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b>最新網址:</b> 我把譯電翻來覆去的檢查,發現不是破譯失誤,那確實是我的名字。這份密文的發送時間在七月初,不列顛空戰開始之前。我不斷猜想,這是誰,出于什么目的,試圖聯系我。
它發送者至少清楚三個訊息。
一:我叫艾倫.卡斯特。
二:我的生日。
三:我在普林頓莊園一號辦公室,負責“迷”的破譯工作。
因此他(她?)才故意把密碼設置得看上去和“迷”類似,以便于它最終能被送往我所在的辦公室。加密方式復雜得難以想象,但是最后的密匙只是簡單的數字——我的生日,最大程度上保證破譯者是我。
最關鍵的是密文那句話:艾倫.卡斯特?
我不明白這是一個試探,還是一句問候。
我試著破譯了其他兩條相同的密文。內容讓我大吃一驚。
一條是九月二十七日截獲的密文:
三日后,由日間空襲作戰轉變為夜間空襲作戰。
我清楚的記得,十月一日開始,納粹飛機的確減少了日間空襲次數,大部分時候是在黃昏或者深夜出現,扔完炸彈就返航。
第二條密文時間是在一周以后:
空襲范圍已不限于倫敦。
收到密文后的第四天,伯明翰和利物浦半夜受到德國飛機襲擊,化為火海。
透過秋天的陽光看,原稿紙張單薄得透明,被黑墨水涂寫得一塌糊涂。我開始思考要不要給安得蒙看。
安得蒙卻先找到了我。
我們周末開車去兜風。倫敦郊區有寬廣的鄉村公路,兩旁都是樹冠寬大的老橡樹,葉子被季節染成絢爛的金黃或者深紅色。籬笆上掛著忍冬青的小紅果,田野的角落里蘑菇開始大量生長。
我們路過一片正在收割的麥田,安得蒙把車停下來,問我:“艾倫,你喜歡鄉村?”
我有點心不在焉:“我在貝肯福德郡長大的。和倫敦比那里就是鄉下。”
他很認真的思考了一會兒:“你和你叔父關系好嗎?”
“每月給他寄錢。”
安得蒙似乎在想什么,帶著白手套的手指一直輕輕敲著方向盤。
“艾倫,回去在你叔父家等我。”他說:“現在還來得及。”
我很驚訝:“等你?你要做什么?”
安得蒙似乎不想回答我。他深碧色的眼眸瞇起來,轉頭看收割到一半的田野。麥穗沉沉甸甸的,一半倒在地上,烏鴉不遠處覬覦著。
過了好一會兒,他說:“埃德加愛你,不是嗎?”
我點點頭。
“你也愛他,不是嗎?”
“從某種意義上來說是的。”我停頓了一下:“只是作為朋友。”
安得蒙似乎松了一口氣。他彎起眼睛看著我笑,伸手摸我的頭發。
“最近情報局會有大動靜。C要下臺。抵抗與投降中他選擇了投降,這是他犯下的最大錯誤。他犯的錯誤太多了,不適合情報局現在的位置。”
“那誰上臺?”
“我。”安得蒙說:“一切會很快。你回貝肯福德郡等我。”
我愣住。
“到多久?”
“戰爭結束。”
“哦,親愛的,C下臺關我什么事?”
安得蒙修長的手指摸了摸我的臉頰,手套布料因為秋天太陽烘烤而帶著溫暖的溫度。他動作很溫柔。
“因為你是我唯一的軟肋。我不希望C用你來要挾我。”
“你是說,C可能找我的麻煩?”我覺得有點不可思議:“他沒有理由。”
“很多理由——比方說你的母親為德國情報局工作,你大學最好的朋友是納粹。你們一直保持信件聯系,并且還發生過——肉體關系。艾倫,聽我說,回貝肯福德郡你叔父的農莊里去,等我。戰爭結束后我會來找你。”
我們在倫敦郊外的鄉村公路上,陽光溫暖,道路兩邊是秋天金黃色的老橡樹。我們頭頂上是英格蘭美麗湛藍的天空。
安得蒙要我離開情報局。
“你知道,就算我母親為柏林情報局工作,不代表我叛國。”一瞬間我很憤怒:“就算我和埃德加做過愛那也不是我的錯!你他媽知道是怎么回事!”
“可是陪審團的那群老頭子不知道。聽我說,艾倫。”安得蒙抓住我的手,抓得非常緊。
他停頓了很久才說:“我愛你。”
“你是擔心我影響你在情報局的職位?!”
