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b>最新網(wǎng)址:</b> “來人,給周掌門賜座。”
清朗的聲音在空曠的大殿中響起。
琉璃瓦的重檐屋頂鋪得嚴絲合縫,縱是日上三竿,這陽光也照不進大殿深處,殿內(nèi)鑲金砌玉的雕龍跟著少了幾分生機。
周宗微微弓著腰,語氣沉重地朝須彌座上的中年男子拜謝一聲,便順了順華袍,趁勢坐上左右兩旁侍者送上來的紅木寬椅。今天的周大掌門穿得格外周正,雖然洛城道皇城足足八百里之遠,但在他的衣服上卻看不出一絲舟車勞頓之苦。
“周掌門,前些日子說你身體抱恙,可真是急煞我也。
說話的中年男子平視前方,一身亮黃色的便衫,腰間垂著一條精致的細帶,眉間的細紋比之十六年前更深了幾分,其他的一切竟似沒有變化。
“得君上掛念,在下才能康復得如此之快。”周宗笑道,但心中并不安生,人君召他入皇城,定然不是噓寒問暖來的。
“你們修真者啊,活個一百多歲是手到擒來,我是當真羨慕。”
人君凝望著周宗,目光刺亮有神。
人君寒暄愈久,那一會的問話便愈加犀利,周宗不敢掉以輕心,恭維道:“人君自有仙人庇佑,必是長命萬歲。”
周宗的話,引得人君放聲大笑,他笑了半晌才停了下來,眸中突然閃過一道如刀鋒般尖銳的亮光,話鋒也跟著一轉:“周掌門,你可知我為何召你入宮?”
在這金鑾殿中,人君的問話必然要得到回應。
周宗沉吟片刻,細思起對策來,秋舫下山一事瞞不住,但要是當即承認,便是將欺君一事擺上臺面,若是這邊上了臺,等會就會下不來臺。
思忖再三,他依舊選擇裝傻充愣,又恭敬地從椅上立了起來,狐疑道:“幾年不見,興許是君上想念我這不管事的老糊涂了。”
周宗話中帶話,一說自己平常并不多管東極門的是非,二說年事已高,行事總歸會出些差錯。
“哈哈。”人君側目瞧著周宗,兀自笑了起來。“你啊你,沒比我大上多少便說是老糊涂了,那我怎么也得是個中糊涂?”
人君目光深邃,面帶笑意地與周宗打趣。
“不敢,君上日理萬機,治國有方,哪能是我們這些不理俗務之人可以相提并論的。”
周宗知道君上想說秋舫之事,但還是打著哈哈把話題往另一邊拉扯。
“那孩子可是下山了?”
人君一張嘴,便突失冷箭,并不讓周宗得逞。
“稟君上,下山了。”
“你們東極門承諾過,這孩子永不下山。”人君面色轉冷,稍稍停頓后又道,“我記得周掌門的記性向來不錯。”
“有違君令,該罰。”周宗也不聲辯,反而直接認起罪來。
“罰誰?”
“罰我。”
“人,是你,還是山上的道人帶下山的?”
“是我。”
“你可是東極門的一門之主。”
人君的臉被昏暗的光線掩蓋,愈加瞧不清神色。
“其他人并不知情。”
周宗不緊不慢地說道,東極門作為廟堂在世間的爪牙,幾十年風里來雨里去,功勞苦勞盡有,理應躲過一劫。
但周宗此刻卻有些心驚,這幾年不見人君,感覺身居廟堂之上的他少了幾分煙火氣,多了幾分冷然。
“你一人,便想擔下所有嗎?”
“一人做事一人當。”
“哈哈哈哈!周掌門好魄力!”
