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華山夜靜,所行之處崇崗深澗,藤蘿遮道,茅草齊腰,比白日登山何止艱難幾倍,不過若是久居于此十余年,那恐怕任誰都能攀藤附葛,疾掠輕馳,上下間如履平地了。
其實走的并不算快,幾近是閑庭信步的速度,即便如此,快要到目的地時,圓月也還未行至天心,索性就拉練兒聯抉攀登上了另一側小峰,從那里能清楚的探看到對面,也就是玉女峰頂那一處的情形。
那一處不大的平地,已有四人在候,今晚月色好過昨晚,遠遠的甚至能看見他們的面色表情,大都極緊張的,再過一會兒又有兩人上來,這回瞧得清楚,正是那卓一航,而他身邊的一個,應該就是昨晚領頭教陣法的了。
此六人聚在一起,也不多話,大多時候只盯著月亮,靜悄悄了一會兒,一個道人模樣的終于忍不住說到:“玉羅剎怎么還沒影兒?”另一人道:“玉羅剎言出必行,我只是擔心應大哥不能準時趕來!庇致犇穷I頭的道:“放心,應大哥絕對不會失約!”
他們的對話我們聽的清晰,練兒低低嗤笑了一聲,道:“這幫膽小鬼呆不住了,你在這里不要動,待我現身去先會他們一會,嚇嚇也好!闭f完飄身欲行,自己這次是再沒有理由攔她,只得輕聲道:“我接應著,萬事小心,和人交手前把話說清楚了不遲。”
最好當然是能和她并肩迎敵才是,不過這種事不到危機關頭,練兒是不會輕易允許的,何況現在對手只得六人,那狡猾的正主還是沒有出現,昨夜林中冷笑之人也不知會如何作為,幾相比較,權衡利弊之下,還是覺得自己先隱在暗處為佳。
這心思也不知道練兒懂不懂,只是見她對著我從容不迫的一笑,接著身形一動,一聲清嘯,就隨著山風直掠下去,凌空而渡,從一邊山峰直去向了玉女峰頂。
這一聲似笑非笑的清嘯毫無掩飾,就是存心提醒對方的,一時間那兒閑散的六人頓時齊齊站起如臨大敵,見到人翩然落下,一個個也不敢靠的太前,只是保持了一定距離,虛虛的圍成了個扇形,嚴陣以待。
這么多注視的目光當中,我幾乎是無意識的關注其中一個,遠遠的那名年輕男子好似呆了一般,臉上表情恍恍惚惚,仿佛做夢,其實這也是正常,換成誰在這種情況下再見到都會覺得意外吧,但那表情落在自己眼中,仍可以有各種解釋,讓人不是滋味。
相較于他的驚疑,少女那邊就氣定神閑許多,有了昨晚做鋪墊,練兒自然不會驚訝,只是低鬟淺笑,秋波流轉,這平素早已熟悉的神色,在月光下卻竟有了別樣的嬌羞之態,我遙遙看著鎖眉不談,那六人也露出了驚艷不已的表情,其中有輕浮的,大約沒領教過厲害,居然忍不住口頭討起了便宜道:“沒想到傳說中的女魔頭竟是這般美人兒,那玉羅剎,你大限已到,若能肯乖乖降順,咱們或還可以饒你,到時候成就一段良緣佳話也說不一定!
少女聞言,面色微微一變,忽而又一笑,說道:“多謝盛情!闭Z氣平淡,好似沒有什么,但稍熟悉她的人就明白不妙,那領頭的知道輕重,急忙嚷道:“玉羅剎,你不能不顧江湖信義,時刻未到,人還未齊,你休動手!”
