車上的氣氛有些沉悶，原本活力十足的周周，似乎也因為勞累了一天，隨著車身搖晃了幾下，便閉上眼睡了過去。

    感受靠在肩膀上的重量，陳新沒敢動一下，似乎是怕吵醒女孩。

    但越野車甫一停下，女孩便驚醒了過來，“到了？”

    “已經(jīng)到內(nèi)城了”，李恒達轉(zhuǎn)過頭來，淡淡說道，“我去停車，到里面等我就好。”

    “唔”，女孩揉了下眼睛，嘴里含混不清地說了幾句，兩人都沒聽懂。

    陳新也沒在意，估計是女孩睡得有些迷糊，肩膀上甚至感受到了一點潮濕。

    過了一兩秒，周周似乎才清醒過來，眼睛睜得極圓，趴在車窗上說道，“這是東城誒，陳新，這里有一家特別好吃的小吃攤。”

    “小吃攤？”，陳新心中有些詫異，蘇城的秩序，居然已經(jīng)能支撐起自由商品經(jīng)濟了？!

    一個售賣小吃的攤點，在和平自由又繁榮的舊時代里，一點都不起眼，但卻是建立在充足的食物供給，安全的治安環(huán)境，還必須有官方認證的貨幣流通系統(tǒng)，和足夠購買力的消費群眾。只有滿足以上這些所有的條件，才有可能誕生出小吃攤這種消費經(jīng)濟體。

    “蘇城底蘊居然這么強大？”，陳新心中略有疑惑，畢竟他之前待過的遠東市，舊時代時可是整個地區(qū)最發(fā)達的地區(qū)，可到了現(xiàn)在，也不過是一個廢墟一般的破敗都市模樣。

    周周并不清楚陳新在想什么，臉上只是掛著一幅急不可耐模樣，拖著陳新下了車。

    小吃攤并不算遠，才走了幾百米，陳新順著周周的手指，便看到一片擁擠的人潮。

    在廢土世界看到如同步行街一般的熱鬧景象，這讓陳新很是有些意外，甚至讓他心中涌出了一些久違的親切感。

    人潮起碼有幾百號人，圍著一片簡易的門房攤開了無數(shù)的小攤子。

    “怎么樣，很熱鬧吧？”，周周略帶炫耀地對著陳新說道，仿佛這些攤販都是他家的產(chǎn)業(yè)一般。

    陳新看著遠處久久無語，看了良久才迸出兩聲“嗯”。

    “都是小吃？”，盡管并沒有多遠的距離，

    “那沒有啦，大概只有一半是賣吃的”周周語氣中帶了一點遺憾，“我記得舊時代每個城市都有一條小吃街，什么好吃的都有......”

    陳新看了一眼周周，在廢土時代來臨之前，她的年紀應該不算很大，但總歸是能記住不少事了，尤其是對那些新奇好玩的事物，印象很是深刻，就比如舊時代的特色美食街。

    “那剩下的，都是賣些什么的？”

    “什么都有啊，槍、藥、純水，甚至還有......人”，說到最后，周周的臉上神色似乎有些糾結(jié)。

    陳新點了點頭，周周所說的東西，在廢土世界都是一些具有硬需求的硬通貨。

    至于把人作為貨物，在現(xiàn)在的陳新看來，也并不算什么不可想象的事情。畢竟，這是一個武力合法，到處危機四伏的世界，想要在這種世界保留人權(quán)制度，無異于天方夜譚。

    “你經(jīng)常來這逛？”，陳新跟著周周繼續(xù)向前，邊走邊問道。

    “嗯，只要回城的時候有時間，我都會來這里轉(zhuǎn)轉(zhuǎn)，看看會有什么新鮮的小玩意，不過也就是看看，我身上可沒這么多錢......”

    陳新再次點了點頭，他大致能理解女性對于逛街的熱愛，更何況，這一片集市顯露出的生機，對于生存在廢土中的人來說，簡直就如同天堂一般。

    兩人很快就走到了集市邊上，陳新抬眼望去，擺在邊緣的攤販大多都只是在地上鋪了塊一二平米的塑料墊，不知道從哪里弄來的貨物，整齊地擺放在上面。

    一眼掃去，陳新很容易就能看得出來，這些攤販的擺著的東西，大多是地下作坊制作的物件，比如手工打磨的子彈。

    這些手工打磨的子彈，威力比起流水線生產(chǎn)的子彈，威力普遍大上一截，價格卻更加便宜，但陳新卻沒有任何想法購入一些。

    因為，這些來路不明的子彈，說不定在擊發(fā)的時候，就會卡殼，更倒霉一些的，甚至會炸膛，在戰(zhàn)場上使用這種玩意，那簡直就是拿自己的小命開玩笑。

    周周并沒有停下腳步，依舊向前走著，陳新跟在后面，兩眼不時望向兩邊，頓時覺得有些目不暇接。

    又走了一段，兩邊的攤販已經(jīng)從塑料墊“進化”到了小推車，雖然有些看上去不過是舊時代廚房里的不銹鋼餐車，但這些攤販的主人，顯然比起最外圍的家伙，要體面的多。

    這些小推車上，往往擺放的都是一些罐頭、肉干和顏色各異的鐵盒子，偶爾幾個大一些的餐車上面，還會掛著一些看上去鮮紅無比的肉條。

    “這些肉條能吃么？”，陳新緊跟著周周，好奇地問了一句。

    周周順著陳新目光看去，撇了撇嘴說道，“這些肉大部分都柴的狠，要不是吃了有一定的可能進化，誰會花錢買這些玩意。”

