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b>最新網址:</b> 第四十二章
應聘失敗了,我無聊地靠在倫敦街頭的電線桿邊抽煙,看對面特拉法加廣場里一群穿短裙的少女喂鴿子。白色的鴿群圍攏來,少女們臉蛋像紅蘋果,笑聲銀鈴般清脆。一個穿深藍色套頭毛衣的小男孩從她們身邊蹣跚走過,手里緊緊攥著紅黃藍三只氫氣球。
戰爭勝利的海報張貼在不遠處的墻壁上,更遠的地方有一座灰色的紀念碑。人們默默從紀念碑前走過。它的基座上擺滿了郁金香,有些尚在盛開,有些已經枯萎。
我看見有身穿黑色喪服的老婦人默默站在它前面,枯瘦的手在胸前畫十字,口中念念有詞。
或許她們的兒子,或者丈夫,已經在戰爭中一去不復返了。
我抽了兩口煙就咳嗽起來,只好咒罵著把廉價香煙扔掉。
我叫艾倫.卡斯特,劍橋數學系畢業,畢業后正趕上經濟蕭條的戰爭,在倫敦一家餐廳里打工。據說德國佬最后一次空襲把餐廳被炸毀了,吊燈就倒霉地砸在我頭上。
我被送進一所軍隊醫院。醫生說是吊燈把我砸失憶的,還有一塊彈片擊中了胸口,因此咳嗽起來會肺疼。我住院了很長一段時間,和每個幫我打針的護士姑娘調情,直到主治醫生勃然大怒。他們給了我一筆撫恤費,把我丟了出來。
我在倫敦西區租了一間公寓,可是馬上就到到期了。失業,沒有錢,劣質香煙,靠在電線桿上向漂亮姑娘吹口哨,我覺得自己看上去像個流氓。
下午陽光燦爛,走過來時很愉快,但是現在接近傍晚時陰冷潮濕的空氣讓胸口的舊傷隱隱作痛。我想回家,可是口袋里連坐電車的一便士都沒有。
重新點了一支煙,愁眉苦臉地四處張望,希望能搭個便車。
一輛加長型的黑色轎車在面前停下來。車門開了,后座上下來一個穿風衣的男人。他有著淺金色的頭發和古董店貓眼石一般的深碧色眸子,手插在風衣口袋里,向我走過來。落日帶著暖色調的余暉落在他頭發和肩膀上,漂亮得像油畫里的人物。
剛剛夠讓人看到失神。
“借個火,先生。”他對我說。
我看見他拿出一只精致的香煙盒,取出一支煙。我摸遍了全身口袋才找到兩便士一只的打火機。
“謝謝你。”他說得很有紳士派頭,修長的手指夾著點燃的煙,但并沒有吸。
我拼命地吸自己手里那支煙,做出不屑一顧的樣子——這是和我在兩個世界的人,有錢人。
他抽走了我手里那支,掐滅煙頭,扔在地上,說:“你不適合香煙,會咳嗽。”
“哦,寶貝,別那么在乎我。”我痞子氣地靠著電線桿,脫口而出:“我會愛上你的。”
他深碧色的眼睛彎起來,點點頭:“好。”
然后向我伸出手:“我叫安得蒙。安得蒙.加西亞。如果你今天沒有安排,可以陪我共進晚餐嗎?”
“這像是邀請女士的臺詞。”我抗議。
但是中午只啃了一塊干面包。
所以一個小時以后,我們已經坐在貝爾福德街一家法國餐廳里了。安得蒙點餐很優雅,而且恰巧符合我的胃口。
他甚至幫我點了我最喜歡的蘋果酒。
他幾乎沒有吃東西,只是在餐桌那頭微笑著看我。
“所以你叫艾倫.卡斯特?”他問我。
“不喜歡這個名字?”
“不,”安得蒙食指摩擦著高腳杯,意味深長:“我喜歡這個名字。喜歡得要命。”
我問他:“你為什么請我吃飯?”
