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b>最新網址:</b> 燈光被切斷前的十分鐘前,最后一滴渾濁酒液從杯壁上墜落,朱莉歐站起來。一邊左手理了理面紗頭飾,一邊望向自己舅舅所在的昏暗角落。
她又忍不住咬住下唇,但沒有猶豫太久,邁步走了過去。
…………
舅舅恐怕沒有多少野心,又愚鈍得像一頭豬。結果,卻成了奈維歐死去后過得最輕松的人。
沒有了“頭腦”的鉗制,他就像一只叮在卡佩羅尸骸上的蜱蟲,哪怕宿主死去也不肯松口,反而更暢快地吮吸油脂和腐血。
他看到一個妙齡女子走近,還以為又是自己叫來的應召女郎。從身形即能看出那是一個極罕見的美人。在這些日子里,連綿的荒淫早已磨盡了他的情欲,此時卻隱隱有了復燃的態勢。但那只是一縷無力的苗頭,在他的身上,就連欲望都是疲軟虛弱的。
“是我叫你來的嗎?”他從躺椅上聳立起上身,一邊回想著是哪個收過自己錢的女人,一邊耐不住地問:
“你找的是不是皮亞?”
皮亞,是他自己的名字。但他的臉卻讓朱莉歐覺得陌生,一張充滿渴望卻又毫無生氣的面孔。她的眼中涌起一抹憐憫,同時也在悔恨過去的自己,為什么會覺得這個人至少比奈維歐要好得多,因為他至少不害人嗎?
他所表現出的安分,只是因為無能,但凡他有一丁點力量,就會比任何人都殘惡。
“皮亞舅舅。”朱莉歐出聲呼喚說:
“您還記得我嗎?”
在她和柯林約好的臺詞里,并沒有這段寒暄。但是在看見皮亞的那一刻,她就已經決定拋開既定的劇本,按自己的想法來完成這場表演。
或者已經不能稱為表演,因為這就是她自己的意志。
“……哦,是你。”皮亞說,不掩飾的失望:
“你怎么會找到這里?”
朱莉歐看著那兩個應召女郎,后者還沒有弄清楚狀況,還以為是有人來搶生意。
“只是看看你們。”
她答非所問地說,一邊緩緩摘下面紗,扯下肩頭上的斗篷。她沒有為今晚特別打扮,仍穿著簡單的縐紗連身裙,在灰暗的光線下,就像夏暮時分的墓園幽影。與這種聲色場所極不相符。
有幾個人望了過來,開始交頭接耳地嘀咕些什么。這里見過朱莉歐的人并不少。
“你父親他死后的這些日子,我這邊也不好過。”
皮亞還以為朱莉歐是走投無路才來找他尋求幫助,所以就先叫起了苦:
“……不過,聽說你傍上了馬里齊奧和盧卡?”
推辭到一半,他才忽然想起了一件傳聞,又有些不確定地問。
“差不多。”朱莉歐說。
皮亞有些不可置信,朱莉歐是這樣的人嗎?
算了,無關緊要。
回過神來,皮亞就忍不住興奮地拍手:
“我早就說你不是廢物,明明很上道的啊。”
他從躺椅上轉身,放下腳插進皮鞋里。幾個應召女郎也就沒趣地起身到一邊。
“你坐著吧,不用慌。”朱莉歐輕聲說,聲音里甚至有幾分溫存。
皮亞尷尬地整理著襯衣上的扣子,想恢復幾分過去的儀容。他自己也知道以這副樣子出現在外甥女面前,實在太過不堪。
“你……會撈我一把嗎?”皮亞不確定地問:“我也不是自己喜歡才這樣的。”
放縱的日子并不如想象中那么有趣,短暫的新鮮轉瞬即逝。匱缺感卻愈演愈烈,他無比迫切地渴求某物,卻又不知道那究竟是什么。
連皮亞自己都沒想到,他會在短短幾周內荒唐到這種地步。他也知道等到卡佩羅的尸體被人瓜分殆盡,等待自己的將是怎樣的清算。但越是清楚這點,也就越想抓住最后的時光,如同享用末日來臨前的狂宴。
而這時出現的朱莉歐,就像是最后一縷光。
“撈你一把……”朱莉歐復述他的話說:
“是想投靠卡魯索家族,還是切斯塔洛呢?”
“老實說都可以。”
皮亞壓低聲音,只要能脫離這艘即將沉沒的船,什么都行。
“可是舅舅好像違反了他們的禁令。”
朱莉歐環視著這個地下酒吧,越來越多的人開始留意到這邊,包括那幾個在打牌的亡命徒。
不止是販私酒那么簡單,他出售的是可能致死的毒酒。
“能瞞過去的。”皮亞說:
“知道我身份的人基本在場了,都是卡佩羅家的人。那些瞧不起我們的人。”
“或許他們沒說錯。”朱莉歐說。
“什么?”
“不覺得我們這樣,很多人會寒心嗎。”朱莉歐自言自語:
“奈維歐他還會瞑目嗎?”
“事到如今還說這些做什么。”皮亞像是被氣笑了似的說:“他活著的時候,最希望他死的人不就是你嗎?”
朱莉歐低著頭半響沒有說話,接著她別過頭去,藏起表情說:
“他們看過來了。靠近一些吧,我告訴你怎么做。”
皮亞將耳朵湊近了朱莉歐,卻遲遲沒有聽到她說話。在他感到不解的時候,聽見了周圍所有人的驚叫聲。
他在躺椅上坐直想知道發生了什么。順著別人的視線,才看到一支匕首已經沒入了自己的胸口,而朱莉歐藏在短斗篷下的手伸在外面。
也就在這時,大廳的燈忽然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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