話未說完,剛剛那討便宜的人忽然躍起一丈來高,仿佛急切間躲閃著什么,也不知道閃過沒有,但見在空中身形一頓,摔落塵埃站也站不起來,只是捧了腳大叫,眼淚竟似泉水一樣的流出,那道士模樣的趕緊過去,除了他鞋襪,從腳心穴位處逼出一抹銀色,又揉了兩揉,這才沒事。
我離得太遠,看不清練兒用的是什么,但心里卻是有數的,那東西說的好聽是她的獨門暗器,但其實就是山下能買到的最普通的細小銀針,是小時候她為了方便打獵而靈機一動想起采用的,因用得順手,還特意起了個威風凜凜的名字喚做九星定形針,當初自得的說給我聽,我很費了一番力才憋住不笑,心中只慶幸她沒想到把針連上絲線一起用,否則可真要忍俊不禁了,沒想到時隔多年,她這一手竟用的越發嫻熟,虛實莫測,指人打穴毫不含糊,只是動一動手指就給了對方個下馬威。
那邊少女得逞之后也不追擊,只是負手冷笑道:“我以為他是從不流淚的鐵錚錚漢子,那料如此膿包。”那中招之人滿面羞慚,那敢說話,只是眼神愈發怨毒,練兒應該也看到了,卻不以為然,只自顧自又道:“你們知道什么?我是為你們吊喪,只是可憐我新交的朋友,今日也自尋死路。”
我聽的清楚,自然知道她在說誰,剛剛因憶起童年而稍顯明朗的心情不由又黯了下來,人群里的那年輕男子理應也胸中有數,臉上神情復雜,也是一副感喟交集欲言又止的態度,其他人卻難免莫名其妙,不知她意何所指,卻也不搭話,只是腳下小心移動,擺開了圓陣,想要不知不覺將對手圍在當中。
有昨晚觀察在先,練兒怎能不知他們用意,見眾人擺好陣勢,就驀然一聲長笑,一口寒光閃閃的劍早拔在手中,叫道:“好,現在巳是午夜,我也不等了!”身形微動,疾如電閃,刷的一劍先向那領頭之人刺去。
她這般驟然出手,就是存了不讓對方陣型布實之想,我也盼她能在第七人到來之前將這陣法破了,卻又惱她將之前叮囑當了耳邊風,和人交手也不把話講清楚,說到底那第七人才是正主,若那人真犯下如此多惡行,這一群幫手里面未必都是知道真相的,至少那卓一航,我自己雖然對他百般忌諱,但還是知道這個人不該是助紂為虐之徒,畢竟究其那一段孽緣的緣由,最根本就是此人過于木訥正直,不知變通。
然而,此刻見真動起手來,見他與練兒為敵,私心里,不得不承認,竟會有一些……輕松。
不管我心里如何,那邊陣形既發動,就注定了一場惡戰,圈外六人腳下不停,如走馬燈一般,一個使雙輪,一個使戒刀,那中了一針的也還能動,用的是點穴判官筆,卓一航和另一個都是劍,剩下一個居然是赤手空拳相搏,個個招式不同,相輔相成,相比上次所見,竟又純熟默契了不少,想必他們各自回去也是用了心的。
但用了心的豈止是他們?若不是昨晚有數在先,恐怕此時還真有些麻煩,但如今情勢又不大一樣,練兒在那陣勢核心,不慌不忙,劍光森森,身法翩然,任憑那六人如何首尾呼應,互相協助,也拿她無可奈何。
那邊斗的熱鬧,我在這邊專注于審視打量,正所謂旁觀者清,看了一會兒,卻看出了些門道,那六個對手當中,個個使盡全力,恨不得將那玉羅剎除之而后快,唯獨其中一個,夾在眾人之中襲擊,好似沒什么殺機,一手劍使的不求有功但求無過,而練兒對他,出手時也總避免刺向要害,屢次都是一帶而過,未見出什么辣招。
這可不好,很不好,我有些焦躁起來,既因個人感情在其中克制不住的作祟,也是因為對戰局的分析判斷——如今練兒在陣中雖然應對自如,不算危險,但假如存了手下留情之心,便難以做到迅速破陣,也就意味著會被牽制消耗,屆時第七人再一來加入,將此陣完全發動,那結果如何,還真是難說。
簡直就想徑直飛身過去相助,可是理性一面卻提醒著還不是時候,唯有忍了又忍,定定盯著那一處,恨不得能用什么傳音之術,讓那陣中少女聽到心聲才好。
所幸的是,練兒雖聽不見,但還有自己的判斷,我想到的怕是她也想到了,何況那六人如潮水般的倏進倏退,越攻越緊,又往來了幾回合,約是達不到預期效果,她也就急了,霎忽之間劍法一變,連搶攻勢,辛辣凌厲,再不留情!
我瞧在眼里,還來不及松一口氣,正當此際,驀聽得山峰上一聲怪嘯,一個干瘦老頭,驀然從巖石上躍下,大聲叫道:“玉羅剎,你怎么不顧信義?”
