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b>最新網址:</b> 洛北(10)
一晃竟就到了年關,風起落葉燃。似乎一年的離愁別緒,都隨著田間滾滾的濃煙,躍升。
到底何時才能彌散?
街邊老店林立,景致也一如從前。
虎頭還是那么機靈,雖然身高沒能猛地躥上來,但站在何知渺身邊,還是著實讓他有些驚訝。
其實距離夏秋北上讀書不過半年,卻讓她鈍感的生出一絲“矯情”,見人識物都開始漫不經心。
看見學校并肩而行的情侶,她會忍不住匆匆繞開,心生羨慕;在圖書館里值班、給圖書編碼時,會不由得楞出神,再心虛似的驚醒,印入視線的總是她不經意寫的歪七扭八的人名。
何知渺。
算起來,最近通話的頻率不是太高,一周一次,偶爾掛了電話,再短信聊上幾句。總以“晚安”結尾。
對成家倒臺的事,夏秋也略有耳聞,她能諒解何知渺作為一個朋友的仁至義盡,卻還是不愿提成于思。
有好幾次,“她還好嗎”的疑問都滯在了嘴邊,夏秋和自己進行莫名的對峙,似乎問出口,就會發生什么了不得的事情。會給何知渺一個安心處理破事的理由。
能讓人覺得心安理得的理由。
你看,連自己也是關心的,何況是一起長大的人呢?
要是這么想,夏秋心里就隱隱含著不樂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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成振國的案子一直都在進行,卻也只是進行中。誰也不會給個準話,就連何知渺高價聘請的律師,也存在偶爾聯系不到的時候。
畢竟對成家來說,成振國是一家之主。
撇開這層經濟層面的關系看,他還是一個中年女性的丈夫,和一位年輕女孩的父親。
責任與依賴相絆,缺失感被極度放大,原本一年也見不了幾次的男人,突然就演變成了另一個境地——
若是他走了,我們家就徹徹底底的完了。
這些天能幫上忙的人,都在為這事奔波。
老實說,成振國為人是極和善的。至少每年歸來,能讓鎮上人看清的行徑,都是不忘初心的模樣。
獨獨幾天不見成于思。
天氣不佳,冽風吹得人骨頭疼。
何知渺簡單套了件皮衣,先去了成家一趟。
成母近來睡不踏實,尤其女兒不在家。她坐在沙發上看電視,節目一個一個從眼前劃過,哪個都不中意。
何知渺沒進去,往門里站了站,好擋著一路挾裹往溫暖地方侵襲的冷風,問:“于思還沒回來?”
成母搖頭,起身去廚房給熱水袋換水。沒留神,瓶蓋哐當掉地,何知渺顧不上換鞋走了進去。
“沒事吧?”何知渺俯身拾起,“我來。”
成母臉色不好,咳了幾聲,自嘲道:“人老了就怕冷,這還沒到下雪天,我就連熱水袋都用上了。”
何知渺應聲:“今年冷得早。”
水瓶里沒熱水了,何知渺隨手灌滿,又燒了一瓶熱水。
成母站在廚房門邊,頗有些感慨:“人人都說養女兒好,我看啊,要是養個懂事的好兒子,一樣貼心。”
“于思也很好。”何知渺等在一邊,著手洗碗。
“你們都是好孩子,要是以后能在一起,我就放心了。”
冷水沒過手指關節,凍得連手臂毛孔都發顫,何知渺洗碗的動作很嫻熟,他記得夏秋說過——
讓她最想嫁人的瞬間,是窗外陰沉的某一天,一如平常日子里的每一天。屋內暖光下有背對她洗碗的男人。
何知渺心頭一動,嘴角彎了彎。不知他想到什么,但成母近來喜歡看人微笑,那種發自內心的歡愉。成母見了,以為自己的暗示起了效果,心里暗暗高興。
但轉眼看掛在墻上的老鐘,臉上就沉了沉,擔心道:“于思也不曉得跑到哪里去了,昨晚也沒回來。”
“她昨晚也沒回來?”何知渺手上一頓。
成母搖頭,嘆了口氣:“昨天中午就走了,飯也沒吃。”
何知渺蹙眉,問:“她沒說要去哪里嗎?”
