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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的笑聲放肆,她的話音爽朗,于風中回蕩著,于耳畔纏繞著,久久不絕。
可是,當日當時,匿于雪堆之后的自己,卻不知道該作何表情才好。
不是難過,也并非驚詫,而是真不知道該作何表情才好。
心緒紛繁難明,也沒有多少時間去明,雪坡上的兩位皆不是什么啰嗦之輩,那一句道完后就再沒多余對話,按理說岳鳴珂是聽不太明白的,卻也并未追問什么,或者是因為練兒并沒給他追問的空隙,話音落地,入耳的便是衣袂飄動聲,隨風而去,倏爾已遠。
少頃,又聽得男子似笑如嘆地長長吁了一口氣,長吁之后,幾個起落,也再沒有動靜。
側耳傾聽,待到確信只余下曠野風聲時,自己方現身出來,看看左右,又瞧了瞧雪坡下遙遙的住所,也不猶豫,轉身就往別處而去。
待到繞了小半個彎,從另一個方向落落大方地回到屋前時,果不其然就見到了正在院中皺眉等待的她。
“你哪兒去了?”還沒等站穩,迎面就是練兒劈頭蓋臉的責問:“說過叫你不要亂走的,回來見不到人,存心急我么?”
語氣雖然是責備的,但匆匆握過來的手卻是暖和的,所以不以為意地回以輕笑,反握住她,答道:“今日我做好晚飯都還不見你回來,閑來無事就去附近轉了轉,想著或能正好碰到你歸家,也沒走開多遠,不想反而正好錯過,抱歉。”
“哦……這個啊,回來時正好遇到岳鳴珂,手癢較量了一下,是耽擱了點時間……”著急后約莫是自覺也有點理虧,練兒收斂了霸道口氣,頓了頓,又瞥過來狐疑道:“真沒有走開多遠?你的手涼涼的。”
“莫忘了這兒可是雪線之上,何況你也說才和岳鳴珂較量過吧?自己熱騰騰回來摸誰的手自然都是涼的。”輕描淡寫的一句帶過,拉了她就往里去:“況且啊,就是我欺你,飯菜也不會欺你對吧?都說只走了一會兒,鍋里做好的東西如今應該還是熱的,咱們快些用飯吧,不然再過會兒就不得不重新燒過了。”
也虧得自己保暖得當,進了屋中揭開鍋蓋,里面的小菜果然還是溫熱的,眼見于此,練兒也就放下了心來,兩個人就此盛菜添飯,圍坐一桌祭起五臟廟,話題也東一下西一下,漸漸不知道飄到了哪里。
一切于平時無異,只不過這天晚上洗碗收拾時,花的時間比平日久了一點而已。
對于家務,我倆從小便不知不覺有了各自分工,洗碗收拾這種瑣碎小事一向是歸我的,而且自練兒對劍術武學愈發上心后,也習慣用了晚飯就去打坐練功,所以這時段正是我們在一個屋檐下各行其事的時段,換句話說,也就是入夜后難得的一個人的時間。
入夜,灶房,一個人,這種時間,是最適合用來想想心事的。
雖說一開始,我也不知自己為何還會心事重重。
按理說,聽了那番對話,心中應該是釋然才對。那一句話,練兒說得那么爽朗,笑得那么大聲,她是從不會勉強自己什么的,也沒必要勉強,可見這確實是肺腑之言,既如此,那豈不是代表她是真正看開了,是真正以積極的正面的態度,坦然接納了這一場對女子而言堪稱災難的變化的?
若真如此,自己也當如釋重負,畢竟歸根結底我在乎的,也只是發色可能對她造成的傷害而已,至于容貌本身……縱然白發如雪,練兒依舊是練兒,竹纖依舊是竹纖,她的一顰一笑依然常令自己看得入神,這一點上,根本沒什么區別改變。
雖然說……看到那發絲時,偶爾心中會劃過淺疼。
那不是什么大問題,我想我會克服。
所以,應該這樣就好了吧?