“我在追你,艾倫。”
我正在吃提拉米蘇,驚恐地抬頭:“這是個約會?”
“你說過會愛上我,不是嗎?”
我吞下最后一口甜點,站起來準備開溜:“哦,親愛的,你聽錯了。”
他伸出手拉住我胳膊。
“可是我是認真的,艾倫.卡斯特。”
第二天早上,我穿著睡衣出門取報紙,猶豫今天是閑逛還是找工作,推開門就看見了昨天給安得蒙開車的司機。我記得這個司機,他叫彼得,穿著挺直的軍裝,藍眼睛看人總是冷冰冰的。
他用挑剔的目光掃視了我不足二十平米的小公寓和彈簧壞掉了的沙發,不予置評,然后面無表情的把一大簇深紅色玫瑰花塞給我,轉身就走。
花束下面系著一張卡片,漂亮流暢的花體字:
我愛你,艾倫。——From 安得蒙.加西亞
我叫住他:“告訴你老板,同性戀是犯法的!”
藍眼睛的司機僵直地轉過身,盯著我:“他知道。”
第二天我收到了同樣的玫瑰花,卡片上的話變成了:
親愛的,你的眼睛很美。——From 安得蒙.加西亞
親愛的,你的笑容很動人。——From 安得蒙.加西亞
親愛的,你的發音很好聽,我想床上□□起來會更美。——From 安得蒙.加西亞
我問彼得:“安得蒙追人只會這一種方式嗎?”
后來沒有玫瑰了,彼得站在門口,生硬地問:“加西亞先生說——‘寶貝,你喜歡我用什么方式追你’?”
有一天早上門鈴響了,我照例叼著早餐面包,左手端著咖啡杯去開門。我把頭伸出門外:“告訴你的變態老板,我不是同性戀!真見鬼!”
安得蒙穿著一身白色的西裝,顯得英俊迷人。他很紳士地糾正我:“不,親愛的,你是。”
我上上下下地打量他:“我更喜歡樓下咖啡館的女招待。”
樓下的咖啡館很快換了一位新的女招待。我失望地在玻璃門外張望,轉身碰見安得蒙。
我吹了聲口哨。
他攔住我。
“艾倫,你真的對我沒有一點感覺嗎?”
“哦,寶貝,你很漂亮。”那一瞬間我指了指自己胸口,不知道自己在說什么:“可是每當看見你,我這里會很痛。”
我不理解他為什么會顯得這么絕望。他固執反復地問:“艾倫,怎樣才能讓你愛上我?”
他甚至說:“艾倫,我們可以談一段時間戀愛試試。如果你厭倦了,隨時可以離開。”
我問過安得蒙很多次,他為什么會喜歡我。安得蒙總是很認真地思考一會兒,回答說:“親愛的,這是一見鐘情。”
我總覺得哪里不對,可是他的話特別真誠,而且說話時總是看著對方的眼睛。我拒絕過他,但是他強行抱著我,手臂勒得我肩膀很痛。他一遍又一遍地說,艾倫,我愛你。艾倫,我愛你。
“你確定你精神正常?”我問他。
他吻我的頭發,聲音柔和好聽:“不確定。”
我只知道安得蒙.加西亞在政府機構工作,和軍隊有點關系。他幫我在數學研究所找了一個研究員的職位,我們住在他在倫敦一所小別墅里。已經兩年了,一切美好得仿佛不現實。我沒有關于過去的記憶,而他從來不問我這些問題。
他只是在我拼命回憶過去時抱住我,說:“艾倫,想不起的東西不要想。”
我知道他不常住這里。因為第一次去的時候,所有的沙發都蓋著防塵罩。墻壁上掛著著名畫家的油畫,看上去像是真跡。二樓有一間特別空曠的鋼琴室,讓我莫名其妙覺得眼熟。
“我的家族在諾森伯蘭和達靈頓有莊園,秋天的時候我們可以去那邊打獵。”他說。
我不再吸煙了。安得蒙把我所有的香煙都扔進垃圾桶里。他從不指責什么,但是會在我偷偷摸出打火機點煙時突然出現,溫柔地脫掉我的衣服,把我丟上床,掰開腿折騰得死去活來。
安得蒙會彈鋼琴。我喜歡看他坐在鋼琴室的三角鋼琴前神情專注的樣子。貝多芬的旋律在房間里舒展開來,美妙極了。
有時候他會告訴我工作時聽到的故事。我最喜歡的故事是一群密碼專家破譯一個叫“迷”的德國密碼。他們中間有一位劍橋畢業的天才數學家,以群論為基礎,解決了這個戰爭中的最大謎題。他們甚至制造出了一批解密機。這個東西太過先進,以至于戰爭結束之后,丘吉爾首相親自下令把它們粉碎成不超過拳頭大小的碎片。
“后來呢?”
