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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聲音……
尖銳的悠長的,穿透力十足的聲音……
是……鷹隼嗎?鷹擊長空的一幕,還真是蒼涼呢……
整個人昏昏沉沉的,昏昏沉沉中器官卻都還在正常運作,耳中接收到了點什么,頭腦就近乎下意識的做出判斷,過了好一會兒,再又遲鈍的推翻了這一判斷……
張開眼后眨了幾下,第一感覺是視線好低,低到仿佛自己是趴臥著貼在地面上的,漫漫黃沙就在眼前咫尺處,一粒粒都能瞧得分明,甚至可以清楚聞到自其中散發出的焦土氣味。
嗅著這樣的氣味,吃力呼吸了好幾下,才慢慢緩過神來。
這段時間因為身體靜止不動的關系,支撐在外的雙手也被掩埋了起來,沙粒已經積過了胸腔,扎扎實實的堆到了鎖骨處,我想了一想,想不通自己此刻是像披枷帶鎖的犯人多一些呢?還是干脆更像地面上栽培的一株植物?
這么想,其實是為求分散注意力,免得自己忍不住掙扎起來,剛才差一點就那么做了。
絕不想死,但假若死亡的到來無法避免,卻也只有舉手投降,唯求從容赴死,不要太過難看,扭曲而掙扎的死亡經歷一次就夠了……
胡思亂想之際,大風中又傳來了那種聲音,尖銳而響亮的嘯聲,這才想起,自己是因為對這嘯聲的好奇心,才又重新蘇醒了神智。
清醒過來后再一聽,這確實不是什么鷹隼鳴叫,因為聲音不是由遙遙長空而來,而是來自地面,來自混濁風塵隔絕的另一頭,那是,人的呼哨聲,悠遠綿長卻輕易穿透了大風的屏障,絕不是普通人能隨便辦到的。
我記得這呼哨在不久前白龍堆那場風沙中也曾響起,那時……是練兒為了聯系鐵老爺子吹響的……
所以,現在,再一次響起的這聲音,是為了和我取得聯系嗎?
仍是不敢輕易動作,只能睜大眼睛拼命循聲望過去,呼哨聲越來越近,終于,當暗沉沉暮色般的混沌中隱約現出了一抹白時,從遇險開始一直未緊張加速過的心跳,驀地快了,禁錮下脈動的一突一突尤為明顯。
她在找我,這個認知讓人欣慰,甚至喜悅,雖也明白練兒本就不會輕易丟下我不管,但明白是一回事,親眼看著她出現在漫天沙塵中,又是另一回事。
畢竟亂流太多,風向變幻莫測,我甚至都不期望她能往同一個方向而來,她卻做到了。
然而,即使是追蹤能力如此了得的練兒,到了這一步似乎也已是極限,但見沙塵中那一抹白隱隱約約,時而往左奔走一段,時而又轉向右邊,仿佛陷入了迷茫,不確定該往哪邊繼續才好。
而相對應的,那呼哨聲響起的時間卻間隔越發短暫,其中蘊著隱隱的焦急。
所以,要回應嗎?
答案本該是無需遲疑的,可自己居然卻在這緊要的關頭……猶豫了。
是的,毫無疑問,現在只要回應就一定能被練兒發現,然后那寶貴的一線生機才有機會降臨。
可是,隨著這一線生機相伴而生的,卻是自己絕不愿意面對的種種可能性,譬如,讓練兒眼睜睜看到她在乎的人被黃沙吞沒,甚至……害她一并陪葬!
看一看眼下已慢慢逼近頸間的沙礫堆,再想一想那孩子不管不顧的放肆性子,自己有充分理由相信,在已經不夠時間折返回去拿工具的現在,以上這兩種可能性成真的概率,要遠遠大過那一線渺茫的生機。
如何是好?不想死,不想害別人一起死,尤其這別人還是你最在乎的一個。
我不是圣人,幾乎在認命時生機驟現,換誰也不能輕易放棄;我不是狂人,明知不可為還堅持要為,臨死拖著最愛之人共赴黃泉。
所以,如何是好?
想回答,想活,卻眼睜睜的看著那一抹白色始終不曾開口,也許有時候,沉默本身就是一種立場和選擇。
當那道身影最終選擇了錯誤的方向消失在漫天昏黑中,誘惑也就煙消云散了,看著她消失的方向,我釋然笑上一笑,再抬頭望望昏黃的天空,靜靜等著那個必然到來的結局。
對不起,練兒,你故事中的主角……果然不是我。
昏黑的天空透出了赭紅微光,風似乎小了一些,陽光穿透了上層彌漫的沙塵淡淡映照下來,再被下層肆虐的沙塵阻擋,為這個原本混沌的空間渲染上了厚薄不一的紅褐色。
風弱了的話,駝隊也能好一些吧?看著時亮時暗的天空模糊想了片刻,下巴處已經感覺到了沙土的堆積,我收回望著天空的視線晃了晃頭,在結束一切之前,最后看了一眼練兒消失的方向。
望這一眼,只是想要告別。
可這一眼望去,卻令心臟霎時被緊緊的揪了起來!
