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兒,云離封為世子,不止承接了云王爵位,但也關乎天圣皇朝的超綱大計。也就是說,他不止是云王府世子,還是將來的云王,將來要入朝。你以為什么人都能成為云王府世子?”夜天逸挑眉,面對云淺月的怒意神色不變,溫聲提醒,“你若是毀了圣旨,毀的可就不是圣旨,而是云離的一生。這本來是喜事,何苦弄得苦大仇深?皇室公主的身份難道還配不上一個過繼的云王府世子?”
“六公主太尊貴了,云王府可不敢高攀。”云淺月冷笑一聲。
“六公主愿意屈尊降貴。”夜天逸道。
云淺月抿唇,冷眼看著夜天逸,“皇室的公主都嫁不出去嗎?云王府的女兒百年以來入宮無數也就罷了。還要將皇室的女兒塞進云王府來?難道想要云王府搬進皇宮,全部姓云的都改名換姓變成了姓夜的?或者是姓夜的想要改姓了?不姓夜,要姓云了?”
“月兒!”夜天逸聲音忽然一沉,“不要口不擇言,大逆不道。”
“我大逆不道的事情做得多了去了?若是我這些年不大逆不道地與你暗通書信,夜天逸,今日會是你來我面前往云王府宣讀圣旨,不顧我的意愿塞人?”云淺月已經怒極。
“月兒!”夜天逸輕喝一聲,眸光涌上怒意,沉沉地看著云淺月,“如今是父皇的旨意,你就非要往我身上按嗎?”
云淺月忽然嘲諷地一笑,“有幾人在皇上沒死就坐在圣陽殿批閱奏折執掌天下?夜天逸,你的本事我比誰都清楚,你若是不同意,這一道圣旨能拿來?”
夜天逸看著云淺月,云淺月與他對視,兩人中間氣壓極低,云王府大門口跪著的眾人都感覺到森森冷意,須臾,夜天逸忽然一笑,笑意涼寒,“月兒,我以前以為這個天下沒有人能如你一般待我好,誰也不能讓你對我翻臉無情,拔刀相向。可是我竟錯了,一個容景讓你對我冷血無情,對他說,‘一人之重,全天下人之輕。’,我以為也就是一個容景而已。可是竟然不是,還有夜輕染、容楓、風燼、南凌睿、云暮寒……如今卻又有了個云離。如今在你的心里,我與你十年的感情,連一個云離也不如是不是?他就值得你對我翻臉動手?不惜重語傷我?”
云淺月抿唇不語。
“父皇還躺在圣陽殿一日,我便是七皇子,便是他的兒子。我手里的東西只有北疆是我和你一同打下來的,回到這天圣京城,我的權利都是他給的!如今北疆遠在千里,我的勢力也遠在千里,你以為我能手眼通天?真正的成為圣陽殿的主人呼風喚雨了不成?”夜天逸挑眉。
云淺月寒著臉不說話。
“圣旨給你,你愿意毀就毀吧!”夜天逸忽然撤了手,將圣旨扔給云淺月。
云淺月手腕一顫,圣旨“啪”地一聲掉到了地上,砸到了地面的青石磚上,發出一聲輕響。夜天逸仿若未聞,轉身上了馬車。簾幕落下,他再未看云淺月一眼,對文萊沉聲吩咐,“回宮!”
“是!”文萊看了云淺月一眼,坐在車前,一揮馬鞭,馬車離開了云王府。
云淺月沉默地看著夜天逸乘坐的馬車離開,直到馬車走離她的視線,她才緩緩回頭,低頭看向地上的圣旨。老皇帝執掌江山一生,自然不是個垂垂老矣什么也不能動作的老頭,即便他再形容枯槁,再臥病在床,再衣食不能自理,但他也是老皇帝,他遍布天下的因為以及手腕和動作一直掐著所有人的命脈,包括夜天逸。
她忽然閉上眼睛,眼前霎時一片黑暗,她卻是靈臺清明,下一刻,她出手,毫不猶豫地去毀地上的圣旨。
“不要!”云離一驚,身子向前,擋住了地上的圣旨。
云淺月看著云離,見他將圣旨護住,她聲音輕淺,“云離,你躲開,我可以毀了它!”
若說在老皇帝壽宴那日,他對她拔劍相向,她敢當著各國使者和滿朝文武百官的面毀了他的寶劍,她就已經抱有了破釜沉舟的決心。更何況今日這小小的一道圣旨?她毀了又如何?大不了云王府和皇室抗爭到底了!他還真能將云王府所有人押人天牢?