“后來戰爭結束了,他們被要求對這段經歷絕對保密,然后回歸平常生活,成為普通人。沒有人知道他們曾經為不列顛貢獻過什么。很多人不得不重新找工作。”
當時我正在做報紙上的填字游戲,問他:“我也是劍橋畢業的,那位破譯‘迷’的數學家有我天才嗎?”
安得蒙衡坐在壁爐邊看資料,認真思考了片刻:“有。”
我斜眼看他:“有我風流帥氣英俊迷人嗎?”
他仔細端詳了我很久,彎起眼睛笑:“有。”
我憤怒了:“讓他見鬼去吧!”
“不,親愛的。”安得蒙放下手里的資料過來吻我:“他和愛他的人一起,永遠在一起。”
有一次我在家里的櫥柜里發現一張黑白照片,上面是一個穿長褲和襯衫的漂亮女人。蓬松的卷發披在肩上,笑容像嬌艷的花朵。
“前女朋友?”我問。
“這是安妮,我的助理。”他嘆了一口氣:“戰爭時期她獨自一個人進入德國占領區,從集中營里救出了三個很有價值的女同事。非常了不起。”
“噢,太了不起了!”那一刻不知道為什么,我覺得有些懷念:“有機會能見到她嗎?”
“不行。”安得蒙深碧色的眼睛有些暗淡:“她死了。但是她的同事活了下來。”
“我覺得在哪里見過她。”
“那是錯覺。”他拿走照片,放進西服口袋里:“你記錯了。”
我總是記錯東西。
我曾經順路去一家電纜廠見一位熟人,正好看見工人抄錄電表。一個有著及肩黑色卷發和鷹鉤鼻的猶太人,穿著滿是油污的藍色工服,爬到管道高處讀表。一瞬間覺得非常眼熟。
我不知為什么腦海里突然浮現出他穿著呢絨大衣,隨隨便便坐在辦公室窗臺上喝咖啡的樣子。
“他叫什么名字?”我問朋友。
“拉斐爾.修茲 ,”朋友無所謂的說:“這個人戰爭中沒有上前線參軍,是個懦夫。”
“那戰爭期間他在哪里?”
“天知道。有人問過他,他從來不肯說。”朋友聳聳肩。
我想起自己也沒有上過戰場,突然有種奇妙的熟悉感。可是我不認得拉斐爾.修茲這個人,于是默默地看了他一眼,離開了。
朋友和我討論著倫敦空襲時的慘烈,還有他再也沒有回家的親人和朋友。他神情哀傷,但是眼睛里卻充滿希望:“戰爭勝利了,真不敢相信!”
我對這些一無所知。每當我試圖回憶它們,只覺得心中空空蕩蕩的,像頭頂上不列顛無邊無際的灰藍色的天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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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三章
和安得蒙在一起的第二年,我遇見一位失憶以前的老朋友。他找到我,說我做過他表弟的家庭教師,要還給我一樣東西。
正好是冬天的早晨,街道上漂浮著陰冷的霧氣。我開門取牛奶,聽見身后有人喊:“艾倫?”
