煙絲卷曲裊裊，檀香沁人。
布置簡易的小屋顯得格外靜謐安逸。
但此時的云霓裳內心卻依舊處于駭浪之中，甚至在姜麟退出屋子后，都還未從震撼心緒中平復下來。
修行三十余載，獨傲北域十年，對大道修行建樹頗深。
雖不及天人之感，卻也頓悟有成。
可如今，她卻震驚的發現，自己所認同的大道規則，竟然也能被打破。
玄脈之體、鎖脈天陰線……
這些明明已經確定無法修行，是前輩們耗費無數心血得出的結論，卻在這座不起眼的小門派里，創造了奇跡。
不可思議！
完全顛覆了她的認知。
她確信，此事如果被外界之人知曉，必將引起難以估量的轟動！
“雖然小汐正在閉關，但是如果你著急見她，我可以讓她出來，畢竟你是她母親嘛。”
陳牧轉移了話題。
原本還想多問關于修行一事的云霓裳，聽到對方的話語，卻陷入了猶豫。
之前她迫切的想要見女兒一面，只是想彌補臨死前的遺憾，但此刻真正相見時，卻又產生了一絲怯意。
尤其得知當年被自己視為廢物的女兒，如今已成元嬰高手。
有些害怕面對她。
“我……”
云霓裳心中糾結。
剛要搖頭，卻忽然想起自己目前的處境。
雖然暫時甩開了那些追殺之人，但對方遲早還是會找上門來，留在此處越久，這家門派和女兒就越危險。
她可不認為這家門派能抵抗那些人！
尤其這位掌門。
雖然看不透實力，但總歸是太年輕了。
“如果可以的話，我想……只在遠處看小汐一眼就可以了，不要驚擾她，可以嗎？”
最終，云霓裳提出了小小的請求。
她不敢面對女兒，也唯有看一眼，至少心中不留下遺憾。
陳牧有些意外：“夫人不想在這里多留幾天嗎？或許在我的調教下，你們母女兩的關系會好一些。”
“不了，我不能久待在這里。”
云霓裳苦笑搖頭。
“為何？”
“……因為我在被人追殺，會連累到陳掌門你們。”云霓裳也不隱瞞，實話實說。
聽到這話，陳牧卻笑了起來。
“不瞞夫人，雖然神秀門只是一個不入流的小門派，但一般的阿貓阿狗還是可以對付的。
夫人盡管留下，就算那些賊人真的追來，有我保護您，不必害怕。
雖然我是一個未婚人士，但也知道如何保護一個女人。”
陳牧刻意在‘未婚人士’四個字上，加重了語氣。
畢竟這是重點。
云霓裳依舊搖頭：“陳掌門的心意我領了，只是那些敵人真的很強大，沒必要將你們波及其中。”
“哦，說說看有多強大。”
陳牧挑眉。
云霓裳沉吟少許，緩緩說道：“至少十七位涅槃期以上的高手，還有一位問道巔峰期高手……”
想起那位問道顛覆高手，云霓裳美眸涌現出忌憚之色。
若非那人出手，她怎會落敗。
“就這？”
陳牧唇角勾起一道不屑，將有些顫抖的茶杯放回桌子，然后沖著屋外喊道：“小姜，送客！”
說罷，起身對著云霓裳拱手道：“我還有事，就不送夫人，祝夫人一路順風。”
云霓裳：“……”
就在氣氛尷尬時，忽然一道渾厚蒼老的聲音從虛空傳來。
“老夫魏玹心，前來拜會妖后！！”
聲如江濤嘯浪，在高峰之上隆隆轟響。
聽到這熟悉的聲音，云霓裳先是一怔，隨即那張美艷雪靨刷上了一層蒼白，無一絲血色。
心中激起千丈巨浪。
“這不可能！”
在她先前的計算當中，即便對方是以最快的速度追尋到她，也至少得一天得時間。
絕無可能這么快就找到她！
難道是——
云霓裳猛然想起什么，猛地捋起袖子。
尖銳的指甲猛地一拉。
白皙的手臂上頓時被拉開了一道血淋淋的口子，鮮血侵染，觸目驚心，破壞了美感。
但很快，一條金色絲線從傷口滑出。
“呵……”
看到這金色絲線，云霓裳呆了片刻，唇角扯出一道自嘲。
血機引！
萬里之外都能感應到其位置。
但想要放置于修士體內不被發現，頗為困難，尤其像她這種高手，除非是極信任的身邊之人。
“對不起陳掌門，給您添麻煩了。”
云霓裳閉上眼睛，長嘆了口氣，“小汐我是見不到了，也不想見了，待她出關后，你們也別告訴她我來過，一切……就當什么都沒發生過吧。”
說罷，女人邁步朝著山門走去。
紅裙如血。
如雪水澆洗過的秋紅，灑落一抹凄艷。
……
山門之外。
一位黑衣老者負手而立。
老者滿頭銀發，面部卻不顯皺紋，極為紅潤，雷目之中藏著近乎妖異的邪氣，使人油然心悸。
在他身后，婷立著一個女人。
