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頭間,只見一高一矮的兩個中年男人,倉惶地逃進客棧。
那矮個子不知是腳短跑不及還是過于恐慌,右腳沒跨過門欄,整個人撲了進來,一下子滾到邵楓的腳邊。那高個頭見客棧雖然蕭條,除了掌柜的和店小二,還有三個人在此喝酒,于是連連高聲呼叫:“救命啊,救命!殺人啦,殺人啦!”
邵楓見那矮個子五短身材,那高個子身高九尺,兩人身形奇特,且像是習武之人。于是起身,正要上前問個究竟。
此時,一個貌美的妙齡女子已閃進客棧里來。
那女子不過十七八歲,黑發(fā)猶如瀑布般傾瀉纖腰之間,飽滿的前額上一縷青絲如玄月一般,映照出她冷艷的容貌。女子一身白羽為衫,露出纖長的四肢,冰肌玉骨。她雙腳**,觀其妝容,實不像中原女子。
掌柜的見她驟然進來,怕生事端,連忙上前點頭哈腰,嘻嘻問道:“姑娘請問你是住店還是……”
“不關你的事,給我讓開!”白羽女子不等掌柜的說完,一掌擊在掌柜的胸口上,頃刻間掌柜的飛身出去,重重地摔坐在沈碧瑤身后的酒桌上。
那酒桌頓時炸了個粉碎,四分五裂的木桌板上竟結成了一層薄霜。掌柜的摸了摸自己的胸口,似乎一點也無大礙,但卻著實后怕,連滾帶爬地躲到柜臺后面,再不敢出來了。
“好一招‘隔山打牛’!想不到世間竟有如此奇特的掌法,若不是這女子手下留情的話,那掌柜的只怕命斃當場了!”沈碧瑤見那白羽女子年紀輕輕,其深厚內力遠遠在她之上,不禁暗自嘆服。
邵楓卻大吃一驚,道:“是天山派的‘蝕骨風霜掌’!”
白羽女子看向邵楓,笑道:“小子,有些見識!”
那矮個子見白羽女子殺氣騰騰,掌柜的和店小二又躲得無影無蹤,忙抱住邵楓的大腿哀求道:“大俠救命啊,大俠救命!”
邵楓低頭向那矮個子的喝道:“男子漢大丈夫,搖尾乞憐像什么樣子!”仔細再看那矮個子和高個子的樣子,邵楓不由得心頭一震,暗想:“這兩個人好面熟!”
邵楓的思緒斗轉,回到了十歲那年:
那年正值六月,雖然天山腳下已是一片綠蔭,但雪山之上仍是積雪覆蓋。
年幼的邵楓獨自躺在山頂,愜意地沐浴著陽光。
忽聽得山下傳來一個男人抱怨的聲音:“我早勸你不要上天山。這天山上長年積雪,即便是死人,也早已埋沒雪底,哪里能留下什么寶貝能給咱們找到?況且江湖上盛傳,這天山上有只‘天山雪妖’,厲害至極,若是咱們不幸碰上了,還不丟了性命?即便真是找到了什么值錢的寶貝,也沒命享咯!”
邵楓驀地翻身躍起,俯視一看,只見一高一矮兩個身影在山腰間徘徊。他二人手中各執(zhí)著一根枯樹枝,時不時地在厚厚的積雪中刨上兩刨。
但聽得那高個頭男人道:“閉上你的烏鴉嘴!俗話說得好,富貴險中求。一百多年來,不少人上天山皆丟了性命,肯定留下了不少金銀財物或者神兵利器。這個時節(jié),天山積雪融化,說不定能有一、兩件寶貝浮現(xiàn)出來,若是給你我二人撿到,總比偷偷摸摸來得容易些。你若不是貪財,又何必跟我上山。既然來了,咱們一無所獲,下山也就罷了。你再說這些話,又有什么意思?”