可是……
可是,莫不是習慣性多心的緣故,為什么自己卻從那句話中,隱隱聽出了別樣意味?
那一句話,實在太過簡單,簡單到有些含糊,說到底練兒只不過是順著別人話頭透露了自己的想法,縱然是她主動引著岳鳴珂往那里說的,但是,岳鳴珂話里的原意,也并不一定就是她話里的原意。
何況,即使岳鳴珂話頭里的原意,其實也暗蘊了……自我懲罰在其中。
不錯,什么過失罪孽天意贖罪,說白了,就是人定的自我懲罰。
講來或者冷漠了些,岳鳴珂他要罰自己,我最多也就是寬慰寬慰,并不打算干涉太多。一來他當初確實間接害了鐵珊瑚,雖說是誰也不愿發生的陰錯陽差,但珊瑚迄今未從陰影中走出也是事實。而更重要的一點是,鐵珊瑚余生也并不愿意再見到他了,勸他還俗,只不過是徒增雙方煩惱而已。
但,若是換做練兒……若練兒也將那頭白發認做是她自己應得的懲罰,認做是她在武當沒能救下我而天意賦予的懲罰,那……那……
思忖到此,情緒不由上涌,忽聽得微微脆裂聲,如薄瓷碎開,再一低頭,果然看見手中正清洗的青釉小碗已被自己不知不覺中捏豁了邊沿一角,有細細裂紋從豁口處蜿蜒伸展,紋理雖美,卻顯見得是不能再用了。
唉,這還是從人家岳鳴珂那兒借來使的呢……無奈嘆了一聲,小心將其擱在一邊,覺得手指有些木。天山寒地,洗碗什么也得燒了熱水來使,如今被自己思來想去的耽擱,原本冒著熱氣的洗碗水早已經涼了,觸之甚至有些刺骨,好在該洗的東西也不多了,當下振作精神撇開雜念,一口氣將余下碗具洗凈抹干擱回原位,善后完畢。
善后完畢拭凈雙手,這時候,方留意到了指腹上的一點紅,大約是捏豁碗時劃到的,因為僅傷及表皮,又給冷水凍木了,后面做事時竟沒能及時覺察。
指傷尚且如此,心傷如何分辨?
苦笑一聲,甩甩手,也不再去管那傷口,信步出了灶房,便有寒氣撲面而來,院子只懸了一盞孤燈,卻并不顯黯淡,因空中明月灑銀,地上薄雪如鏡。練兒想來還在打坐,若她用功完了總會主動來尋我,所以此刻自己也不忙著進屋,就在院子中站了一會兒,深吸了兩口雪夜清冽的空氣,再緩緩吐出。
這之后,腦海中就又清明了一些。
仔細想想,事情又或者不是自己以為得那樣,至少如今還沒有證據,一切都屬臆斷罷了。練兒本意當真是懲罰自己么?也許,她并不是將之當做責罰,那白發在她眼中,也可能只喻意著一個提醒,一個警示,如同身上淡淡的傷疤,令人記著不能再犯下同樣的錯誤。
提醒警示與自我懲罰,行為或者是一樣的,但內里卻全然不同,傷疤能喚起記憶,本身卻已然痊愈,不會再痛……可所謂懲罰,原本就意味著某種程度的難受與疼痛。
練兒的性子,有著豁達爽朗的一面,卻也有著剛愎極端一面,這兩種選擇于她而言,皆有可能,選哪個都不奇怪。
可如今我卻必須弄清楚她選得是哪個,而且,得盡早弄清。
她將此事看做是因果懲罰,這種可能性,無論如何也無法接受!
主意并未完全打好,決意卻已下定。就在暗暗下定這份決心之時,恰巧對面屋中也傳出了些許小動靜,自己聽在耳中,當下也不再于院中逗留,趕緊舉步匆匆往那方而去,走得太快太疾,幾乎就和正推門而出的女子撞了個滿懷。
“當心。”練兒何等身手,雖說猝不及防下幾乎被撞上,但旋即就已流利一轉錯步讓了開,避讓之余還順手一把穩住了我,嘴里埋怨道:“做什么呢你?這么著急,莫不是像書里說的那般,在生火時被燒到眉毛了?”