視野好轉了些許,所以看得見數十丈開外,那原本已去往另外方向的一抹白影,竟然不知道何時又折返了回來!但更重要的是,這一次她的行動明顯不帶半點猶豫,逕自就是朝這個方向筆直而來的!
因為天氣的變化嗎?因為發現了什么嗎?不知道,也沒功夫去知道,令人揪心的不是這些,我幾乎被她的方向和速度嚇到魂不附體,再也管不了那么多,奮力一掙,扯下口鼻處的防風紗巾,盡此刻能發出的最大喊聲力竭聲嘶道:“停下!別過來——!”
短短五個字,用盡肺葉中的全部空氣,人又沉下去了點,沙子幾乎灌進嘴里,卻也顧不上,看見那身影在這句話響起的同時猛然趔趄一下,似乎矮了下去,頓時令人在熱沙中感覺到了血液被凍結的冰冷!
還好,僅僅是矮了那么一下,那身影旋即拔地而起,后退落在了沙地上。
眼看著她腳踏實地,驟急的脈搏這才好受一些,心中萬分慶幸自己那一句喊得及時,練兒這一停,應該是踩在了流沙區的邊緣附近,這才如此輕易脫了身,否則……她身陷囹圄的樣子,根本不能想象。
這種遭遇,一個人就夠了。
我與她相隔了數丈遠的距離,又是黃沙漫天,幾乎看不見彼此的表情,而風聲呼嘯中,也很難聽得清楚彼此的聲音。
那一聲喊幾乎就是自己最后的掙扎,代價是此刻沙土已經到了嘴邊,口鼻離地面距離太近又失去了遮掩,每一次喘息都會帶起些細沙粒,連呼吸都困難,再希望說些什么實在是癡心妄想,所以只能遠遠遙望著那個身影,無奈保持微笑。
最壞的情況應該不會再發生了,但依舊殘忍,至少最后,不想讓練兒看見的是驚慌失措。
我認為這該是最后的相見,所以想多看一眼是一眼,可真這么做的時候,卻又覺得太過磨人,或者該早一點結束才是對。
要結束并不難,再隨便掙兩下就能迎來沒頂之災,若太痛苦,也還有一掌了結自己的余力。
事已至此,拖延無益,橫下心就要閉上眼,卻遙遙見到那人在流沙邊緣后退一步,將從不離身的長劍猛然插下沙地,劍身入沙半尺有余,直直屹立在天地間,漫天浮塵中仿佛是一個……標志。
她要做什么?疑惑劃過心底,下一秒卻分明看到了那一抹白,飄然而起。
說不了話,動不了身,什么也做不了,只能眼睜睜看著那人御風前行衣袂飄飄,越來越近,越來越清晰。練兒不笨,她敬重自然,視死亡為天經地義,不明白也就罷了,一旦親身領教了流沙的威力,是絕不應該做出白白送死這種傻事的,至少,這一點我原本還是篤定的。
可是,我錯了。
連最后一線僥幸心都隨著她的落下而破滅,她就落在我旁邊,輕輕巧巧,但再輕巧,引起的流沙震動卻足以讓人沒頂,身體一瞬被向下吸了進去,眼前黑暗,耳中隆隆作響,巨大的壓力四面八方而來,類似溺水的感覺,卻是干燥而溫熱的。
沒有恐懼,唯一的心情,就是懊惱這一刻來得太遲!
肺中本就沒有多少空氣,高密度的壓力好似轉瞬就擠去了體內剩余的存氧,死亡那一刻如此之近了,偏有一股力量,將人硬生生拖了出來!
頸部以上的壓力又驟然消失,接著是肩,耳邊重新聽到了大漠空曠的風聲呼嘯,高密度空間不復存在,而身邊多出了一個柔軟而熟悉的倚靠物。
但這實在不是什么值得高興的事,我連連咳嗽著,咳到能喘上一口氣時,顧不得眼都沒睜開,偏頭摸索到那人的衣擺,一把抓住就啞著嗓子吼道:“回去!我死是我的事!你過來干嘛?給我回去!”
吼完這句,卻得不到回應,睜開火辣辣的眼睛,模糊的視線中那名少女面挾寒霜,帶了明顯的怒意。
見我睜眼,她抿緊的雙唇終于開啟,先是冷森森一笑,然后道:“你就是死了,我也要把尸體撈走,若是不能撈走也要把頭砍下來帶走,你說,我過來干嘛?”<b>最新網址:</b>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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