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話一說出口,在場眾人以大多三十多歲的人為首,紛紛一吸鼻子,微微皺起眉頭,稍稍抬頭,默默地有些出神。
一路走來,大概也有十多年的時間了,老一些的,二十年三十年也有了,見過這些車馬浮沉功名利祿,要說是厭煩么,是有些厭倦了,不過也沒有很多,畢竟早已經(jīng)形成了習慣。可要說是熱情如初、似火一般炙熱?那肯定不再是了。
林蕭的話戳在了他們的心口上。此時的自己眼中,所認為的最重要的東西,究竟是什么呢?
功名利祿?不太應該。功勞無人可見,見了無人重視,沒有爭搶的必要;眾口難調,眾晦難言,名氣也是個遭風吹的獨秀之木。要說是利益,倒是有可能,畢竟天下熙熙皆為利來,天下攘攘皆為利往,他們就連此時此刻坐在這里,也是希望能和四大家族沾上邊,為自己的前途鋪個路。
可是真的有那么重要嗎?重要到自己很重視、重要到牽著自己的心弦?
或許吧。
可能尚且有些年輕的人會這么想,畢竟理想與奮斗,是每個有志之人都不會在最后關頭之前放棄的。但是他們這些上了年紀的,卻是紛紛感到了茫然,尤其是在場更多的小家族和企業(yè)領袖們。
到了他們這個年紀,早已過了車前是功名利祿、車后是柴米油鹽的階段,子女也早已成了自己的家,至少也是立了自己的業(yè),無需他們再考慮什么。
這個時候再說那些理想與追求,沒什么必要,也沒什么可能了。
反倒是大家族里的這些人,紛紛對林蕭的話感到不屑。
最重要的是什么?最重要的當然是自己和錢了!要不是錢,他們四大家族能有如今的地位?要不是錢,他們能有現(xiàn)在的生活?要不是錢,他們能想怎么玩兒就怎么玩兒,想怎么鬧就怎么鬧?
當然,在錢之上的,必須是自己。別說什么理想和奮斗、追求,四大家族的人,哪個不是踩著別人的理想和血汗才能發(fā)家的?那些所謂的情義道德,不過是強者展示給弱者的一種變了相的同情和蔑視罷了!真正在同等情況下的時候,誰第一個想到的不是自己?
至于何歡馮艷唐之輩,則更是嗤之以鼻。最重要的當然是自己開心了,說不好聽的,自己爽了活著才有意思,不然活著有個什么勁兒?
林蕭沒去看前面幾桌人的表情,而是看著后面那些人,嘴角輕輕一勾,說道:“看樣子,大家更多的人,其實并不知道此時此刻,在自己心中最重要的是什么。沒關系,那大家先保留著這個疑問,先看看我給老爺子送的壽禮是什么。”
說著,他指向第一個傭人的手中,也就是那一摞黃色的布,開口說道:“我送的第一件壽禮,是一張被子,市場價值約莫三十塊人民幣。”
話還沒說完,眾人便聽到一聲嗤笑,不過這次不是來自于馮艷唐,甚至不是來自外人桌子,而是恰好來自于唐家的那一桌,是唐家唐婉這一輩的另一個唐家子嗣,是唐遠軍的兒子唐燁。
“爺爺過八十大壽,你就送這么一件破被子?這個被子的質量和年代,怕是普通市場根本買不到,只有破舊物市場才買得到吧?爺爺缺你這一床被子么?還是說你送這床被子,是想讓外人覺得我唐家窮得連被子都買不起嗎?”唐燁雙眼一瞇,語氣凌厲,仿佛站在臺上的不是林蕭,不是唐家人,而是昨天在后花園里為馮寒撿扇子的那個聾啞仆人。
“燁兒!”唐遠軍呵斥了他一下,卻是在唐燁說完了話才開口。
林蕭輕輕瞥了他一眼,微笑著說道:“讓我把話說完啊!這一床被子,是上世紀六十年代做出來的純棉被。我們現(xiàn)在的被子用什么做填充?羊毛、羽絨、乳膠,可是在上世紀六十年代,連棉花都是限量領取的,能做出這一床棉被的,在那個年代得是什么家庭和情況?”