說話的男人帶著金絲眼鏡,左手牽著一個紅頭發的小男孩,八九歲的樣子,站在街角的濃霧里面。他讓小男孩等在原地,然后向我走過來。我們就在門廊上聊天。
“我以前做過家庭教師?”我很驚訝。
“對。你每周都來我外公家,我們是朋友。”他關切地問我:“小艾倫,聽說你失憶了?”
“空襲中頭部受傷了,真倒霉。”我聳聳肩。
“會時不時頭痛嗎?”
“噢,別為我擔心,不會的。”
金絲眼鏡男人似乎松了口氣 。他想事情時似乎總是習慣性地瞇起眼睛。我們聊了一會兒,他打量我,評價說:“艾倫,你看上去過得不錯。”
“哦,是的。我和戀人住在一起。”
“不,”他糾正我:“我是說你看上去很幸福。”
我問他:“你看上去不高興?”
“我失戀了。”
“你可以追回來。泡妞是有訣竅的,只要方法對了,沒有追不到手的女人。”我安慰他:“訣竅在于堅持不懈。親愛的,不要放棄。”
“艾倫,你不理解。”他說:“我沒有能力給予我愛的人保護。他曾經深陷危險,而我只能看著他痛苦,沒有辦法把他從這種痛苦里面拯救出來。我想過把他從瞭望塔里帶出來,送到鄉下,離開那個鬼地方——可是我沒有這個能力。哦,艾倫,我真的這么想過——你要相信我。”
“他?”
“哦,對。我是同性戀。”
“真巧,我也是。”我咧嘴笑,拍拍他的肩膀:“沒關系,別放棄。會好起來的。”
“是嗎?艾倫你真的這么想?”他突然向前邁了一步,認真的問我,仿佛突然燃燒起了什么希望。
“什么?”
“你認為我不該放棄?一切會好起來?”他直視我的眼睛。
“除非他愛著其他人,不然你應該堅持,親愛的。”
他的臉色暗淡下來,嘆息一聲,從西服上衣口袋里取出一只金色懷表,遞給我。
“這是你的東西,我依照約定還給你了。”
懷表做工精細,似乎出自名家手藝,拿在手里有些沉重,冰涼冰涼的。我不記得自己擁有過它,也想不通當初為什么要買這么貴重的東西。翻開表蓋,發現時間停在了下午三點。
“表壞了。”我告訴他:“指針沒有走。”
“1945年9月13日,我愛的人徹底忘記我的時間。”他問我:“艾倫,你不會介意我弄壞了你的表吧?”
“當然不會。進去喝一杯咖啡?”我提議。
“不了。我要回去。”他笑瞇瞇地拒絕:“我有必須去辦的事。我是順路來向愛人道別的。”
“哦,對了。”他仿佛剛剛想起:“那是好幾年前的事情,艾倫。我們曾經約過九月份時一起坐火車去湖區看薰衣草田。沒去成,真遺憾。”
“是啊,真遺憾。”我贊同的說。
我們像老朋友一樣擁抱道別。我忽然意識到:“對了,你叫什么名字,先生?”
