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風止,夜來,云去,月朗,大漠沙如雪,俠士意難平。
愁人的是,情緒大起大落后,練女俠自己也不太明白為何心中郁郁難平。
自流沙脫身之后,她怒發(fā)沖冠要殺人,那絕不是作假。即使遮擋及時,即使風沙漫漫,目光銳利的練女俠仍確定遠處的一行人是看到了這邊的,即便看到的不多,僅是背影而已——但后背也不行!平日最是不羈的練女俠當時就急了眼,偏偏鐵老頭也夠眼尖,一見不對趕緊止步轉身,蒲扇般的大掌將身后跟來的人一遮一擋,只在遠遠距離外提氣詢問了幾聲,待確定不需要幫助,趕緊推搡著向導就逃……就遠離了事發(fā)地。
眼見對方跑得快,練女俠還待不罷休,卻被懷里的人拽住胳膊聲稱要她幫忙擋身子。這是實情,卻也是息事寧人的借口,連吃虧者自己都這個態(tài)度了,她再大的殺性也只得壓了下去。
但她卻不是為了這個郁郁,練大寨主行事如風全憑本心,當時性起,過去便罷,大多不會縈于胸中,更遑論抑郁。
可打從護著人回來之后,她卻總覺得心還像被那黑風刮在半空似的,忽忽悠悠總沒個著落,直叫人想嘆氣。
難得想嘆氣的練寨主一偏頭,一口氣就卡在了嗓子眼再沒機會嘆出來。入眼是潔白的背脊,就在身旁晃啊晃,明明是兩人一起換衣服的,自己上下一身都換好了,這人卻還把個里衣穿了又脫,正反擰著胳膊笨手笨腳地拂后背……
練寨主雖然嫌棄,卻也知道是此舉是因為背上沙粒未能除凈硌到了,當時就不假思索伸出了援手,卻在觸及那肌膚的瞬間……居然心慌了一下。
即使只慌一下就恢復了正常,也足夠令寨主大人愈發(fā)莫名,之后拂著那白皙光潔的背脊也總感覺怪怪的,真是撞了鬼般——明明早不是第一次見這身子了啊,怎么偏生現(xiàn)在不對勁起來?
左思右想琢磨不透,思路一岔,又聯(lián)想到先前就是這樣一片裸背被別人瞧了去,練寨主更是胸中一悶,哪兒還有心思再琢磨,趕緊草草拂去了那肌膚上的砂礫,然后就惘惘走開,不愿再觸景傷情。
誰知道,明明都獨自一人待著了,白日里一切卻總會不期然浮現(xiàn)眼前,赭紅蒼穹,黑黃風沙,以及蒼穹下風沙中裸裎而立的一抹白,就如走馬燈般在腦海里晃著,甩也甩不掉。
少女托腮看著頭頂繁星閃爍的夜空,第一次郁悶到倍感茫然,所以之后那罪魁禍首過來小心翼翼打招呼,她便理也不想搭理。
這般怏怏不樂時練寨主很想尋點什么事來做做,而很快,一樁麻煩事也就送到了她眼前。
對常人而言左右為難的事,在輕功無雙的寨主大人眼里好解決得很,而不可否認,當有正事要表決時,之前惹她煩悶的那家伙能夠自覺自愿地站過來支持自己,甚至跟隨自己,這令得練寨主心情好轉了些。
何況心情歸心情,在白日里發(fā)生過危險后,她其實也不放心將對方留在視線外,所以哪怕帶上這人會拖累一點速度,練寨主也認了,左右能在一夜間跑個往返就行,快點慢點都不妨事。
懷抱這樣的心理,上路后,練寨主就表現(xiàn)得頗為照顧弱者,不但自覺自愿走在前頭開路,而且還時不時的留心觀察身后之人的氣息狀況,免得對方逞強跟隨不懂叫苦叫停。
誰知道這一留心觀察不要緊,沒多久就又惹得寨主大人一肚子不高興——且不說那家伙果然不懂叫苦,這大漠夜雖說涼颼颼的不再曬得發(fā)昏,但呼吸間仍是十分干燥的,一路跋涉下來,即便她自己也覺得口舌生煙忍不住喝了幾次水,而身后那人卻竟然一次水袋也沒沾過,一次也沒有!
即使明白這么做的用意,可練寨主還是頗為不爽,一開始她還裝作若無其事的,故意埋頭趕路猛走一通,想借此懲戒一下對方。但一路匆匆走下來,眼見對方已連氣喘帶咳嗽了卻還是不肯沾水,連累雙唇都已經開始干裂脫皮,她到底是不忍起來,便主動提議歇息一下,還遞過去了自己的水袋。
說到底,對省水這回事,寨主大人理解歸理解,卻不能打心眼里認同。就算尋不到湖,也是明日有苦明日受,何必在身邊還有水的時期就自己先把自己渴個半死,而若是尋到了湖,這渴不就更是白受了?好吧,你不喝自己的水,我的給你總可以喝吧?