“不,艾倫!”
我情緒有些失控,猛然站起來,抓住安得蒙的領口。我傷心極了,覺得自己的肩膀在顫抖,全身都在發抖,喉嚨喊得疼痛。
“親愛的,你利用了我幾次?每一次我都差點死掉!琳娜,埃德加……你事前從來沒有告訴我,最后總是以解救者的姿態出現。你能理解我被最親愛的朋友背叛時的感覺嗎?如果你能事先警告我一句……哪怕只是‘路上小心’。我被囚禁在一間灰暗的,看不見陽光和天空的屋子里,所有的希望就是將來有一天能再次見到你。我們會幸福相愛,一直到永遠,不是嗎?”
有些東西不觸碰,它們可以一輩子呆在心底,一旦觸碰,就如同洪水一般傾瀉出來,不能控制。
我聽見自己說:“可是到最后,我威脅到你利益時,你要我離開。戰爭結束后你會消失在哪里,誰知道呢?是吧,親愛的?你還記得當初那個追過你的艾倫.卡斯特嗎,維森教授?”
安得蒙沒有反抗,任憑我勒住領口,沖他大喊大叫。他的臉依舊清秀好看,纖長的睫毛垂下來,顯得有些悲傷。
我已經失去了理智,拼命的搖晃他。
最后他抱住我,抱得很緊,讓我無法反抗。
他輕輕的說:“如果戰爭結束之后我不能來找你,一定是我死了。我愛你,艾倫。”
“那讓我留下來。一號辦公室還需要我。”我固執的說:“只有我才能對付‘迷’。”
他沉默了片刻,說:“好。”
這件事情就這樣告于段落。我開始考慮不把密文的事情告訴安得蒙。這件事算是柏林情報局在試圖聯系我,一旦匯報上去,會成為我的致命弱點。況且目前的信息量很少,和一號辦公室破譯的內容基本相同,即使匯報上去意義也不大。
我決定再等一段時間。
阿諾德閑死了。他來普林頓莊園的時間開始變多,穿著白大褂,胸口垂著小節金色表鏈,靠在我辦公桌是:“喲,小艾倫,今天還是那么帥氣。”
我真心感謝他:“謝謝。”
那段時間我比較頹廢,心理醫生也比較頹廢,我們經常靠著普林頓莊園僻靜的紅磚墻聊天抖腿,數從頭頂飛過的德國轟炸機。
他叼著煙:“十二架,從中午算起。”
“好像是十三。”我說。
阿諾德蠻不講理:“十三不吉利。我說十二架就是十二架。”
我問他:“我記得你以前不常吸煙?”
“你以前也沒這么陰郁。”
“滾開,成熟的男人才懂得憂郁。”我用胳膊肘撞他:“你呢?”
“受傷的男人吸起煙來比較帥氣。”
我問心理醫生:“你怎么受傷了?”
阿諾德吸了很大一口煙,仰起頭,瞇著眼睛:“因為當初我不夠認真,我愛的人被別人搶走了。”他轉頭看我:“小艾倫,來給我個同情的擁抱。”
我抱了抱他,拍拍他的背:“活該。你看我追安得蒙,從來不花心。”
心理醫生受傷了:“親愛的,你太冷淡了。再抱一次。”
想到安得蒙,一瞬間我有些黯然。
阿諾德說了很多他工作上的事情。他敲門的避開了那些涉及保密的東西,告訴我最近處理的納粹間諜。他們接受藥物注射之前一直高喊帝國萬歲,希特勒萬歲,可是藥效發作之后,都低聲啜泣,怎么樣都不能停止。
“每個人心里都有那個脆弱的角落。”阿諾德告訴我:“你也一樣,我也一樣。”
沒有價值的間諜被送往審判法庭,有些人則被關起來,等待再次審問。
“我們在西區有個軍事機構,專門關這些人。通電的鐵絲網,高圍墻,很高的瞭望塔。加西亞先生親手建造的——進去了就出不來的地方。”
阿諾德嘆了一口氣:“每天看這些東西,會讓人很壓抑。”
十月底,我猜密匙的時候又收到了那條神秘的密文。
密文依然只有一行字:
十一月一日夜間,轟炸南安普敦。致艾倫.卡斯特。
同時“迷”破譯出的德軍空軍指揮部電文也顯示了相同的消息。
十一月一日凌晨三點,德國和意大利的飛機果然出現在了南開普敦上空,市區成為一片火海。<b>最新網址:</b>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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