“我接旨!”云離緊緊攥住圣旨,才開口的聲音沙啞。
“你接旨?”云淺月瞇起眼睛。
“對,我接旨!”云離肯定地點頭,“被封為云王府世子,被圣旨賜婚公主,這本來就是天大的榮耀和福分。為何不接?”
“云離,你可要想清楚。她是六公主!”云淺月看著云離。她第一次見到云離的臉可以這么白,不同于幾次在她面前露出的熏紅色,而是白如一張紙。她不覺得這樣的他接這道圣旨是心甘情愿的。
“我知道她是六公主!我愿意接旨。”云離鄭重地點頭。
“我早就已經說過,人生短短幾十年,自然快樂最重要。不必為了誰非要去犧牲,即便是云王府。我給你一個天梯,是想要你一展抱負,而不是這般委屈無可奈何地活著。人生就如一場戲,你唱夠了我唱。未必我們就要聽別人唱,而自己不唱。”云淺月認真地看著云離,語氣清然,“云王府受牽連的雖然多,但也多不過皇室。又有何足懼?”
云離忽然垂下頭,聲音極低,“但這時候是多事之秋,云王府本來就在風口浪尖上,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總歸要為了皇宮的皇后娘娘著想。”
云淺月抿唇,袖中的手不由得攥緊。她的姑姑……
“這圣旨我接!”云離拿著圣旨站起身,輕輕拂了拂因跪在地上而使衣擺上折起的褶皺,對云淺月文質彬彬一禮,聲音不高不低地喊了一聲,“妹妹!”
云淺月緊攥的手一松,看向云離,突然發現從她帶他入宮到如今回來不過兩個時辰,他就有了一番變化,是堅韌和沉穩,她緊抿了抿唇瓣,扯出一抹笑,真誠地喊了一聲,“哥哥!”
云離點點頭,不再說話,拿著圣旨向府內走去。
跪在門口的所有人都不約而同地看著云離離開,神色各異。須臾,都看向云淺月。
云淺月也看著云離離開,直到他身影走遠,她才收回視線,對眾人擺擺手,有些無力地道:“都散了吧!”
眾人聞言齊齊起身,都陸續散去。
云淺月將身子靠在大門口的門墻上,仰著頭看向天空。她想護住所有的人,卻鞭長莫及,被前后制肘。她有紅閣,紅閣卻是去護南凌睿了,從天圣京城到南梁這一路,老皇帝不可能不會對南凌睿有所動作,她想紅閣護住南凌睿滴水不漏,就不能再調用紅閣啟用,只能等南凌睿平安回到南梁之后,紅閣才能空出手。而風閣,三公子剛剛接手風閣,尚在熟悉期間,因為風閣這五年來一直與夜天逸通信,和皇室隱衛糾纏,他們已經對風閣熟悉無比,三公子接手風閣只能重新洗牌,將風閣所有的行事風閣和做派迅速轉換,這也需要時間。風閣暫時不敢輕舉妄動,否則就會被皇室隱衛吞嗤。
另外,即便有容景,但容景大病十年,與病魔做抗爭,手下的勢力怕是比她強不了許多。而老皇帝不止有皇室隱衛,還有夜天逸,還有德親王府,孝親王府,還有夜輕染的四十萬大軍,以及潛在黑暗中刺殺她和容景對他們不利的那些潛在的勢力,她不敢輕易動作。行差一步,便是多少人的性命葬身火海。她不怕,但是不得不顧及栓在她這根線上的那些人命。只要不要云王府,她一人完全可以輕松離開,容景也完全可以被她拉著離開,可是離開后呢?天下之大,就這般放棄所有龜藏?她不是躲躲藏藏的人,容景更不是,所以,只能傾扎。
云離雖然來云王府時日尚短,但他很聰明,對天圣暗潮洶涌的朝局有著敏銳的洞察力,自是知道現在云王府如今已經在風口浪尖上,所以,他即便不愿意娶六公主,但也不得不接下圣旨。
“小姐!”凌蓮和伊雪一直站在門口,對看一眼,齊齊走到云淺月身邊,凌蓮伸出手臂擋住云淺月頭上的烈日,對她輕喊了一聲。
云淺月收回視線,看向凌蓮,點點頭,應了一聲,“嗯!”
“其實六公主娶進府也沒什么!她總歸是來云王府,進了這個府門,她就不是公主,只能是云王府的人。要守云王府的規矩。她難道還能奈何的了您不成?”凌蓮低聲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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