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時分，天邊的夕陽眼看著就要西墜，陸佐躺在院子里，身上蓋著一件氅子，口里念念有詞，“應(yīng)該到了吧？”

    殷季侍立在一旁，疑惑的問：“師父，您是說仁襄哥哥他們嗎？”

    陸佐若有所思地點點頭，“如何還沒有消息？”說罷，忽然焦急的站起身，“陳退之回來了嗎？”

    “沒有！”殷季一臉茫然的搖搖頭。

    陸佐眉頭一皺，低下頭，喃喃道：“算著日子應(yīng)該到了才對！陳退之這小子辦事情越來越不爽利了！”

    忽然抄手游廊外傳來一陣急促的腳步聲，邊傳來一陣叫喊聲，“大師兄！回來啦……”

    陸佐回頭一看，果然是陳退之。陸佐的眉心瞬間像開了花一般，三兩步地上前迎接陳退之，忙問：“到哪里了？”

    “已經(jīng)在城外了！”陳退之氣喘吁吁地道，“仁襄還……”

    “還什么？”陸佐見他神色不對，知道必定有什么事情瞞著，遂放下臉問。

    “他……”陳退之臉色暗沉，欲言又止。

    “到底什么事情？”陸佐不容置辯的問，“快說！”

    “他……”陳退之鼓足勇氣答道，“他還帶了一個女人回來……”

    “女人？”陸佐極其敏銳的察覺出了其中端倪，“什么女人？”

    “是……仁襄的……妻子�！�

    陸佐見他欲言又止的模樣，就已經(jīng)料定這個女子必定有問題，但還是淡淡一笑，“哦？這不是好事嗎？不過他何時成家的？如何以往在信中怎么都沒有提起過？”

    “我也奇怪呢！昨日我去接仁襄的時候，遇到他時，仁襄真真切切的跟我介紹的，那女子就是他的妻子。我還私下向仁襄的隨從老李打聽了，之所以之前一直沒有提起，是因為……”陳退之說時臉上浮現(xiàn)出為難之色。

    陸佐壓低聲音問：“怎么？那女人什么來歷？”

    “那女人是宿州刺史何右年的長女……”

    “何右年……”陸佐皺起眉頭，低頭呢喃，“是他的女兒？怎么會……”

    此時就連殷季也激動的湊上前道：“何右年不是***的么？仁襄哥哥怎么會娶何右年的女兒？難道他會不知道這一層的關(guān)系么？”

    陸佐的眼中閃過一絲綠光，忽而淡淡地道：“此事還是等仁襄回來之后再問他。走……我們到城外去接他們�！�

    巍峨高大的城門樓，看上去似乎又加高了，城樓上的崗哨也多了，城門口的衛(wèi)士雄赳赳氣昂昂的！每個進出城的百姓都會經(jīng)過一番仔細的盤查之后，才會被放行，看來漢帝經(jīng)過鄯蘭一戰(zhàn)之后，已經(jīng)有所戒備了。城樓下茶攤店鋪林立，叫賣之聲不絕于耳。由于已經(jīng)黃昏，出城的人漸漸稀少，大部分是趕著進城的，此時來往的客商都會選擇在城門外歇腳盤桓之后再進城。陸仁襄和何氏坐在一間茅草鋪就的茶內(nèi)品茶閑談。

    何氏坐在陸仁襄的對面，此時有些坐立不安，眉梢隱隱有所擔憂。

    “夫人……”陸仁襄叫住了何氏，“不必太過緊張！”

    “你怎地就知道我緊張了？”何氏嬌嗔道。

    其實何氏并不是緊張，而是有些害怕。

    “全都寫在臉上了！”陸仁襄像是安慰的說道，“我哥哥他確實是個開明的人，不會拒人千里之外的，夫人盡管放心。”陸仁襄說罷，抬頭看看遠山的天色，此時天已經(jīng)漸漸暗了下來。他也有些不安起來，看看時間，哥哥此時應(yīng)該已經(jīng)出城來迎接自己才對，怎么還沒有動靜？難道陳退之那小子回去之后，將事情都告訴哥哥了？然后哥哥真的生氣了？

    “仁襄……仁襄……”

    一個熟悉的聲音不知從何處傳來，沒錯！這個聲音肯定就是自己的哥哥，陸仁襄一聽聲音，已經(jīng)眼含熱淚了，站起身眼神開始四處搜尋，害得何氏有些不知所措的站起來跟著茫然四顧。

    陸仁襄抬眼看時，終于注意到，就在城門前停靠著一輛馬車，車上一個身著白衣的男子，看上去面色蒼白、身形枯瘦。那人正沖仁襄激動的招手叫著，“仁襄……”然后推開車夫的攙扶，兀自跳下馬車。

    此刻的陸仁襄已經(jīng)楞在那里驚慌失措，心頭一閃，此人難道會是自己的哥哥？固然哥哥早在信中提及他因為荀謀而變得面目全非，不得不依靠水月先生的醫(yī)治而失去原有的容貌，可是怎么也沒想到改變得如此徹底，可是再細看時，哥哥那雙銳利的眼神依然在，陸仁襄已熱淚盈眶沖上前去。

    兄弟二人相擁而泣，雖然分別還不到一年時間，但這些日子里發(fā)生了太多事情，不得不讓人痛哭流涕。

    天色已黑，皎潔的新月掛在城樓上空,目空著凡間一切悲歡離合。城樓下兩個長長的身影緊抱在一起，兄弟二人淚水滿目，似有訴不完的衷腸。許久，陸佐才握著弟弟溫暖的雙手，終于停止住了眼淚，仔細端詳著眼前的親弟弟，猛然發(fā)現(xiàn)他卻黑了許多，也胖了許多。

    陸仁襄眼里滿是痛惜的淚水，“哥哥，沒想到你已經(jīng)變成這般……”話未說完，眼淚已撲簌簌的流下來了。

    陸佐拭去眼角的淚水，滿不在乎的道：“沒什么大不了！”話語輕描淡寫間，眼里卻飽含風霜。

    殷季不知何時從陸佐的背后突然躥出，嘴巴都快咧開了，笑道：“仁襄哥哥，你可回來了……”說罷徑直鉆進陸仁襄的懷抱里。眾人看他都已經(jīng)成年了還這般孩子氣，不禁都哈哈大笑起來。此時陸佐目光冷然，已經(jīng)注意到了仁襄身后站著的那名女子，看來她應(yīng)該就是陳退之口中的何氏了，看模樣舉止優(yōu)雅，含羞帶怯，月光下那白皙的臉，竟讓陸佐有些反感。陸佐的眼神在何氏身上也就一掃而過，卻仍然裝作沒有看到，笑著對弟弟道：“仁襄天色都已經(jīng)黑了，家里已經(jīng)為你備下了酒宴，我們回去好好敘敘……”

    “哥哥……”陸仁襄打斷了哥哥的話，看著眼前熟悉而又陌生的哥哥，竟然又一時語塞，不知從何說起，只得尷尬的回轉(zhuǎn)頭，將目光落在了身后的妻子身上。

    陸佐和殷季面面相覷，也將眼神聚在了月光下的那名女子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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