人君又大笑著站起身來,緩緩幾步,便從高臺之上走下,來到周宗身前,雙眼直勾勾地瞧著這個東極門的一門之主道:“沒了東極門,我就少了一只胳膊;沒了周掌門,這大殿可就少了一根柱子。”
說罷他頓了頓,又走到一根撐起宮殿的巨大石柱面前,右手探上雕得栩栩如生的龍頭,一邊輕撫一邊接道:“少了一只胳膊倒也無妨大事,但這大殿若是少了一根柱子,可就得塌咯。”
話音一落,人君又回過頭來,將目光落在周宗身上。
人君此言,給足周宗面子,似乎把剛才的步步緊逼一筆帶過,周宗也知道人君不再打算罰他,胸中送了口氣道:“謝君上開恩。”
“但你讓他下山,意欲如何?”
“為了東極門的傳承。”
周宗說了假話,人君當年下令不許追查八王爺滅門一案,他若張口便是查案,今天怕是誰也保不了東極門的安全。
“哦?你說道說道。”人君聞言,眉睫一挑。
“此子有些天資,東極門的符道與他有緣。”周宗仍舊低著頭,人君看不清他臉上是何表情。
“符道,在山上就學不得?”
“在山上,便只有山上。在人世,可學人世。”
“看來你們東極門后繼有人啊。”
“我們定讓他帶領東極門為君上效勞,為夏國基業(yè)保駕護航。”
人君聞言又露出笑容來,他在殿中來回踱步,臉上的陰霾一掃而空,好像不再追究此事。
但周宗知道,人君必定放心不下,緊接著補上一句,想讓人君更安心一些。
“此子并不知其身世。”
“哦?”人君駐足,反問一句。
“在下不敢欺瞞。”周宗抬起頭來,篤定地說道。
秋舫知道自己身世一事,知情者屈指可數(shù),回去一定讓大家把牢嘴上的關卡。周宗眼中顯得篤定,心中卻啪啪打著算盤。
“既然不知,就要永遠不知。周掌門的記性,總得好上一回吧。”
人君笑道,離得近了,周宗才瞧見這些年不見,人君的的鬢角也染上些許白霜。
“東極門上下都不敢再忘。”周宗答得干脆利落,他不敢再去忤逆人君,雖然自己孑然一生,早將生死看作虛妄,但東極門上上下下的性命,卻不敢讓他把玩。
“八王爺?shù)?..舊部,最近蠢蠢欲動了。”人君又說了一句,聲音不大不小,剛巧送入周宗的耳朵里。
“近日子步受傷,門中暗探也死傷了不少,似乎都是八王爺舊部...”
周宗的雙眼瞇上一些,變成一條縫。
人君卻擺了擺手,未讓周宗再說下去,而是打斷道:“此事,謹慎些好,你們一定要查個明白。你說子布受傷了?”
周宗點頭應道:“看傷勢,是墨宗所為。”
“墨宗?就是現(xiàn)在洛城之中,唯一可以和你們掰掰手腕的那個?”
人君面色冷淡,好像并不把墨宗放在眼里。
“正是他們。”周宗附和道。
“東極門是廟堂的左膀右臂,他們也敢造次?”
“在下懷疑,墨宗與八王爺舊部有牽扯。”
人君聞言,沒有立即接話,反而是冷笑一聲,停頓片刻才說道:“所以,是八王爺舊部所為?”
“在下不敢妄議。”
人君知道,周宗的否認,并不算否認。
“看來大將軍,心中還牽掛著八王爺呢。”
見人君說得如此斬釘截鐵,周宗倒吸一口涼氣。
天下君主,從來都是手腕通天。他很清楚東極門并不會被人君完全信任,人君的暗棋早已下在了連他也未察覺到的地方。只不過,人君知道得也太多了一些。
“若是大將軍,那此事,有些麻煩。”周宗的面龐,浮現(xiàn)出凝重,葉云爺孫入洛城,他便知道大將軍已與墨宗有些不可告人之事,但究竟談了什么交易,他并不知道,也不敢妄下結論。
“周掌門,八王爺身死,也有十六年了吧。”
人君不去答話,卻說起故去的事。
“整整十六年。”周宗是個老江湖了,自然不會去妄議手握軍權的當朝重臣,任由人君將話頭落在他處。
“八王爺權傾朝野,雖然身死,但朋黨門生,不僅在,還很多。”
人君喃喃說道。
“在下,知道。”周宗勸慰道。
聽見權傾朝野四個字時,周宗心里有些不悅,雖然八王爺權勢極大,但也是為夏國立下汗馬功勞所換來的,不當受此評價,只是君言不敢違抗,他也不便多說什么。
“周掌門可不要掉以輕心,別說廟堂之上,就是妖域,說不定也讓他們?nèi)局噶恕!?br />
周宗的印象里,人君上了些年齡后,很少露出這樣的憂慮來。
“妖域?”