女人頭戴斗篷，白紗掩去容顏，不過從雪白長裙包裹著得玲瓏苗條身材來看，想必也是美人。
她靜靜的望著面前破舊的山門。
斗篷下的那雙靈動眸子無喜無悲，宛若靜海中的一漣青蓮。
直到山門緩緩打開，那道艷紅色的倩影出現，平靜的眸光里多了幾分難明的意味。
唇角微勾。
一抹諷刺浮現。
“妖后大人好氣魄，老夫還以為您躲著不會出來了，正打算移平這座山呢。”
黑衣老者嘲諷道。
云霓裳面無表情，秋水般的美眸越過魏玹心，落到了白衣女人身上。
“背叛本尊能得到什么？”
望著自己曾經最信任的手下，云霓裳實在不理解如此狗血的劇情竟然發生在了自己的身上，頗為諷刺。
在她落寞時，是這個女人陪伴她。
在她情傷時，是這個女人安慰她。
在她揚名立萬時，是這個女人幫助她。
…
甚至于數天前的那場大戰，也是這個女人拼死保護，為她破出一線逃生的機會，讓她得以去尋女兒。
所以……
為什么呢？
白衣女子沉默不言。
云霓裳也不奢求能得到答案，冷笑一聲，剛要開口，忽然‘咦’了一聲，眸光掃過周圍：
“其他人呢？就你們兩個？”
見兩人不言語，云霓裳終于明白了什么，笑了起來。
用嘲諷的口吻贊嘆道：“二位真是好精明啊，想要吃獨食，把自家同伴都給耍了。”
“過獎。”
終于，白衣女人開口了。
聲音冷漠如冰。
魏玹心道：“妖后，把‘叩仙門環’交出來吧，只要你交出來，老夫便留你一命，決不食言。
你也應該明白，以老夫的身份，不會誆你。”
云霓裳嘖嘖搖頭，目光依舊盯著白衣女人，充滿嘲諷：
“剛夸你一句，沒想到你就讓本尊失望了，‘叩仙門環’究竟在不在我身上，難道你不清楚？
你跟隨本尊這么多年了，是為了這東西嗎？
也不想想，若本尊真有那東西，今日又怎會淪落至此，呵呵，蠢貨！”
白衣女子沉默少傾，緩緩說道：“我潛伏在你身邊，不僅僅是為了‘叩仙門環’，還有另外一件事。
就是查到那個男人的下落。
可惜這么多年過去了，他都沒來找過你，可見你也不過是他的一個工具罷了。
至于‘叩仙門環’……
如果不在你的身上，那就在你女兒的身上。
這也是為什么那天大戰，我會故意放你離開的原因，若你不帶路，我又怎會找到你女兒呢？”
云霓裳面色驟冷，眼中寒光浮動。
陣陣殺意環繞周身。
感受到云霓裳的憤怒，魏玹心笑道：“老虎變成了貓，再露出爪牙，就不是嚇人，而是可笑了。
妖后大人，你如今修為全無，跟案板上得魚肉又有何區別。
還是乖乖的束手就擒吧。
待老夫找到你女兒，你們母女團聚，也算是盡一份綿薄之力，如何？況且當年你——”
老者話說到一半，猛地抬頭看向山門。
死死盯著門口的陳牧！
眼中精芒閃爍，比天際的陣陣閃電更攝人心魄。
“你是何人？”
魏玹心出聲質問。
同時驚訝于這位年輕小伙俊朗的容貌和獨特的氣質。
若非對方衣著儉樸陳舊，還以為是某個大世家子弟。
而身后的白衣女子，在看到陳牧后，斗篷下的美眸泛起漣漣異彩。
好俊的男人。
“晚輩乃是神秀門新任掌門，見過兩位前輩。當然，前輩也可以當我是吃瓜群眾。”
陳牧行禮。
掌門？
魏玹心皺眉，目光在陳牧身上轉了一圈，放松了警惕，冷笑道：“年紀輕輕便是一派掌門，了不得。”
“前輩過獎了，山野小派罷了。”
“老夫且問你，妖后的女兒是不是在你們門派修行，如果是的話，那就把她帶出來。如果不是，老夫自己去尋。”
魏玹心語氣陰冷。“只是到那時候，你們這山野小派怕是……。”
聽到對方的威脅之言，陳牧并未露出恐慌或懼怕，而是一臉笑容溫和：“前輩的要求，晚輩可以滿足。
只是……
晚輩也有一個小小的請求，想請前輩滿足一下，不知能否答應？”
談條件？
魏玹心瞇起眼睛，放聲大笑：“倒是一個識時務的家伙，你且說來，老夫倒想看看你胃口有多大。”
顯然，魏玹心認為陳牧是打算索要一些財物。
“我的要求很簡單。”
陳牧笑容迷人，朝著自己俊朗的臉蛋指了指，道：“來，揍我一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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