，您說的這些到底是您的一面之詞，并不能直接構成違規事實。您也應該懂點法律，凡事都是要講證據，在沒有證據的情況下，我們很難做出判罰決定的，甚至連假賽事實是否有效都無法確定。再者如果您拿不出證據，那您現在的身份也非常可疑，我甚至還有理由懷疑整件事情，都是你一手搞起的。”

    “我搞起的？你到底什么意思？”雷東背后又開始冒汗。

    “要不要我給你復述一遍，看看我說的對不對？”老張又喝了一口茶，準備開始他的表演。

    “愿聞其詳。”雷東雖然心里犯悸，但還是想看看老張能說出什么。

    “以下均是我的猜測，如有不對請指明。”老張微笑著說道：“首先，按照目前的調查情況來看，我有理由懷疑這一切事情都有可能是您，或者其他人做出來的，至于為什么我不得而知。”

    “你說這一切是我干的，那么請問你這么猜的依據是什么？我總不能被你這么不明不白地扣上這莫須有的帽子吧？”雷東這次腦瓜轉了回來，說出了一段進可攻，退可守的措辭。

    “首先我們來假設——我說的是假設啊，網上那條微博是你發布的，或者說是你指示別人做的，聲稱有地方打假賽，在群眾中引發了很大的輿論熱度，之后也再沒有動作了。由此我們可以推斷，我猜測你的目的僅僅是想把事情鬧大，然后再引起某些人的關注吧。這個人，估計就是我們足球協會了。”老張說道，但是在說話的時候耍了個小聰明。

    雷東不為所見地咽了咽口水。沒錯，完全正確。

    “不過您也很聰明，知道僅僅是靠一條熱門微博，只能引起我們關注，卻還不足矣讓我們做出反應，而且微博上并沒有說哪一場比賽是假賽，我們想調查也找不到源頭啊，難不成讓我們像無頭蒼蠅，將所有比賽一場異一場地調查？”老張攤了攤手。

    “于是下午你又發了一條看似‘指名道姓’的微博消息（不是教練信息那一條），而且涉事人員居然還有前國腳，這下子足球協會不可能坐視不理了。您知道，一般這種網上的閑言碎語，其真實性是有待考證的，如果天天煩這種事情，我們足球協會什么也不用干了。不過既然您亮明了身份，用了一招“投名狀”引我們上門，肯定是有什么特別重要的事情要做，我說的對嗎？”

    雷東沒有說話，只是目光如炬地盯著老張眼睛，兩人眼神在同一水平線上對上了。

    很對，非常對，老張說的和雷東心里想的完全一致。

    雷東內心現在波濤洶涌，心里極度害怕。自己的計劃居然這么被人輕而易舉地洞悉了，而且對方還是專門調查這件事的調查人員，要是被抓包了，雷東就算沒罪，也可能會被強行安上一個罪名。

    不過讓雷東不解的事，老張在和自己說這些的時候，為什么關上了錄音筆呢，要知道剛才那段話，可是非常有用的信息啊，都可以直接當做調查證詞了。要是急著交任務的話，完全可以將剛才那段話錄下來，誘導雷東點個頭承認，給雷東扣一個“散播謠言”的罪名，就可以打道回府結案了。

    可老張并沒有這么做，但是老張此舉，究竟是何意呢。

    想來想去，雷東也只能相信，老張也是另有目的，而且這個目的，肯定不止調查真相這么簡單。

    兩人盯了足足有一盞茶的功夫，雷東心里一直在思考，他究竟是敵人，還是朋友，亦或者是，某種利益的共同體呢？他心里并不清楚老張想干什么，也不知道是不是要將真實想法說出來。

    “雖然我不明白您為什么不走正規渠道，向我們足球協會發表仲裁處理，而是要用這種方式引我們上門，按道理時候我們也不是不受理這種事情啊......但我猜測，你一定有別的目的，而且是正規渠道解決不了的目的，不然您不會做這種拐彎抹角的事情，對嗎？”

    老張從口袋了掏出了一包煙，剛想拿一根出來，就被身邊的眼鏡男子阻止了：“張大哥！現在是工作時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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