周宗拖著聲音,一邊沉思一邊反問,妖域二字,對東極門而言,有著別樣的意義。
“若有人威脅人君之位,你欲如何?”
人君冷不防地問道。周宗胸口一悶,賡即答道:“君權至高無上,東極門定拼死維護。”
“君權無上,是否所有君權都會維護?”
人君聲音凜然,饒是周宗見慣了大風大浪,也被此話驚得一顫。他不同于東極門的老大老二,這一生俗務纏身,不僅修為在第一類人的門口徘徊不止,就連心境也不如老二那般不落窠臼。
且不說老大老二根本不愿為廟堂效力,就算是天下大亂斗了,他們兩人也只會一個去救治災民,一個去除魔正道。當然,這也僅僅限于老大入妖之前。
可周宗卻不敢掙脫世俗的韁繩,斬釘截鐵地回道:“若無君上,天下便無君權。”
“好!”人君叫好的聲音提高了一些,響徹空曠的大殿。
這人君現(xiàn)在怎么陰晴不定的,周宗在心中暗罵,但不敢妄言,便是岔開話題:“君上何以見得,還與妖域有關?”
“我不僅知道妖域,還知道你們的大師兄,在妖域里已經(jīng)是一呼百應了。”
人君的話值得玩味,但周宗卻瞪大雙眼,這世間若是還有事能令他魂牽夢繞,那巫馬朔必定是其中一件。
話雖如此,但周宗不得不趕緊撇清關系。
“那人入妖后,東極門與他再無瓜葛。”
東極門千百號弟子,和一個巫馬朔,周宗自然知道孰重孰輕。
“周掌門,這世間不可知之事還很多,既然那孩子下了山,你的二師兄,何不一同請下山呢。”
人君看著周宗,一雙眸子深不可測。
“二師兄行事特立獨行,我們無權干涉。”
“天下事,難啊。”人君將頭微微仰起,平靜地看著殿外,感嘆了一聲。頓了片刻,又朝周宗笑道:“這么多年不見,周掌門說什么也得嘗嘗膳房的伙食了。”
說罷,便大笑著往外走去。
周宗舒了口氣,今天人君的一席話,既有敲打又有拉攏,更顯示了皇家的威權。常言伴君如伴虎,但這么一瞧,伴虎反倒沒那么可怕了。
只是聽人君話中之意,墨宗背后的一切可能是大將軍所為,那頭元后還虎視眈眈,這頭八王爺舊部又填紛爭,偌大的洛城怕是避不開一陣腥風血雨了。
當然這一切最多讓周宗多幾分慎重,憑借東極門的樹大根深,這還算不上什么大事。可“妖域”二字卻是如同一把尖刀直直插入周宗的胸口。
先是晏青云來信,后是人君再提,這一切跡象,似乎都昭示著老大在妖域并不安分。若他當真出世,以他想要將世人皆變?yōu)檠瑥亩蟮瞄L生的夙愿,恐怕動蕩的便不再是洛城一家。
想到此處,周宗便覺得一個頭兩個大,索性不再去想,朝著人君的背影朗聲說道:“皇家的伙食,有些日子沒嘗到了。”
說起吃食,這一刻,他好像又將一切陰云拋在了腦后。<b>最新網(wǎng)址:</b>
【精彩東方文學 www.nuodawy.com】 提供武動乾坤等作品手打文字版最新章節(jié)首發(fā),txt電子書格式免費下載歡迎注冊收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