事實證明練女俠還是太天真,人家最后倒是老老實實接過水袋抵住唇仰了頭,咽喉還煞有介事地動了幾動,但練女俠何許人也?這么近的距離,又留了十二分的心,她早注意到,那喉中其實沒有半點吞咽的水聲!
被當面作假,寨主大人臉色變了幾變,到底還是沒發(fā)作。這卻不是她性子好,一來是沒時間發(fā)作,二來發(fā)作了也是浪費力氣,還不如盡快尋到那湖水,到時候對方懊惱于自討苦吃的后悔模樣才是最解氣的!
帶著如此氣勢,練大寨主的尋水之途走得是一帆風順。在她身負的本領中,有兩項可算是真正的天賦異稟,一個是暗中視物,另一個就是方位辨別——由小到大她罕有迷失方向,追蹤索跡不過是由此衍生出來的本事而已。
若說武藝還要勤練,這兩項本領她卻從未練過,仿若與生俱來,又或是與幼年在獸群成長有些關系吧。反正她親近之人不以為怪,她自己更是習以為常,只管在有需要時施展便是。
總之,在這兩項天賦的幫助下,練寨主今次也順利地完成了任務……雖然在第一眼看到那黑乎乎的干涸大坑時,寨主大人實在不怎么甘心就是了,而不甘心的一多半原因倒不是湖水干涸,而是這樣就看不到對方懊惱后悔的模樣了。
無法得償所愿的練寨主到底是不死心,隨即調動過人的五感細細尋覓,竟當真給她在干燥中覺察到了一絲絲水氣。一絲希望也是希望,重燃希望的兩人懷揣不同目的,一心一意在干涸的湖底大坑里搜索起來,最后還真尋到了鮮活植被,以及被遮掩在植被后,那不知深幾許的沙石洞。
練寨主最是大膽無畏,感受到洞中那充盈的潮氣便高興不已,哪里還管什么石洞幽深有危險否,撩了衣擺就要下去,誰知這活兒竟也有人想搶著干。
對這種不講理的行為練寨主鄙夷不已,而一番搶白成功令得對方啞口無言,則大為滿足了寨主大人的內心。需知道,由小到大這人武功雖不如自己,卻頗善辯,要堵得她說不出話可比仗劍打敗她難多了!
眼看尋水大事將成,又在對方擅長的領域贏下一局,練女俠心情舒暢不少,態(tài)度也好轉起來,不但輕易接納了對方退而求其次的建議,更在出發(fā)時笑盈盈地安撫了對方一下——這動作曾是她幼年最討厭的,如今總算時移勢易——在某些事上頗記仇的練寨主多年后到底一報還了一報,這才心滿意足地舉著火把下了洞。
其實,她何嘗不曉得這人之所以搶著做事,皆是因為擔心自己,怕洞中有危險。但練寨主就是不明白,若這洞中真有什么危險,讓身手好又能暗中視物的自己待在外頭又是所為何來?難道說因為有危險,所以反而要讓身手差的她先去送死?就算再怎么擔心,這么做也是毫無道理的啊,莫非她不知道自己也會擔心她么?
