眾人只見眼前一花,似有什么巨大虛影掠過,那佛光禪海,轉眼間紛紛如受巨力拉扯而翻涌,甚至那尊成形在即不可一世的般若大佛,也忽然受到什么束縛一般,原本慈悲平和的容顏竟突然變得暴戾起來,越見猙獰痛苦。
那片輝煌至極的光海之中,整尊佛影也忽而變得時隱時現,似有似無,終于仿佛到了難以承受的地步,般若佛影,在一旁朦朧光幻中,煙消云散,現出一個少年的身影。
赫然正是那個人人都以為早被天誅的老鬼!
幾乎所有人都一起變色,目光頓時都聚集在那個蒼天墨云之下顯得有些孤單蒼涼的少年身上,遠遠看去,老鬼靜靜地飄立在那里,仰頭看天,原本那還顯得平淡溫和的臉龐,此刻除了濃濃的疲倦之色,沒有絲毫的表情,平靜地漠視著上天,那身影看去,明明是少年的身形,卻竟如一個歷盡無數風霜的老人一般滄桑。
一片靜默中,忽傳來了一陣突然變得凄厲的吼聲,但見老鬼臉色瞬間猙獰起來,對天咆哮,嘶吼著:“鬼月到今時今日,你這個瘋女人還想把我壓在十萬群山之下么”
眾人一片愕然!
便在這時,咆哮聲戛然而止,老鬼霍然轉頭冷冷地盯著他們,也沒見他有什么動作,漫天禪光彷彿是受到了什么刺激,陡然復盛,急倒回他身上,這一次,幾乎所有人都身子一震,臉上動容,此時此刻,那少年身上散出來的如驚濤無聲壓來的磅礴凌壓,其中的佛力洶涌之可怖,便是隔了老遠也能深深感覺得到。
“你們為什么殺不了我,為什么為什么?”
看著老鬼面貌猙獰如質問一般樣子,眾人竟是一時都怔在那里,面面相覷。
倒是楚申斗忍不住破口大罵道:“你這個瘋子,怪物,你以為我們不想收了你啊?!連九天天雷也收不了你,你想死,做夢!”
沒想這話落下,老鬼竟怔在那里,臉上幾度變化,片刻后竟是凄厲大笑起來,像是聽到什么平生最可悲可笑的事情一般,不可抑止地大笑出來,讓全部的人都莫名其妙,笑聲響亮而蒼涼,回蕩在這個天地之間,其中偶爾還夾雜著幾聲沉沉的咳嗽痛苦之音。
“好!既然你們殺不了我,那留你們也沒用。”
老鬼冷冷地看著眾人,平淡地說著,神色漠然得就似天生神明,被他雙目掃過的人,竟是不由自主的心頭一跳,毛骨悚然,有說不出的寒意。
曹廣崇冷哼一聲,緩緩將承影劍橫于胸前,真元涌動之間,七彩光芒慢慢地從這柄上古神劍上閃爍出來,非但包裹了整柄玄冰劍身,就連這位火云閣殿主持劍的整條右臂也被湮沒其中。
這般看去,曹廣崇持劍踏云,在雨中傲然寧立,威風凜凜,便如破水而出的神人一般,只是隨著承影劍神光愈盛,他臉色也開始微微蒼白起來,一雙冰眸不知何時瞳孔也似覆上了一層美麗的冰藍色,映著七彩流光,隔空看著對面那個少年。
“妖孽!”曹廣崇的話聲沉沉,如雷鳴隆隆鋪開,比之往日,多了幾分煞氣,“你罪孽深重,還不快醒悟過來。”
幻仙門,萬法寺,火云閣等一眾年輕弟子見狀,心中一凜,紛紛馭著法寶,面色嚴峻地盯著老鬼,都不說話,但看他們的樣子,意思卻是很明顯。
一時間,仿佛連風雨聲也暫時停了下來,四周一片沉寂。
看著這群正道中人,少年臉色陰沉,眼中光芒閃爍,顯然沒有將曹廣崇的話放在心上,冷笑道:“罪孽深重?嘖嘖嘖,好一個罪孽深重,這便是世間對我的看法么?”