“那個年代再厲害,那也是在那個年代。時代在發(fā)展,社會在進步,現(xiàn)在的華夏早已經(jīng)不是那個稀缺各種資源的華夏了,你的棉被就算是在那個年代再值錢,拿到現(xiàn)在,也不是什么稀罕貨色!”唐燁依然冷聲回應道。
“值不值錢,得看對誰來說嘛!”林蕭不焦不躁也不惱,笑瞇瞇地和他對著話,伸手將這已然比褥子還薄的被子給展開,翻到其中一角,將其展示給座位上的老爺子看,問道:“老爺子,這個標志是什么,你可還記得?”
唐老爺子瞇著眼,仔細看了一眼,登時雙眼瞪大,更是下意識將嘴微微張開,一副徹底被震驚到的樣子。
眾人見狀,紛紛眼前一亮。唐老爺子在場上也驚訝過幾次,可那也僅僅是瞪大了雙眼,湊上前去更仔細看看而已,并沒有失態(tài)的樣子出現(xiàn)。可是看見林蕭指的不知道是什么東西,唐老爺子古井無波的樣子居然整張老臉一動,一副真真正正被驚倒的樣子。
不光是其他人,連幾大家族的人在內(nèi),包括各大家族的小輩兒,此時都對林蕭讓老爺子看的東西表示十分好奇。
“這是……這是那年的……”老爺子說話的語氣都有一點顫抖,帶著一絲絲的不可置信,一雙渾濁的眼睛看向林蕭,略有期待。
林蕭笑著點了點頭,肯定了他的想法:“不錯,就是那年,您在地窖里,身上蓋著的那一張。”
“這怎么可能?你是從哪弄來的?”老頭子從失態(tài)中恢復過來,語氣略有驚異地問道。
“世上無難事,只要肯登攀。人只要想辦法,很少有事情辦不成。”林蕭笑瞇瞇地回應。
眾人聽著兩人莫名其妙的對話,一點兒都沒有頭緒。
“跟大家解釋一下吧。”林蕭得到唐老爺子的點頭后,轉頭向眾人闡明了原委。
在上世紀五十年代的時候,燕平的四大家族還只有兩個,是李家和唐家。而作為華夏最中心的城市,燕平是最為響應國家號召的,是以這兩大家族都遭到了最直接最強勢的洗劫,而當時只有十幾歲的唐老爺子作為當時的年輕知識分子,則被下了村。
隨后的六十年代,知識分子會有什么樣的待遇,無需他多說。即使剛剛二十的唐老爺子也沒能幸免,甚至因為出身富貴,被刻意針對。有段時間,他甚至被逼到睡在大家伙儲存雜物的小地窖里。
地窖是個夏涼冬冷的地方,涼的時候待久了也會凍得發(fā)抖,更別提冷的時候那種痛徹骨頭的寒意了。
唐老爺子在地窖里過冬的時候,睡著的那一刻還以為自己就要永遠地睡在那里了,可是第二天醒過來的時候,卻是發(fā)現(xiàn)自己的身上多了一張被子,還是一張在當時極為奢侈的棉被。
被子上有一張紙條,告訴他藏在地窖的某個地方下,等到晚上睡覺時候就拿出來蓋著,不會有人去查。而唐老爺子也正是靠著這一張被子,才能從那個地窖里活下來,挺過那三年,重新回到已經(jīng)打點好了的唐家。
所以唐老爺子為什么會有不符合那個時代、那個年紀的沉穩(wěn)干練和隱忍陰狠,便是在那個地窖里、那三年中練出來的。而唐老爺子稍有腿瘸的跡象,也是因為那三年里,總有一條腿上面的被是空的,因為這張被還沒做完,被里的棉花并不全,是那人將有棉花的地方和空的地方之間封死了,所以唐老爺子才能有一大半身子都在棉被里。
不過也正是還沒做完,唐老爺子才能有這一床被。
林蕭見到唐老爺子的示意,翻手將整張被子攤開,豎著立在眾人面前。
眾人一見,果然,被子有一塊是空癟的,約莫是右腿的位置。噶剛好和唐老爺子的右腿瘸對應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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