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凌天繼續道:“少司命之事你一定還記得,她可曾在乎什么肉身,一個完整的神魂才是她最看重的事。她也一直想把你失蹤的魂魄補回來,如今你終于完整了,她該當替你高興才是。如今的你才是真正的你,而不是什么央兒和沈瑤之分。我叫你做央兒,喚的是你,叫你做沈瑤,依舊是你。并非喚的是你在我面前的樣子,而是你的神魂本身。”
普玄心中暗贊,本以為陸凌天說話要糟糕,誰知一轉臉又說出這樣的話來,果然糊涂和聰明時就是不一樣的。普玄咳嗽一聲道:“不錯,名字只是一個代號,連一條狗,一只貓,也是可以叫定觀的。定觀師弟,你可不要生氣,在我眼中,這定觀是你也不是你,貧道眼中的你,一定是你,任何其他的定觀都不能取代。”
定觀張口結舌,被這話繞得腦中一陣糊涂。倒是那素伶笑著道:“道長說得很有禪理。”
血嬰眼神轉柔,說道:“的確,我不該只是央兒或沈瑤,我就是我,連名姓都只是身外之物。”
陸凌天道:“不過若是能讓離夫人和姜伯伯親自為你取名,你是他們的女兒,那便不同了。”他又轉向素伶道:“素伶姑娘,我暫時還不能去火云閣。”
素伶詫異道:“不去火云閣,你想去哪里?”
陸凌天道:“我想和央兒一起去豐都神宮,姜伯伯和離夫人應該還在那里。”
素伶立刻明白過來,陸凌天這是想帶著血嬰回去認母,若是從此之后,血嬰留在姜文和離夫人身旁,安分守己的話,無疑對將來之事十分有利。而看血嬰并沒有拒絕的意思,那么此行還是很有指望的。
素伶笑著道:“好吧,那我就先帶著這幫女娃娃們回火云閣了,你的事我會向卜夷掌門詳細稟明的,或許你留在豐都神宮時,他也會抽空再去見你。道長、陸公子、央兒,小女子素伶就先走一步了。后會有期。”
她向著幾人拱了拱手,然后身子輕點,飄然來到英瓊和一群女孩子中間,低聲說了幾句。那英瓊點了點頭,向著陸凌天等人遙遙揮手,說道:“陸哥哥再見,你來火云閣一定要來看我。”
陸凌天點首道:“好,你在火云閣好好學藝,等我來時若發覺你偷懶,定然打你屁股。”旁邊幾個女孩兒聽了咯咯嬌笑,吵鬧了一陣,這才隨著素伶往外面林間走去。這一群女孩兒此去火云閣當然也要走不短的一段路,但有素伶一旁照顧,自然安枕無憂。
人群漸走漸遠,而那英瓊在極遠之處還回頭看了幾眼,直至身影徹底消失在林中。
普玄也收拾收拾包裹,向著陸凌天道:“我們也走吧,聽說鶴鳴山被岳光祖那個混蛋給燒了,如今天師道暫時都在北斗治棲身,這北斗治聲名這么大,又有什么豐都神宮在此,貧道也去見識一番。”
定觀喜道:“我也要看。”
二人很快便收拾完畢,陸凌天看向血嬰,柔聲道:“隨我一起去豐都神宮可好。”
血嬰并未拒絕,卻也沒說答應之類的言語,陸凌天正感失望,普玄又是舉手在他頭上打了一下,罵道:“臭小子,有時候聰明起來,連貧道都怕,有時候又是那么蠢如豬鹿,見了讓人生氣。沈瑤,我們還如當年一般,慢慢的游山玩水可好。”
血嬰點了點頭,說道:“我的那條螭龍還在河中,我去把它帶來。”
普玄喜道:“好好,我們等你。”
血嬰身子往空中一縱,轉眼便消失無蹤。待她一走,普玄雙掌用力一擊,哈哈笑道:“好極啦,凌天,這一次可算是大功告成,貧道滿意的很。”聽聞陸凌天入魔和血嬰一起失蹤,普玄便一直提心吊膽,等好不容易在山村見到陸凌天和血嬰時,沒想到他受六欲所困,已然糊涂了,不但許多事都不記得,更是差些把自己也給宰了。如今陸凌天恢復原樣,雖然修為受到了限制,不能再肆意施展那天煞經,卻也比渾渾噩噩要好的多。
定觀也喜道:“是啊,凌天,沈瑤這一回來,你們可就算是夫妻團員了。醍醐老母得知,當可含笑九泉。”
普玄笑道:“只是在一起那算得什么,總還要兒女滿堂才算大吉大利。”兩位道人心情極是愉快,不單單是因為把血嬰當做了沈瑤,而是陸凌天的媳婦兒了,兩人可是親自參加過陸凌天和沈瑤的拜堂之事,除了沈瑤之外,旁人便都不在他們眼中,就是離金玉、何盈二女,在普玄和定觀的心目中,也遠遠比不過血嬰的分量重。
陸凌天想笑又笑不起來,他回頭看著依舊在冒煙吐火的鑒花堂殘骸,低聲道:“蘭妹死了。”
普玄和定觀連忙把笑容一收,普玄道:“小蘭這是咎由自取,在最后關頭時,她竟然想拉著你一起陪葬,你也不用為她太過難過。”
陸凌天道:“蘭妹變得如此,的確讓我所料未及,但想來也和我有關,我無法滿足她的愿望,這才讓她走到這一步。”
普玄道:“小蘭這是強人所難,無數人都有愿望,但也要適可而止,貧道可有因為失望而做出非分之事來,我師弟也不曾這么做,倒是我那持寶師弟有些過了,不過還好他能懸崖勒馬,我這個做二師兄的大人不記小人過,也不會與他斤斤計較。小蘭的事便這么過去了,你若覺難過,為她立塊牌位不讓她孤魂無依,好生超度一番,投胎轉世去吧。”
陸凌天從袖口中一陣摸索,取出一只搖曳不響的鈴鐺,已褪了色,拿在手中看了看,然后揚手拋入火場之中。烈火轉眼就把鈴鐺吞沒,銅鈴在烈焰燒灼之下迅速軟化,直至化為銅水消失不見。陸凌天道:“這里是小蘭的葬身之地,這鈴鐺雖然無法還原,但燒融之后,希望她能在地下拿得一副新的,依舊戴在身邊。”
普玄道:“鑒花堂雖然遭了大難,卻還逃出去不少,不如貧道好事做絕,就讓這里徹底成為一座墳塋吧,也好讓小蘭不被打擾。”他和定觀二人各自散開,把符紙祭起,連那幾幢沒有燒著的高樓也點起火頭,百花樓、花間坊等等俱都付之一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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