車子一路疾駛，很快便到了省府門前，由于事先打過招呼，執(zhí)勤的武警戰(zhàn)士并未阻攔，登記之后便放行了。

    國資委在省府機關(guān)的六號樓辦公，他剛一下車，便發(fā)現(xiàn)顧曉妍和一個年輕的工作人員快步從樓里迎了出來。

    幾天沒見，二人竟然有恍然隔世之感，誰也不說話，只是互相凝視著，良久，顧曉妍才抿嘴一笑，柔聲說道：“進去吧，何主任他們都等著你呢。”

    “你......不進去？”他遲疑著問道。

    顧曉妍輕輕嘆了口氣：“我現(xiàn)在不是華陽的人了，當(dāng)然不能跟著瞎摻和，之所以跟過來，其實就是想來接你的。”說完，飽含深情的看著他，目光中的柔情，讓早春的料峭寒意都變得暖融融了。

    “哥啊，你們倆別在這兒撒狗糧了成不？考慮下光棍同志的感受！”周強低聲嘟囔道。

    顧曉妍的臉微微一紅，白了周強一眼，隨即閃在一旁，示意他趕緊上樓，他則走過去，在顧曉妍耳邊輕輕說了句等我，然后便跟著工作人員快步往樓上走去。

    剛一邁進會議室，國資委主任何偉第一個笑吟吟的迎了上來，也不說什么，直接在他肩膀上狠狠擂了一拳。

    他掃了眼，這才發(fā)現(xiàn)，除了王云峰之外，連久未露面的許俊雄竟然也來了，至于孫紅彬、丁溪陽等年輕骨干更是悉數(shù)到場，不由得微微一愣。

    “這是干嘛，要把咱們?nèi)A陽一勺燴啊？”他笑著說了句。

    何偉則點了點頭：“是啊，就是要一勺燴。人湊齊了，意見才能更有說服力嘛。”

    “小兔崽子，我還以為你得被判個三年五年的呢，正愁沒人跟我窮對付，沒想到居然又把你小子給放出來了，真是沒地方講理了。”一個熟悉的大嗓門傳了過來，他定睛一瞧，原來是馬占江。

    他對這個脾氣暴躁，性格直率的馬書籍印象還是不錯的，于是趕緊笑著回道：“是啊，我自己也納悶，咋就稀里糊涂的被放了呢？要不，您再查一查，看看我是否還有其他歷史問題？”

    “好啊，不用你囂張，這事我給你記著，等查出來了再收拾你！”馬占江大大咧咧的說道。

    眾人聽罷，都哈哈的笑了起來，一時間，氣氛倒是顯得比較融洽。又閑聊了幾句，孟朝暉也趕到了，見了他之后，毫不掩飾欣喜之情，直接來了個大大的擁抱，抱完之后，拉著他的手又喋喋不休的問個沒完。

    “好了！大家靜一下。”何偉先是清了下嗓子，見會議室里安靜下來了，這才大聲說道：“今天之所以搞這么一次座談，主要想聽聽同志們的心里話，談一談對本次混改的看法和意見，在座的都是自己人，盡可敞開心扉，有啥說啥，不用有什么顧及！我會將同志們的想法和建議如實匯報上去，以供領(lǐng)導(dǎo)決策時參考。”

    其實，早在陳曦出事之前，何偉就公開表態(tài)，反對北方集團借混改為名，對華陽進行變相兼并，并且和黃啟明在會上發(fā)生過爭吵和辯論，據(jù)說雙方的言辭都很激烈。

    何偉在省府的多個部門工作過，擔(dān)任國資委主任也已經(jīng)快兩屆，是標(biāo)準(zhǔn)的元老級干部，別看職位并不很高，但人脈極廣，上上下下都給面子。而黃啟明則是地道的外來戶，雖說是一把手，但拿何偉這樣的老同志也啥辦法沒有，雙方在理念上分歧很大，各執(zhí)一詞，誰也說服不了誰。所以，今天這個座談話，在某種程度上，也有要給黃啟明施加點壓力的味道。