身手了得的練女俠一邊思忖一邊下洞,一心二用依舊做的游刃有余。實在是這砂石洞里其實什么也沒有,就是夠深夠窄而已,倒讓一路處處留神盼著發(fā)生點什么的寨主大人略感失望。
不過這失望很快又被新的希望所取代,越往下探,洞中越潮濕,待到了幽深的洞窟底部,少女幾乎馬上就覺察到了潺潺水聲,也就在此時,對方臨時做出來的小火把也燃到了盡頭。
火光消失,黑暗全面侵蝕,但練寨主全沒當回事,之前說好的火束若無風自滅便退出,如今是燃燒殆盡熄滅,自然不在撤退范疇中。她隨手扔了火把殘骸,立于原地閉了一會兒雙眼,再度睜開后,便已能大致瞧清洞中景象的輪廓,也很快順利地尋到了那處巖石裂縫,以及裂縫后所存在的水源地。
順利鉆過裂縫浸在淺水里的練寨主先探查了周遭一番,確定附近沒什么潛伏的危險生物,而水也是極清澈干凈的地下水,這才放下警惕,在巖壁處捧了那甘甜沁涼的流水痛痛快快喝了一大口,然后就三步并做兩步的往回走,打算快些叫等候在上面的人也下來,讓她解渴之余看著這處甘泉好好知道什么是后悔。
練寨主原本確實是這么打算的,巧的是,當她將頭湊到巖石裂縫處準備運氣傳聲時,正好也聽到了上面遙遙傳下來的聲音。
當聽到那飽含著擔憂和關懷的傳音時,少女心中微微一動,倏地想到了另一個點子,一個真正能讓對方也嘗嘗自己心情的點子。
練寨主當時其實并未想太多,點子突然冒出來了,她略一思忖覺得還挺不錯的,便很快付之了行動。這么做也簡單,而且還和之前她想叫人快些下來的念頭相一致,所以何樂而不為呢?反正從頭到尾只需要不大不小的驚叫一聲,然后保持沉默便成了。
其實懂事以來,練女俠還沒真正失聲驚叫過,不過作為掌管了一眾女兵的寨主大人,她完全將這一聲叫效仿的惟妙惟肖恰到好處,上頭果然立即傳來了隱隱詢問聲,而計謀得逞的人得意一笑,只趴在原地默默地豎起耳朵等待。
等待的時間比預想中還要更短些,當聽到一串由遠而近倉促而來的動靜,練女俠便輕手輕腳地退回到了水源地的深處,她并不擔心對方在黑暗中會找不到自己,論聰慧細致,這個人從沒叫她失望過。
所以只需要退到遠處耐心等著,看著,等著她著急,看著她焦慮,等著她一點點探索而來,看著她一步步摸黑尋向自己。
不可否認這過程挺有趣,雖說帶有點懲罰的用意,但瞧著那人因擔心而慌慌張張的模樣,少女還是揚起了唇角。
于是她也沒有再繼續(xù)躲藏,而是坐在原地的淺水中,等著她一點點摸索過來,最后抱住了自己。
雖說是臨時起意之舉,但過程結果都很稱練寨主的心。黑暗中她將一切盡收眼底,對方無疑是擔心的,無論是下洞所耗的時間,還是那慌張的舉止,都說明了這一點。要知道此人平日是走一步看三步力求萬全的性子,想見她失去從容差點兒撞頭的模樣可是極不容易。
而對方那么擔心,無疑都是因為記掛自己,這一點同時也讓寨主大人頗感心中舒坦。
只可惜,這感受并未持續(xù)多久,前一刻練女俠還在為自己懲戒得當而舒心不已,反駁的話也說得無比順溜,下一刻卻發(fā)覺這人竟真的因為著急下洞而撞傷了身子,尤其是又撞了本就禁不起折騰的手臂,那不知不覺熄滅的火氣頓時死灰復燃,騰騰又竄了上來!
生氣,更多的卻是焦慮,這一番用心似乎對方還是不懂,明明平日里那么聰明的一個人,明明彼此間有那么多的默契,為何她卻總在最要緊的一環(huán)傻得可以?
她為何就是不懂,練霓裳的羽翼早已豐滿,早可以護她安穩(wěn)安然!而她要做的只是享受這份庇護,別一次次的奮不顧身犯傻,別一次次的折騰自個兒,總害人擔心不已!
練女俠覺得在這件事上自己再理直氣壯不過,但口舌之爭偏占不了上風。對方不強硬不頂撞,卻能說會道永遠有自己的道理,逼急了還會面不改色心不跳的狡辯!
這會兒就這樣,一路上明明沒喝水還信誓旦旦說喝過,一本正經宣稱只是練兒你沒看到而已……練寨主將人圈在懷里聽那胡說八道的抵賴,氣到極處,反笑了起來,伸手就不客氣地撫上了對方干裂脫皮的下唇。
不客氣地撫上去,原本就是打算讓這人好好痛一下,用事實來反駁這種枉顧真相睜眼說瞎話的行為。但當對方面露痛苦低聲喚疼時,心中最柔軟的一處卻禁不住也跟著刺疼了一下。
那唇真的很干,因為被用力對待甚至裂開了小口子,淡淡的血腥氣刺激著練寨主極其敏銳的感官,某種帶著澀意的不舍頓時涌上心頭。
有些疼惜,有些懊悔,而更想做的是讓血腥消失讓疼痛不再,心隨意動的少女于是低下頭,本能地舐了上去。
她是在用自身能給予的最柔軟有效的方式,去濡潤那處干燥的被自己傷害了的所在。
當時,練寨主確實不懂如此接觸意味著什么,卻知道這么做能夠讓對方舒適些。
而唇舌相抵間,很怪的,她竟也隨之油然而生了一種從未有過的……舒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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