邵楓雖然當時年幼,可一聽這兩人的談話,不禁鄙視,心中暗道:“偷雞摸狗、不勞而獲等字眼,用著他二人身上是再貼切不過的了!難怪長年以來,上天山九死一生的人比比皆是,而我們天山派的門規(guī)卻是‘只可旁觀,不可現(xiàn)身’。如今看來,不單單只是怕外人發(fā)現(xiàn)我們天山派的所在,更多的是上天山之人皆是一群雞鳴狗盜的鼠輩,就算凍死或被雪埋皆是活該。我們天山派自然是不必理會,任由他們自生自滅!”
邵楓越想越生氣,便抓起一把雪球,狠狠朝山腰那高個頭的男人砸去。
雖然山頂與山腰相隔甚遠,但天山派的內功心法高深莫測,邵楓只修煉了短短不到十年,已有一般人三十年的內力。而且此時他居高臨下,雖然只是孩童普通的發(fā)泄,但是這么一扔也打得那高個頭踉蹌了兩步。
高個頭原本正俯身尋找寶貝,驟然后腦勺吃痛,以為是矮個子戲弄他,便回頭怒道:“你打我干嘛?”
矮個子一臉茫然,道:“我沒有打你!痹捯粑绰,頭上風聲颯然,抬頭之際,但聽得“啪”地一聲,矮個子巴掌大的臉上又冷又疼,給一團雪球打了個正著。幸虧他及時閉眼,才未傷到眼睛。
邵楓見他睜眼之際,兩個圓碌碌的黑眼珠一轉,竟像是一個逼真的雪人,不禁拍手跳起來,哈哈大笑地道:“有趣,有趣!”
高、矮二人原本心有余悸,雖然一人挨了一下,卻不敢作聲。忽聽得有孩童的聲音,這才稍稍放大了些膽子。
矮個子一把抹去臉上的冰雪,只覺得給寒風一吹,更加刺痛。他厲聲喝道:“是誰?給老子滾出來!”
高個頭放眼遠眺,發(fā)現(xiàn)了邵楓弱小的身影,忙指向山頭,怒道:“在那里!我們上去抓那臭小子!”
矮個子順著高個頭手指的方向望去,見陽光下不過是一個十來歲的毛孩子,之前的恐懼驟然消失,當即和高個子一齊朝著邵楓奔來。
邵楓自幼很少見到有人上山。即便是有人來了,也只能聽姥姥的話,遠遠地看上幾眼,哪里能說上一句話?如今見這一高一矮的男人要上來抓他,邵楓非但不害怕,反而興奮不已,如同找到了玩伴一般。他沖著他二人吐了吐舌頭,做了一個鬼臉,笑道:“來呀,來呀,有本事上來抓我呀!”
雪山上長年積雪覆蓋,沒有一條直徑小路可通往山巔。而越往上爬,山壁越是陡峭。那一高一矮兩人的輕功平平,最后只能手腳并用,如兩條冰蟲一般,往上緩緩蠕動。
邵楓見他二人的狼狽模樣,覺得甚是可笑。嘿嘿笑聲之間,又坐在回雪地上。他將雙腿懸在崖邊一蕩一蕩,笑道:“你們爬得這么慢,我都要睡著了!”
高個子抬頭罵道:“臭小子別得意,等老子上來,非打爛你的屁股!”