“沒說,這個天還穿了一身裙子出去。”
“成姨你別擔心,于思有分寸。”末了,說:“我去看看。”
“誒,幸好還有你。”成母咳了幾聲,又坐回到沙發上。
何知渺灌好熱水,洗了碗,見成母神色恍惚,也就不多寒暄了。順手拎起門邊的垃圾袋,道:“我先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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冬天的晚上十點半,尤其在南枝,就跟夜里無異。
黑幕太沉,像是隨時會塌下來,不會讓人頭破血流,反倒是軟綿綿的貼在身上,掙不開,越來越緊。
直到人筋疲力盡,才會被黑暗吞噬。
何知渺抽煙取暖,這是留學時跟華裔馬來西亞人學的。
何知渺叫他壽星,因為他常念叨要活上百歲,要和這個不公允的世界抗爭到底,看看到底誰更有耐心。
后來何知渺給他看過大額頭壽星的圖,他很喜歡。
那日他兼職完回家,被三個連危險器具都沒帶的外國人圍堵,憑借身高和大力硬生生對何知渺造成了禁錮。
這是他第一次被搶劫,但幸好本來也沒錢。
因為錢少,何知渺小腹上結結實實挨了一拳,疼得他差點吐出中午當午餐喝的免費白開水。
人散了,何知渺還撐在墻角,半天回不過神。
“抽一根,就暖和多了。”壽星遞過去一根煙,何知渺不搭理,只是冷冷道:“不必,煙不是麻醉藥,屁用。”
壽星咧牙,靠在墻面上,笑話說:“我從小打架打到大,你跟我住一層,以后別慫。”
“呵。”何知渺來了興致,別過頭想看看他還想怎么吹牛,壽星卻神色如常,說:死不了人的,誰都一條命。”
難得有幸來人間走一遭,誰不是眼巴巴盼著好日子來,你以為搶劫的人不怕死?
自那以后,何知渺一個人抽煙時,總能想起他來。
好久沒聯系,不過估計他還在漂著吧,定不下來。
不覺繞過琴湖,走到夏秋之前住的賓館。
半年時間,賓館外頭的裝飾明顯提神了些,名頭上有一只發藍色亮光的蝴蝶,跟其他吸引人的色調不搭。
何知渺含著煙給夏秋打電話,沒接通,但夏秋的回復短信立即發了過來:我和陳言在看周杰倫演唱會,明天給你回電話,晚安呀。
何知渺蹙眉,立即給她回撥了過去,慢吞吞的終于有人接通:“啊,還是被你發現了。”
“干嘛騙我?”何知渺笑,“感冒了?”
夏秋嗓音改變得嚴重,隔著手機都能聽出她身體不佳,語氣都是倦的,“洛北昨晚下雪了。”
何知渺沉默良久,為成家的事操心,卻連著好幾天忘了看洛北的天氣。心口被扯著,他開不了口。
反倒是夏秋笑著問:“你怎么知道我沒去看演唱會啊?”
“你翹課還算正常,陳言看起來不像會翹課的人。”
“誒?”夏秋笑著低頭看了眼,還在臺燈下戴著耳機復習的陳言,低聲說:“一面之緣你竟然記得清。”
隨意聊了些,夏秋心情看起來不錯,但是她時不時喝水的聲音讓何知渺心疼。他連夏秋感冒都不知道。
熄燈后,陳言也關了臺燈,只有叢薈和劉暢還在看劇。
夏秋掀開窗簾,看著外面的雪說:“這里的雪真好看。”
“知渺,等你忙完了,一定要來陪我看一次。”
“夏秋。”何知渺啞聲喚她,須臾才說:“我很想你。”
雪花紛紛灑灑,點在夏秋心上,是涼的,亦能融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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隔了近一周,成于思才回家。要到冬至了。
成母跟在她身后東問西問,從最初好言好語的關心,到后來問得煩了,扯著嗓子哭吼道:“你爸還沒出來,我們這個家就要散了!”
成于思的門房陡然被打開,她穿了身淡紫色的睡裙,緊貼在身上很顯腰細,膚色也趁得白嫩。
她撩了撩頭發,說:“媽,我沒那個本事救我爸。”
“那你就放棄了?自己還有心情出去鬼混?!”
“算了。”成于思懶得解釋,吧嗒一下又把門給帶上了。
徒留成母一個人在客廳哭得發抖,嘴里不停絮叨著:“作孽啊,我一個好好的女兒……”
成于思躺在床上,窗簾是拉緊的,眼淚到了她的眼角,似乎真能倒流回去。一流下,她抬手就抹去。
她身上沒蓋被子,房間里是漆黑的,窗外倒還顯得亮一些。照理說,她活得算是輕松的。
就算當年任性跟著何知渺去留學,她也沒為錢擔心過,只是看到何知渺在前,她也不甘落后。
順利畢業,如愿考進華爾街的美資銀行,結識了一位香港來的獨立女性,在職場也算混得風生水起。
只是她沒想到,好日子到底經不住事兒。
大到家庭破碎,小到癡情不改,怎么都壓在心頭。
用錢解決不了,本身就是因錢生的事,她明知父親罪有應得,卻還是不能眼睜睜看著他當別人的替罪羊。
中石油*案牽連何等大,成振國連高層核心圈的邊都沒摸著,就已經貪污了這么大一筆錢。
那其他人……她不敢細想。
有些事,實在是沒轍。
她翻了個身趴在床上,“嘶”著倒吸了一口涼氣,腿間的酸痛感未消,胸上也有脹痛。不過這幾天,最累的不是身體,反倒是嘴角。
笑得累了,笑得張揚,也笑得格外徹底。
她緩緩吐了句:“除了自己,我他媽還真是沒什么能讓其他人圖的。” 166閱讀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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