未料到她這時候來詮釋燃眉之急一詞,一怔之下不禁啞然失笑,心情倒倏爾松了許多。
“自己撞過來還笑,笑什么笑?我說得不對么?”見我如此,她似乎有些不滿意了,又哼聲補了一句。
“雖不對,亦不遠矣。”失笑之余總還記得正事,所以隨口尋上個由頭,伸出手指在她面前晃了晃,打趣道:“倒被你說中了點,我雖沒燒到眉毛,不過確是不小心打碎了個碗,以至于割傷了個小口子,這不?所以才會匆匆回屋想要弄點藥包一包呢。”
指腹上的小傷過了這么一陣子,只余下淺淺的白印,即使眼神如練兒者也沒能立即看清,她蹙眉一把抓住我故意在她眼前晃悠的手指,又凝目瞧了瞧,方舒展了眉頭,隨之就嗤鼻道:“什么啊……這么一道口子都將你嚇成這樣,實在是越活膽子越小了。”
嘴里雖是這么不屑說著,卻已經拽著人在往屋里頭去了。
我當然也不反抗,任由她拽著走,只笑吟吟補充道:“膽小才好,謹小慎微活得長么。”
之后再沒有斗嘴,只在后面跟著,見她一一動作,傷藥自然是有的,拿出包袱挑亮了燈,在桌邊相對而坐,手指一直被人握著,自己什么事都不用管,直到白印上抹了一層薄薄清涼的藥膏,然后被妥帖包扎起來。
練兒做事隨心所欲,但真正做起來卻又素來認真,哪怕只是區區一道全不放在她眼里的小口子,暖意融融的橙黃燈火映照著那微垂的睫毛,看得人心中癢癢。
僅僅只是看著這一幕,心底就仿佛有流水無聲浸潤,原本還沒來得及打定的主意就此水到渠成起來。
“包好了,你……”對面的人收手抬頭,狀似想說點什么,卻沒有把話說完。
只要湊得足夠近了,我倆之間,自然而然便再不需要說什么話。
試探女子是否在乎容貌的方法,其實,很簡單。
距離歸零時闔上雙眼,最后的余光瞥見練兒揚了揚眉,她似乎對這突如其來的狀況感覺有些意外,但隨即就心安理得的泰然接納了,若更生動點描述,便是泰然笑納了。
投入她懷中的同時也擁她入懷,唇舌交纏熏然欲醉,甜膩到讓人想抓癢的一個深吻后,練兒才微微錯開一點距離,低聲笑道:“……今夜可真是難得,你想做什么?”
“嗯……定是那抹的藥有問題,自你上藥后,便開始覺得心里癢癢的……”也含笑回答她,唇卻并不離開,輕蹭慢吮,眉梢眼角無處不至:“至于想做什么……不就是做你平日對我做的那些么,真要我回答?”
練兒沒再要人多回答什么,確切的說,她沒再要人用語言回答什么。
做為一個行動派,比起語言,她素來更偏好行動見真章。
踉踉蹌蹌,卻不曾跌跌撞撞,相擁著默契地退了幾步,最后被&干凈利落的放倒在了床上,甘甜的喘息分不清屬于誰,也不必分清。只是,當覺察到一直在游移摩挲的觸感短暫離開了時,就微微瞇起眼,及時握住了那只對著遙遙燈燭曲指欲彈的手。
“別……熄燈……”舌被捕捉,發音含糊不清,但已足夠傳達。練兒猶自不罷休地舔了一舔唇,這才抬頭放過人,抽出空道:“今日當真是上錯藥了么?平日里催著讓熄燈倒是誰來著?”
聽得這打趣,雙耳微微泛熱,卻也不甘示弱,反手摟了她脖頸,將那顆抬起來的頭又壓下來,回嘴道:“都是……過去的事了,自從在這里住下后,我幾時催你熄燈過?再說今日又是我想對你做什么,自然更不相同,是你怕了吧?”