一聲落下,他面上忽有說不出的滄桑凄涼之意,不再說什么,只伸出手去,飄飛的雨點落到他掌心上,在眾人驚異的目光中,竟飛快的鉆起了一朵金色含苞欲放的蓮花來,然后這朵金蓮以肉眼可見的度飛快的生長著,搖曳著,越變越大,一股極為強大的威壓,從他掌心處蕩開,傳遍整個天地。
下一刻,金蓮脫手而出,在少年的凝視中,慢慢綻放舒展,變作一尺見方的蓮花寶座,放射出萬道金光,瞬間璀璨,直沖云霄,金色的光幕之中,有各種各樣的佛門真言時隱時現,所照亮之處,盡是莊嚴肅穆慈悲之氣,與少年身上那股戾氣形成了鮮明對比。
老鬼看著自己這件早已跟他身心融為一體的本命法寶,目光忽然有幾分迷離。
九天有佛蓮,花開千萬,瓣瓣不同,為眾生諸相,那他的相,又會是那一面呢?
多少年前,一個棄嬰隨著一朵睡蓮來到這個人世間,隨水漂流到萬法山下,那個時候,萬法寺不叫萬法寺,長河不叫苦海,萬法山上也只有一座無名佛觀。
觀里長老大師于冬日某天晨時忽有所悟,推門而出,瞰云觀世,忽見長河岸邊飄來一朵睡蓮,上面安睡著一個天真無邪的嬰兒,長老沉默觀注良久,直到嬰兒夢醒開顏,忽笑問你從哪里來,要往何處去,嬰兒眸若春湖,清澈亮,嫩唇微啟輕聲應道我從苦海來,要到彼岸去,稚嫩兒音句句生蓮,如現無上妙法,一瞬間滿山早已凋謝的桃花,枯木逢春,迎風綻放。
長老震驚,輕揮僧袖抱嬰入寺,斷言這小孩日后出家,必是法門龍象,廣度眾生,成就非凡。
眾僧人又驚又喜,于是無名佛觀從此多了一個小沙彌。
乘荷而來,似荷之心,長老為嬰兒賜名荷心,認定其有宿慧,日后定為佛宗大德,悠悠歲月,一過多年,當年嬰兒也長大成翩翩少年,然而眾人眼中,荷心終日誦經念佛,種蓮看花,卻沒有什么驚人之處,直到某日風雨夜,無名觀長老大師忽喚諸門人來,笑道:“老衲年事已高,也是時候到佛前侍奉佛祖,今夜便為你們講頌最后一次佛法。”
眾弟子大驚不舍,卻聽長老搖頭淡笑道:“紅塵八萬四千苦劫,世人終日只求多福,卻不求出離生死苦海,自性若迷,該如何渡?”
所有人面面相覷,沉吟不語,只有從來平庸無奇的少年荷心忽然搖頭,語出驚人:“若人只為自己解脫,卻不能算得成果,我眼中看到的眾生,心中夢憧,愛恨癡欲,丟不得,苦由之,樂也從,所謂自性,本自清凈,本不生滅,本自具足,本無動搖,本不用渡,也有真義。”
眾人皆驚,荷心只淡然一笑,自顧彎腰將沾上塘泥的草鞋細細擦去,長老撫掌微笑,看著這個少年那一如初見清澈的眼眸,慈聲道:“你之所言,應無所住而生其心,正是金剛經之大義,人生本空,自有其本身命數所在,你能領悟到這一層道理,已經是很了不起了。”
荷心上前,跪坐在長老座下,道:“釋經有言,人是過去佛,佛是未來人,敢問師父,人,又該如何做人,佛,又該如何向佛?”
長老望著跪在身前的徒兒,縱然他早已是修行到了古井不波的境界,臉上也一樣浮現出真心歡喜的神情他伸手輕輕撫摸荷心頭頂,緩緩笑道:“做該做的人,向該向的佛,這條路,便要你自己親身去行了。”
荷心心頭若有所動,道:“路在何方?光陰似鴻,人生如幻,太多太多的選擇,徒兒不知該走哪一條路。”
長老慈愛道:“你以為你有很多路可以選擇,但是你卻不知四周有很多看不見的墻,其實你只有一條路可以走”垂暮老僧一指少年的心,笑道,它要往哪走,你就往哪走。
少年身子一震,若有所思,面現喜悅之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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