那六人一見他到,領頭的一打手勢,如潮疾退,重新站了位置,練兒也收劍跳出圈子,朗聲說道:“我怎么不守信義,是你自己誤了時刻。”她所言不虛,此時圓月已過天心,那老頭抬頭一看,卻哈哈笑道:“我早就在這里候你了,你連我這六個兄弟的包圍都沖不出,我再加人你還如何得了?”
之前我就看他不像是剛剛趕到之人,再聽這么一說,已明白,他大約和我一樣,是早伏在遠處先看風聲,看準了把握不小,才在最合適的時候現身,也算得上老奸巨猾。
見他出來,少女好似才想起了什么,忽然間冷冷一笑,大聲道:“應老賊你害死了羅金峰羅大俠,自以為無人知曉了么!這里的幾個小賊,都是甘心從你的走狗,還是被你花言巧語蒙在鼓里騙來的?”
她現在說,倒也不算太晚,此言一出,我分明看見六人中至少有三人露出驚疑之色,面面相覷了一眼,那干瘦老頭見勢不妙,急忙罵道:“別聽這賊婆娘挑撥!她把川陜的綠林中人欺壓得夠了。又傷了嵩陽派的鏢頭,武當派的門下!她正是武林公敵。咱們再不除她,后害無窮!”說罷拂塵一舉,六人中那領頭的急將陣形再展,重把少女圍在核心。
這番所謂的七絕陣人數已齊,相比剛剛所見又不大一樣,那干瘦老頭居中策應,一柄拂塵,既當劍使,又能打穴,本就很不錯,再得六人連環之力,更是神妙無方,練兒凝神應敵間,已不能再分心說話,而之前起疑的那幾個,大約是勢成騎虎,擔心有性命之憂也不得不拚,下手仍是一如既往,不留情面。
這陣形變化無常,七名高手,各使獨門武功,威力已不是加成那么簡單,練兒剛剛又有消耗在前,雖然成功傷了幾個,但都不嚴重,沒能成功削去對方戰力,此時漸漸有些困難,竟是有越戰越危,越打越險的趨勢顯現。
局勢至此,也再顧不得昨晚林中沒有出現的神秘人,我拔劍在手,飛身而下闖入陣中,一言不發,第一時間蕩開了練兒身后兩件兵器,與她并肩聯劍站在一起。
“你是什么人!”那干瘦老頭見有人相助對方,厲聲疾喝,我和他角度不對,也懶得回頭,只吐了兩個字:“幫手。”卻已經急的那老頭大叫:“玉羅剎!你不是說孤身赴約的么!”
練兒見我闖進來,本還有些不滿的神情,聽干瘦老頭質問,卻冷冷一笑,道:“好笑了,你能請六人相助,我為什么要一個人來打?兩個打七個,便宜的還是你們,廢話少說!”
她手上一絲不停,舞出一道銀虹,連襲了五人,只將背后兩個留給了我。
昨日觀陣就已知道,他們是三攻三守的態勢,練兒這一襲鉗制了最凌厲的攻陣和中心,還順帶捎上了一個負責守的,留下兩個相對威脅不怎么大的下來,我怎能不明白她用意,輕輕一笑,轉身舉劍,卻發現自己對上的其中之一赫然就是位熟人。
“姑……姑娘……”那卓一航先前動手就是最猶豫的一個,此時見了我,更是有些亂,劍勢一緩,腳步遲滯,但他旁邊空手的那個卻沒許多顧忌,手如鷹爪,疾襲而來,我也顧不得客氣,挺劍就迎了上去。
交上手了自然知道輕重,自己不比練兒,才以一敵二,中間還夾了個未盡全力的,但也談不上有多輕松,好在之前觀察過,還算胸有成竹,卓一航一方只要順勢擋住就好,他不會緊逼,而那空手的使得是硬功,被擒在實處大約后果難測,但有兵器之利,再輔以靈活身法,要壓制他卻也不難。
有我攔下兩人,這陣法就難以靈活變動,威力頓弱,即使無暇回頭,也知道練兒在后方殺的有多么興起。
原本局勢一片大好,這般全盤贏下只是時間問題而已了。
若是沒有那一念之差的話。
一念生善,一念生惡,我也不知道自己怎么回事,竟在刀光劍影之中,專注招架之間,面對一個手下留情的人,陡然起了狠念。
心頭大患,當除之而后快。<b>最新網址:</b>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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