“阿諾德。阿諾德.維斯科,心理醫生。”他已經走了好幾步,忽然笑了,向我拋了一個飛吻:“艾倫,親愛的,再見。”
可能是我的錯覺,他的神情似乎有些哀傷。
我目送他走向遠處的紅發小男孩。小屁孩向我用力揮了揮手,然后轉身和他表哥一起消失在倫敦街頭的濃霧中。
這是我唯一一次見到他,在乳白色的濃霧中。
我不喜歡倫敦冬天的霧。它們陰冷潮濕,讓我胸口的舊傷隱隱發痛。有時候本來很平常的東西在霧里會顯得特別扭曲怪異,讓人產生兒童看童話書時常有的幻覺。
幾天前安得蒙開車,我們去倫敦西區辦事情。那天上午霧氣前所未有的重,攤開手掌幾乎能感覺到濕氣在指縫中流動。我在車窗外的霧氣中看到一座灰色的瞭望塔。只有模糊的輪廓,聳立在不遠處。筆直的灰磚砌成的塔身在霧氣中凸顯出來。
我突然覺得自己見過它萬里晴空里時的樣子。
從塔樓的窗戶望出去,外面一定能看見工廠高聳的煙囪,有鴿子一圈一圈的盤旋。門一定鎖得牢牢的,不管怎樣絕望的搖晃都打不開。
不知為什么,這樣普通的畫面卻讓我全身發冷。
我對安得蒙說:“親愛的,看見外面灰色的瞭望塔了嗎?看到它的那瞬間,我突然覺得不愛你了。”
安得蒙沒有立刻回答我,他只是空出一只手緊緊扣住我的十指,然后踩油門,加快駛離了這片街區。
過了很久他把車靠著路邊停下,靠過來親吻我,微笑著說:“沒關系,艾倫。只要我愛你就可以了。”
安得蒙想了想:“春天的時候我能夠休假。到時候我們一起去柏林。”
“我不想去那里。”我說。
“那邊有很多上次世界大戰留下來的廢墟和公墓。我聽說有地方可能埋葬著一位極具天賦的數學家,想你陪我去看看她。她奠定了密碼學中現代機械加密的基礎。你會喜歡她的——我看見你最近在玩報紙上面的密碼題。”
“‘迷’的發明者者嗎?我記得你說過她是英國人,我不理解她為什么會為納粹工作。”
“我聽說她是迫不得已。她和丈夫為情報局工作。政府懷疑他們叛國,下達了處理命令。只有她從自己公寓的大火中逃了出來,聯系了曾經打算收買她的德國間諜,去了柏林。”
“她丈夫和孩子呢?”
“她的丈夫應該死在了情報局制造的火災里。幸好孩子被提前送往鄉下叔父家,順利長大了。這位數學家一生最牽掛的就是她留在英國的兒子。她甚至為了自己的兒子出賣組織情報。”
“她是一位好母親。”我說。
“艾倫,我想要你記住這一點——在火災之前,她忠于英國。只是這種忠誠沒有得到應有的回報。”安得蒙握緊我的手,輕聲說:“我們四月份去柏林。”
“是嗎?”我說:“你還說過要去貝肯福德郡買一棟別墅,我們搬過去住。”
“哦,是的。”他靠近我,吻了吻我的臉頰:“你說你喜歡鄉下。不過那要等很多年以后去了。”
“很多年以后?”
“嗯,親愛的。等我們都老了的時候。”
濃霧已經漸漸消散了,冬天冰涼而明亮的陽光落在擋風玻璃上,刺得人睜不開眼睛。
遠處傳來教堂九點的鐘聲。
圣誕節前后,我收到過一封來自美國的信。
信封里只有一張疊成四方形的紙和幾片干枯的玫瑰花瓣。是一張藍黑墨水畫的寫生,畫在空軍專用信箋上,一個字都沒寫。畫面上似乎是學生時代的我,抱著厚殼書坐在一棵枝葉繁茂的橡樹下面。有風吹過,我微微閉著眼睛,把下巴擱著書脊上。
幾乎能感覺到干凈美好的時光從信箋上流淌而過。
信封上沒有地址,郵戳蓋的是舊金山。
我把它疊好,夾進安得蒙送我的《葉芝詩選》里。我從來不看詩集,但是安得蒙堅持要把它送給我。
第一首是《當年華已逝》
當你年華已逝,頭發花白
睡意沉沉,倦坐在爐邊
取下這本書來
……
多少人愛過你青春的片影,愛過你的容貌,以虛偽或是真情
惟獨一人愛你那朝圣的心
愛你哀戚的臉上歲月的留痕
……
本來想在扉頁上簽名,可是這本書的扉頁被人撕掉了。安得蒙在這首詩下面用藍黑墨水寫上了我們兩個人的名字。
艾倫.卡斯特
安得蒙.加西亞<b>最新網址:</b>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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