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的金殿上，沈知譽遠遠地與皇上對視一眼，隨即轉開視線。
說實話，皇上心里這會也沒底，更不要提沈知譽了。看秦王的架勢，這次代天子巡察他是勢在必得，眾位大臣都屬意于他，再加上齊王的助力，皇上一人之力恐難抵住這惶惶眾人之口。
“宰輔大人你有何事要奏？”皇上看了一眼蠢蠢欲動的宰輔問道。
“回稟陛下，代天子巡察一事需盡快決斷，遲恐生變啊。”宰輔大人屈身抱拳回話。
“哦？那宰輔大人有何高見？說與朕聽聽。”
聽皇上如此問，宰輔大人激動地上前一步，“依臣之見，秦王可擔此大任。”這話一出，朝堂上瞬間安靜下來，呼吸聲清晰可聞。
只聽皇上輕笑一聲，“宰輔大人所言……頗有道理，可有什么理由服眾？”
既已表態，宰輔也不藏著掖著，張口就來，“一則，秦王乃皇上兄長，二則，秦王妃已有的喜訊。”
這言下之意，就是嫌棄皇后沒有懷上龍種，皇上后宮空虛。
趙昱宣本是不在意這些流言蜚語，但是事關紀夢瑤，他突然覺得胸中堵得慌，輕咳兩聲道“其他卿家還有意見嗎？”
沈知譽沒有插嘴的資格，只聽齊王上前半步道，“皇上，臣覺得秦王并非合適的人選。”
話音剛落，秦王面無表情地盯著眼前的地面，仿佛漠不關心的樣子，耳朵卻一個字沒漏。
“皇兄有何高見，說來聽聽吧。”皇上也被這個變故弄得愣了一下，不過，他很快回過神來問齊王。
“正如宰輔大人所說，歷來這代天子巡察都是由皇親貴胄來做，這時間久了難免有些許弊端，各地官員都早早地打探好巡察使的喜好，提前做好準備，這樣就導致了巡察使只能看到當地官員想給你看的，在這光鮮亮麗之下，隱藏了多少齷蹉、骯臟之事，我們不得而知。”
齊王頓了頓，又接著道“臣說秦王并非合適的人選，還有一個原因正是秦王妃如今身懷六甲，秦王若是離了京中，豈不是不能第一時間陪著皇嫂身邊，若是錯過了世子的誕生，豈不是要遺憾終生。”
皇上很贊同，他也不希望秦王去，雖然說這番話的是和秦王穿一條褲子的齊王，不過只要大家意見一致便好。
“皇兄平日寡言，今日一言卻也正說出了朕的心意，如今皇嫂就要生了，朕可不想被皇嫂埋怨。”
秦王心里雖然有些不舒服，但原本他也沒打算離開京城，接下來才是最重要的，得讓齊王做這巡察使，他清咳了一聲，方道“多謝皇上體恤，為皇家延綿子嗣本就是本王的責任。”
此言一出，皇上的臉色又暗了幾分，如今個個都拿子嗣的事來說事，夢瑤在后宮且不是更加艱難，心里不由得一沉。
宰輔這會接收到秦王的示意，站了出來，朗聲道“皇上，老臣覺得既然秦王不能巡察，那齊王殿下便是這唯一的人選了，老臣推舉齊王殿下任巡察使！”
“臣，附議。”
“臣也附議。”
……
秦王有事，慶王腳不方便，慶王世子告病，如今唯有齊王才能擔任此任，眾大臣也無其他選擇了。
皇上與沈知譽目光交匯，從彼此的眼里看出了門道，原來秦王的目標是齊王，難怪他退讓得這么快，齊王今日又這般賣力說詞。
原本皇上安排下的人一時也不知所措，他們只想好了怎么阻攔秦王，卻沒想過會是齊王。齊王一直身子不太好，平日便是上朝也是偶爾來幾回，來了也很少發言，雖然上次也有推舉齊王殿下的，但誰都覺得那是為了烘托秦王。
皇上頓了頓，才道“齊王意下如何？”
齊王沉默了片刻，這才道“皇上，正如臣方才所言，巡察使歷來都是由皇親貴胄來做，既然皇上新政，便該有些改革，與其大張旗鼓，不如暗中巡訪，這才能了解真正的民意民心。臣無能，享福倒是可以，吃這暗訪之苦，只怕臣這身子受不住，還請皇上三思。”
秦王突然怔住了，這與他們原先說好的不一樣。本來他們商議的是齊王同意秦王去，然后再提出王妃身懷六甲，自己愿意頂替秦王去巡察。
如今，聽了他的話，秦王差點按捺不住心中的怒火，額角的青筋爆起，難以置信的瞧著齊王，仿佛發現被人從背后捅了一刀般的神色，讓齊王覺得下一秒他便要把自己給生吞了似的。
當場嘩然，皇上微勾起嘴角，沉吟道，“二皇兄這么說，倒也沒錯。”
沈知譽皺起了眉，心下想到不知阿珺用了什么手段，竟讓齊王心甘情愿地說出這番話。
他們倆喜憂參半，秦王那里簡直的晴空霹靂，那日牽了他的手，余溫尚在。今日，他就能輕而易舉地置自己于這番境地。究竟是為了誰？
秦王雖一時想不明白，下意識卻覺得這件事肯定與葉舒珺有關。
宰輔大人見齊王如此，他一時間也沒了話。
諸位大臣偷眼看了皇上的臉色，也都紛紛站出來支持齊王，“齊王說的在理。”
齊王充滿歉意地看了一眼怒火中燒的秦王，心中的愧疚一閃而過，很快就被葉舒珺蒼白的臉色取代。
“那諸位說說誰做這個巡察使合適呢？王叔，您覺得誰比較合適？”皇上一竿子就將問題撐到了慶王那。
慶王向來都是不問事，眾人都暗自搖頭，怕是得不到明確的回答。
沒料到，齊王再次開口道“臣覺得沈侍郎孑身一人尚未娶妻，又是皇太后嫡親的侄兒，這巡察使由沈侍郎來做，再貼合不過了。”
沈知譽詫異地看向齊王，他以為皇上會安排個諫官來提名自己，沒想到卻是齊王。但是，這會他也不便多問，抬頭與皇上對視一眼，只見皇上微微點頭。
再度開口，皇上的語氣不容置疑，“既然諸位愛卿沒有異議，齊王的提議朕準了。”這話說得快、狠、準，眾人還沒反應過來，就這么拍案定了。
九五至尊，一言九鼎，說出去的話就是圣旨，即使有人不樂意，這會也不敢再提。
于是，沈知譽一步跨出列，撩起下擺，跪謝，“臣一定不負皇上所托，竭盡全力完成此番巡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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