    “怎么樣，誰先說幾句？”何偉微笑著問道。

    這種場合，肯定得陳曦先開口，他略微沉吟了下，正打算說話，坐在何偉身邊的馬占江卻率先發(fā)言了。

    “我再說補充幾句啊。”馬占江慢悠悠的說道：“這段時間，我跟華陽接觸得比較多，從不熟悉到熟悉，從不愉快到能和諧相處，感觸還是很深的。總體而言，華陽的管理水平很高，但這不等于沒有問題，希望同志們的發(fā)言要實事求是，盡量摒棄個人感情，用科學(xué)的眼光和思維來探討改革的必要性，何主任說要暢所欲言，并不是順嘴胡說，是要講出道理來，我的話大家聽明白了嗎？”

    陳曦默默的聽著，心中忍不住的暗笑。

    這位老馬哥，是黃啟明的鐵桿，肯定是要站在黃的一邊，剛剛那番話，哪里是什么補充，分明是要給大家的發(fā)言定調(diào)子嘛。會還沒開，兩位主要領(lǐng)導(dǎo)便意見相左，這可有點意思了，這樣想著，偷眼看了下何偉，卻見面色如常，還是一副沒睡醒的模樣，不由得暗暗佩服，要說起不動聲色的功夫，看來自己差得豈止是十萬八千里啊。

    “陳總啊，你先說幾句吧，你不說，大家也不好表態(tài)嘛。”何偉很平靜的道。

    他略微思忖片刻，緩緩說道：“這兩天在看守所里呆著沒啥事，我把混改的事翻過來調(diào)過去的仔細想了下，還真有點心得，正好借這個機會跟領(lǐng)導(dǎo)匯報下。”

    會議室里鴉雀無聲，所有人都靜靜的聽著，不知道這位剛剛經(jīng)歷了一場磨難的總經(jīng)理到底有什么心得體會。

    “在正式說之前，我想先回應(yīng)下馬書籍的話，他說讓大家盡量摒棄個人感情，我覺得這句話有待商榷，對我們這些人而言，怎么可能不帶有感情因素呢？員工對企業(yè)有感情，難道不應(yīng)該嘛？這不正是主人翁精神的一種體現(xiàn)嘛？”

    “我的意思是.......”馬占江性子急，立刻便要反駁，卻被何偉打斷了：“老馬，聽陳總把話說完唄。”

    馬占江哼了一聲，低著頭，不再吭聲了。

    “我對華陽有深厚的感情，十多年了，我始終以自己是華陽的一份子而自豪，當(dāng)然不愿意看到這樣一個有輝煌歷史的企業(yè)被巧取豪奪。實不相瞞，在省國資委指派的審計機構(gòu)進駐之前，我們也委托了一家審計機構(gòu)，并已經(jīng)拿出了審計報告，下面就請咱們的孫總監(jiān)跟大家簡單介紹下吧。”說完，朝孫紅彬微微點頭示意。

    孫紅彬早有準(zhǔn)備，直接從公文包里拿出一份打印好的文案，大聲介紹道：“我們委托的是北京法圖資產(chǎn)評估中心，這是一家具備國際認證的審計機構(gòu)，參與過多次國際并購案的評估工作，包括吉利汽車收購沃爾沃這樣數(shù)百億美元的大宗交易，都是他們做的。該中心在國內(nèi)和國際上都有非常高的知名度，屬于業(yè)內(nèi)的權(quán)威機構(gòu)，其評估結(jié)果以客觀公正著稱。時間關(guān)系，我就不具體念報告了，直接說結(jié)果吧，經(jīng)該中心評估，華陽集團有形資產(chǎn)總額達到124億元人民幣，無形資產(chǎn)暫估70億人民幣，資產(chǎn)負債率67.4，截止去年年末，應(yīng)收賬款37億元，當(dāng)然，這其中絕大部分屬呆賬和壞賬，這個數(shù)據(jù)并不具備什么實際意義，即便如此，華陽的總資產(chǎn)也在200億左右，如果北方集團能拿出100億來，那就說明是一次公平透明的收購，我們作為員工，堅決支持,畢竟，有北方集團這樣具備超強實力的公司注入巨額資金后，對華陽的發(fā)展是有巨大推動作用的，否則，我們有理由懷疑這其中存在某種不可告人的動機。”

    此言一出，全場愕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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