對于練兒,有些話是不能輕易說的……果然聽得這話,她眉峰一挑收回了曲指欲彈的手,卻把臉頰湊得更近,額頭相抵間,那雙眸中的別樣神采清晰可見。
“哦?到底誰怕,那咱們就試試看吧?”吐息拂來,包裹了一切。
體溫漸高,有類似麻痹的感覺沿著脊柱往上,那是一種酥麻感,源頭自然是被碰觸的地方……有使激將法的覺悟,也有付出相應代價的覺悟,不過,這之后沒多久,就發現這份代價似乎并沒能換來想要的效果。
練兒是卯足了勁的,原也沒有真與她對抗的念頭,自然是由得她去……只是不知從何時開始,不知不覺間,肌膚相觸的溫暖更多來自于側面和背部,她的手由身后肆意作亂著,她的吻亦然,雖然熱情地游走遍了每一寸肌膚,但被身后看不見的存在肆意擺布著,這種感覺卻并不算好,尤其,是今夜此刻。
伏著身子,原本是以手肘抵在榻上支撐著自己,心念一動下,索性卸去所有力氣由得身子軟了下來……對此練兒似乎認作了是敗陣的一種,身后傳來了輕笑聲,又一處肌膚被吮住,而正于小腹處逗留盤旋的溫暖則愈發緩緩而下。
就在這時,將頭埋進枕衾,裝模作樣地輕輕咳了兩聲。
這動靜發生得突兀,小腹處的溫暖一頓,撫摸順勢就變做了摟抱。
“怎么了?不舒服?”雖然依舊看不到,但比起剛剛輕笑,練兒的聲音靠近了耳邊很多,呼吸就灑在頸邊。
“沒……”埋著頭,悶聲回答道:“只是這姿勢壓得胸口不太舒服,有些喘不過氣,練兒你讓我翻個身……”話還沒說完,只覺得肩與腰被一撥一帶,微眩間視線陡轉,床幔與她就同時映入了眼簾。
和每次的這一刻那樣,練兒面色比平日里添了些許紅暈,微亂的發絲和毫無遮蔽的肌膚更發散著唯她獨有的能致人迷亂癲狂的魅色,唯一不同的是,那雙情潮未褪的眼中,此刻罕見地同時并存了其余情緒,那是……隱憂。
“胸口不太舒服?是左胸么?”她認真問道,手不自覺地就揉向了某一處劍傷殘余的痕跡。
比起后背來,胸前的痕跡其實是極小的,不過因為是貫穿傷的關系,終究無法避免地留下了淡淡疤痕。
只不過是因為某個小算盤才使計要翻過身來,并不想讓她擔憂,更不想在此時喚起那段難過的記憶,所以當下微微一笑反守為攻,低頭啟唇也將她胸前的一處敏感含在口中,逗弄之余含含糊糊地答道:“都說是壓得喘不過氣了……哪兒有用人心來喘氣的道理?要不練兒你還是重新隨我一起看看醫書吧……”
眼角余光瞥見她咬住了嘴唇,一來當然是因為此刻來自敏感處的逗弄;二來么,應該是不甘心被我如此逗弄吧……之前的激將效應看來仍在,也好,這讓練兒旋即就將那些擔憂設想一口氣拋到了腦后。約莫是自認吃了一虧,她也不再搭腔斗嘴,而是專心一志地展開了……反擊。
習慣了在她強勢的時候放軟姿態,反擊便反擊吧,反正今夜真正在意的又不是……那種事。
抱著這種心思,不多久就舉了白旗,雙手輕輕將她環住,任其為所欲為。
我在等待的,其實是另一件事……練兒,由剛剛開始算盤撥盡,也只是為方便你做另一件事,等著你做另一件事。這件事那么簡單,也那么容易,以前每一次親昵,你都最愛做不過,連想避也避不開。
而你若是做了,或者我便能放下心來,確信了你的選擇是一種灑脫,而非傷害自己。
可能讓我如愿以償么?練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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