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端端的,怎么會出車禍?
我啞著嗓子問:“在哪里?”手機微信接收到一個位置,我掛斷電話,拿起手機往外面跑。
出租車停下來,我沖出去,一堆人擠在那里議論,我擠進人群,腦子里傳來巨大的“嗡嗡”聲。
有車燈碎裂灑在地上,肇事的車已經不在了,地上的血一路延伸,延伸到一輛醫護車下,何旭已經被抬進車里。
我瘋狂地抓住旁邊一個人問他:“怎么了,這是怎么了。”
那個人一臉同情地回我:“有人迎面撞過去的,是逆行,下來看了下情況,就直接開車走了。”
我甩開他,追上醫護車:“帶我一起去,我是家屬,我是他家屬。”
何旭安靜地躺在那里,一臉的血,醫生好像在給他止血,我湊過去想看看他,一名醫生毫不客氣地沖我吼:“不要過來礙事,你坐到那邊去。”
我愣愣地走開,一動不動地在旁邊坐下。
手機又響起來,那邊傳來何旭他媽媽一聲高過一聲的哭聲:“妍妍啊,何旭他怎么樣啊,他怎么樣啊,你見到了沒有嚴不嚴重啊。我們已經上車了,就回來就回來了,你幫阿姨看著他啊。”
我腦子里一片空白,斷斷續續地說:“沒事,沒有事。”
醫護車在人民醫院停下,何旭被送進急救室,我坐在急救室外的長椅上等,突然想起還沒有報警。
我撥通電話,顫抖著聲音說:“警察同志,我要報警,安屯路靠近思域大廈的十字路口發生車禍,肇事者逆行造成他人重傷,那人跑了,你們快去抓他。”
那邊的警察安慰我:“女士您別著急,傷者還在現場嗎?”
“沒有了,在醫院了,那邊路段繁華,十字路口很多監控,你們快去查,求求你們。”
那邊說:“好的,我們馬上去查,很快會來找您和傷者錄筆錄,請您把醫院名字告訴我。”
“濱市第一人民醫院。”我努力從喉嚨里發出聲音,那邊又說了些什么,電話掛斷了。
我竭力讓自己保持清醒,還應該做什么,我現在還應該做什么,他爸媽還不知道在哪個醫院,對,我要告訴他爸媽。
我拿出手機抖著手翻通話記錄。
何旭他爸媽跑了進來,一臉悲痛地看著我,嘴巴一張一合,我聽不見他們說什么,他媽媽一直哭。
急救室的門被打開,醫生走出來,說了什么,然后何旭被送進了病房,他還沒有醒過來,護士在給他掛點滴。
他爸媽去交費用,我愣愣地坐在那里,好像過去很久了,怎么還沒有警察聯系我,也沒有人來找我做筆錄呢?
我拿出手機繼續打報警電話,問:“警察同志,人抓到了嗎?”
那邊的人不耐煩地兇我:“報地址!那么多人我知道你說誰?”
我愣愣地重復我說過的話:“安屯路靠近思域大廈的十字路口發生車禍,肇事者逆行造成他人重傷,那人跑了。”
那邊聲音冷淡的回我:“有警員過去調查了,沒有人看到這回事。附近監控正在維修,這事不好查。”
我的腦子里突然變得一片渾濁,我語速很慢地問他:“警察同志,你剛剛說什么?”
那邊聲音異常冷漠:“女士,我希望您明白,亂打報警電話,是要承擔法律責任的。”
手機傳來“嘟嘟嘟”的掛斷聲。
我繼續撥過去,那邊再接通,我說:“警察同志,你一定搞錯了,安屯路十字路口是有紅綠燈的,監控很多,不可能壞的。出事的時候,圍著的人特別多,真的,一定有人知道的。”
那邊平靜地回我:“女士,如果您懷疑我們的執法能力,可以隨時拿證據再來找我們,我們一定全力調查。”
電話再次被掛斷。
怎么會呢?這么大的車禍,那么多人看著的,地上那么多血,怎么會成了沒有呢?
一定是新警察不懂事,對,一定是新警察。
何阿姨走進來,面容憔悴地問我:“怎么樣,警察查到了嗎?”
我看著她說:“阿姨,我去看看,警察好像沒聽清楚,您照顧何旭。”
我沖出去,先去哪里呢?
對,先去事故現場,那里有很多血,還有車燈的碎片,沒有事故是不會有這些的。
我打車往安屯路,在十字路口停下來,車輛和行人來來往往,地上干凈整潔。
怎么可能呢?那么多血粘在地上,就算清掃了,也不可能一點痕跡都沒有了。
難道是我記錯地方了?我再想想,我再想想。我的腦子里好像有大風的聲音,風吹著我腦海里的每一個角落,我沒有辦法思考。
不會,就是這里,我明明剛剛才從這里走開的,不可能記錯的。
旁邊有便利店,那人一定見到了。我跑過去,問他:“大哥,剛剛這里有車禍,您知道嗎?”
“沒聽說。”那人說完繼續理貨。
“怎么可能?就剛剛,好多人圍著的,您再想想。”
“我說了,我不知道,想什么想?”那個男人煩躁地兇我,好像我是個神經病。
他一定看到了,一定是不想招惹是非。
還有人看到了,對了,醫生,是醫護車過來接的,他們自己來接的人,人還在醫院,總不可能不知道。
我跑回醫院,找到那個在門口接我們的醫生,問他:“剛剛在安屯路發生的車禍,就你們接過來的傷者,車禍您知道嗎?”
他奇怪地回我:“這個我們不知道。人是救護中心送來的,我們只負責接人救人。”
“那救護中心的人您認識嗎,是誰送來的?”
“不知道。”有護士過來找他,他急急忙忙地走了。
都不知道嗎,明明剛剛那里那么多人。
不對,有人知道也沒有用,沒有監控,我還是找不到那個肇事司機。
可是監控壞了,監控壞了,也沒有人愿意給我指證,該怎么辦?我蹲在地上,把頭埋在手臂里,突然感到絕望。
何旭已經沒有大礙了,可是就這樣讓那個人沒事一樣地走了嗎?不行,我還是要再打報警電話,換個警察問。
那邊接通,我哀求說:“警察同志,那里確實發生了車禍,能不能換個警察跟我說。”
那邊忍無可忍的聲音傳過來:“又是你。再這樣打騷擾電話,我們可以拘留你。”電話再次被掛斷。
我的腦子突然變得異常清醒,他們不想管,所有人都不想管,那個肇事者不可能被處理。
能在出事后不到一個小時的時間里,封住上百張嘴,不留一絲痕跡,只能是蓄意而為,何旭可能得罪過誰,可我不相信他身邊有人能做到這樣。
真奇怪,我居然想起秦安在車上抱著我說的那句話,“一手遮天”,他開玩笑說,他的眼睛深不見底。
是他干的,我的腦子里浮現出這個想法,接著感到不寒而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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