“哼!”邵楓右手抓起一把冰雪,便朝那高個子扔去。
高個子身子微側,躲了過去。
邵楓這次沒有扔中,反而覺得有趣。左手一抬,又拋出一個雪球,朝矮個子砸去。
矮個子腦袋一縮,雪球從頭頂嗖地飛過。
邵楓笑道:“好玩,好玩!”當即雙手并用,不停地抓了身旁的積雪,砸向那一高、一矮兩個男人。
那兩個男人原本要爬上山頂已經(jīng)不易,如今還要躲避邵楓的雪球,惱火更甚,叫罵道:“小王八羔子,別給老子們抓到了……”
邵楓對他二人的漫天叫罵只聽不聞,樂此不疲地拋著雪球。他越拋越快,呵呵笑聲之中,拋得大大小小的雪球向著高、矮二人亂飛。
那高、矮二人原本還能躲避雪球,勉強上山。當下非但停滯不前,頭上、背上、腿上皆挨了好幾下,又痛又冷,不禁暗暗叫苦。
其實他二人在江湖上也小有名氣。雖然不及邵楓三十年的內力,但武功卻遠遠在十歲的邵楓之上。若是在平地上,定能以招式取勝,將邵楓制服。
只不過當下,邵楓居高臨下,占了地理優(yōu)勢,加之山上的寒氣逼人,高、矮二人要抵御寒氣之余,還要避開邵楓拋下的雪球。他二人應接不暇,才吃了大虧。
雖然眼下吃虧,但高、矮二人給一個十歲的孩童戲耍,心中豈能服氣?便硬著頭皮,頂著一個個雪球,繼續(xù)往山頂上爬。任憑臉上給雪球打得紅腫起來,依舊緩緩向上爬。
邵楓見他二人索性不閃不避,最后接連拋下的幾個雪球都硬著頭皮迎上來,頓時覺得沒了樂趣。
眼見高、矮二人相距只有十丈之遠,邵楓暗想:“我們天山派的門規(guī),有一條是‘對上天山的不速之客,只可旁觀,不可現(xiàn)身’。之前他二人離我較遠,我算是‘遠觀’。若是他們爬上山頂,我豈不是‘現(xiàn)身’了?天山派的規(guī)矩,我可不能破了!”
邵楓年紀幼小,加之貪玩心大起,一心想與這高、矮二人“玩!,便鉆字眼的空子,給自己找了一個合理的借口。他當下起身,低頭喊道:“你們下山去罷,我要回去了!”
高個頭罵道:“小王八羔子想走,哪有這么容易!”
矮個子怒道:“你喜歡打雪仗么?老子今天抓了你當靶子,打得你老娘都不認識!”
邵楓不知矮個子是在罵人,只是見他二人臉給雪球打得又紅又腫,便笑道:“你們現(xiàn)在回去見你們娘親,她們只怕未必認識你們了!我只能‘遠觀’你們,可不能‘現(xiàn)身’在你們面前!我得走了,不能跟你們玩了!”
高、矮個子給雪球打得渾身疼痛,又聽了邵楓的話,更加怒不可遏,頓時氣得哇哇大叫,異口同聲道:“豈有此理,豈有此理!”
話聲甫畢,忽然見遠處一卷白色疾風呼嘯而來,霎時間已到眼前。
“姥姥,姥姥……”夜狼喜道。
話還為說完,姥姥已飄到跟前,正色道:“跟我回去!”手起一掌,登時削下崖邊一大塊冰石。
高、矮二人大驚失色,但聽得噔噔作響,大冰石已緩緩滾下來。
邵楓正俯身看時,只覺背心一緊,姥姥騰空而起,如老鷹抓小雞般,帶著他飛出了十幾丈遠。
只聽得身后傳來那高、矮二人的聲音:“哎喲,哎喲,我的親娘咧,是天山雪妖!”
邵楓聞聲回頭,見他二人疾滾下山,卻比上山時快了百倍。只是不知他二人是失足滾下山,還是自知跑不過所以自己滾下山的。
眼下那塊大冰石已滾成十丈高的大雪球,追在他二人后面。如此一前一后,三個“雪球”如賽跑一般,直直地滾下山去,頃刻間便消失在視線里。
邵楓暗想:“這雪球滾得雖不算快,但以他二人的輕功,也只得以這種方式下山或許能逃得過了!”
雖然時隔八年,可至今回想起當時那高、矮二人滾下山時的狼狽模樣,邵楓仍然是覺得好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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