    “進化？”，陳新有些驚奇，就他所知，廢土世界吃肉能進化的現(xiàn)象，那可是到了《廢土生存手冊》后半段才出現(xiàn)的，可看起來，不管是周周還是這里的攤販，都是清楚的知道的。

    “是啊，進化”，周周滿臉不以為意地說道，“哪怕是住在城里的人，很多也吃不飽飯，如果遇到有死掉的變種生物，怎么可能會不吃了他們。”

    “吃變種生物很容易被病毒感染......”，陳新皺了皺眉。

    “都要餓死了，哪里還顧得上感染，反正現(xiàn)在吃肉導致感染的案例，是越來越少了，大概大家的抵抗力也強了許多。”

    陳新抿了一下嘴唇，他心中清楚，抵抗力的增強絕不是短時間就能進化出來的，甚至在單個個體的尺度來看，如果沒有外力，想要有肉眼可見的進化出現(xiàn)，一點都不現(xiàn)實。

    如果現(xiàn)在感染的案例越來越少，不是總?cè)藬?shù)越來越少，就只能是抵抗力低的人，都已經(jīng)死得差不多了。

    那些吃變種生物肉就會感染病毒的人，在這種缺少糧食的時代里，已經(jīng)被世界淘汰了，從某種意義上來說，這恐怕也是一種進化。

    只是，這種進化的尺度是在整個人類族群上才能體現(xiàn)。而這種體現(xiàn)，往往背后就是十分之一甚至五、六分之一的種群犧牲。

    陳新輕輕嘆了一口氣，沒有再細想下去，更沒有了興致與周周探討進化有關(guān)的課題，起碼以目前的狀況來說，他沒有任何能力做出什么改變。

    “到了，就在那！”，周周拉了拉陳新的衣角，指著遠處的一間門店興奮地喊了出來。

    陳新轉(zhuǎn)頭看去，那片門店每間都被隔成了兩到三間，每個隔間前，都盯著一塊木板或者插著一塊小旗，上面則寫著一些字號。門店顯然是舊時代留下來的建筑，不少墻上還貼著泛著灰光的瓷磚。

    而周周所指的門店，正是第一間最外面的隔間，上面的木板只寫著四個字，“酈記肉湯”。

    “酈記”的門店并沒有座位，只有一個等人高的柜臺橫在門口，看起來就像舊時代的奶茶店，只是店里沒有什么裝修，就連柜臺也看上去有些陳舊。

    “酈姨，我又來啦”，周周隔著柜臺喊了起來。

    “是周周啊”，一個女聲從柜臺后傳了出來，緊接著一個人影從一個隔間里鉆了出來，出現(xiàn)在了柜臺后面。

    陳新有些意外，卻沒有做聲，這家店的主人居然是個看上五十歲的半老婦人。這一路走來，路邊的攤販，十個里有八個都是男的，而且越是靠近門房店面，這趨勢就越是明顯，卻沒想到這第一間門店就是一個女店主。

    “是我吖，我都饞死了，給我兩碗，不，一碗半肉湯吧”，周周墊著腳看著店面里面說道，手卻從胸前的口袋里掏出了兩枚硬幣，放在柜臺上面。

    那婦人看著硬幣，卻笑嘻嘻地推回了一枚，“今天你來得太晚了，只有一碗了。”

    周周看了一眼身側(cè)的陳新，撇了撇嘴，小心地拿回了那枚被退回的硬幣道，“一碗就一碗吧，老樣子不要香菜哦！”

    “居然還有香菜？”，陳新的臉上神色終于繃不住了，詫異地問出了聲。

    “是啊，默認就是加香菜的，可加了香菜就不好吃了，我就是不愛吃香菜，你呢？”

    陳新心中依然驚濤駭浪，他當然不是詫異這肉湯里放香菜的做法，他在意的只是這小吃攤里，居然還能供給香菜這種佐料蔬菜。

    蘇城內(nèi)城寸土寸金，任何一點土地空間都是要花費極大的代價才能換取的到，估計蘇城現(xiàn)在供應的蔬菜都是產(chǎn)量極高的培養(yǎng)液水培而來，種植香菜這種蔬菜顯然性價比極低，如果計算產(chǎn)值，幾乎就等同于舊時代用紙幣燒水！

    而蘇城之外種植蔬菜，不說安全問題，哪怕能安全地松土、種植，只要長出苗后，一兩天沒看護到位，怕是就能被變種生活或者幸存者糟蹋掉。

    所以，在陳新看來，這間“酈記肉湯”的老板，絕對不是什么簡單的人物。

    “放在柜臺上啦”，一雙看不出有什么異樣的手，在柜臺上放下了一碗肉湯，又取走了剩下的一枚硬幣。

    “謝謝酈姨！”，周周再次甜聲喊道。

    “端著！端著！”，周周用手指戳了一下陳新，又指了指柜臺上的湯碗。

    陳新這才回過神來，忙不迭按照周周指示，端著碗到了門店側(cè)面。側(cè)面的墻上釘著一塊托架，托架下有幾張凳子，顯然正是給食客用餐準備的。

    “你吃吧，我請你”，周周看著拉著陳新坐在凳子上，目不轉(zhuǎn)睛地看著熱騰騰的肉湯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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