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b>最新網(wǎng)址：</b> 第八十八章
凈善和韓燁在涪陵寺實打?qū)嵉脑饬藥滋熳铮凼⑻斓故前朦c沒受干擾，仍舊舒舒坦坦地過自己的小日子，悠閑舒服得不得了�！緹o彈窗.】
韓燁來尋她的時候，她正在自個兒的小院子里抱著棋譜十年如一日的鉆研，一旁的石桌上茶香渺渺，放著幾幅合著的畫卷，溫?zé)岬年柟馍⒃谒砩希垢裢忪o謐安詳。
韓燁一時有些怔然，亦帶著淡淡的羨慕。帝盛天出身顯貴世族，一生命運波瀾起伏，建過最壯麗的山河，也下過最幽冥的地獄，可這么多年過去她卻依舊能保持本心淡然于世，確是世間奇人。無怪乎當(dāng)年太祖對她一世鐘情，只可惜……
可惜什么？不知是為太祖和帝盛天可惜，還是為數(shù)十年后的他和帝梓元可惜。韓燁壓下心底那微不可見的愁緒，上前幾步朝帝盛天見禮喚道：“老師�！�
帝盛天抬了抬眼，見韓燁已是大好，到底松了口氣。
她朝對面的石椅指了指，“坐吧，茶是剛煮的，自己倒�！�
韓燁坐下，乖覺地自己倒茶，他看了帝盛天一眼，緩緩開口：“老師，今日時辰不早了，可否打擾老師一日，留我在涪陵山敘舊，明日諍言會安排好離京的一應(yīng)事宜。”
韓燁入涪陵山前以為只是帝盛天相邀敘舊，有些事便還沒有安排妥當(dāng)，不過一日時間也足夠了。
這天剛剛兒亮，早著呢，哪里來的什么時辰不早，今日國婚，帝都想必喜樂滿城，紅綢蔽天，他怕是不愿看見，想在涪陵山躲過這一日吧。
帝盛天瞇著眼，對韓燁的一點兒心思明白得緊。
“老師？”見帝盛天不語，韓燁喚她，帝梓元卻朝他擺擺手，又道：“還是先喝口茶吧�！�
這是帝盛天第二次讓他喝桌上的溫茶，韓燁端起杯盞抿了一口，神情一愣。
入口微苦，卻清涼透心，是那人一貫泡茶的手法。他猛地轉(zhuǎn)頭朝院中看去，卻見小院內(nèi)安安靜靜，并無那人半點痕跡。
也是，今日她大婚，又怎么會出現(xiàn)在這涪陵山頂？可這茶……卻分明只有她才能泡得出。
“老師�！表n燁聲音澀然，朝帝盛天看去。
帝盛天知他所想，卻并未回答，只是顧自給自己續(xù)上溫茶。
“那年我遇上子安的時候，你父親都還只是個孩子，一晃幾十年就這么過去了。”帝盛□□韓燁看了看，笑：“你也眼一眨就長大了。我知道，這些年你一直有話想問我，現(xiàn)在給你個機(jī)會，問吧，或許這個問題你是世間唯一一個問我的人。”
這世上凡知當(dāng)年那段風(fēng)云的人，幾乎都想問大靖開國太祖和帝家主帝盛天一個問題，但他們兩個一個早已崩逝，一個縹緲世間，世人對兩人的故事傳頌猜測居多，卻始終沒有人有機(jī)會對他們問出口。
而作為韓家人，韓燁心底更是一直藏著這個疑問。
韓燁沉默許久，終是開口。
“老師，您當(dāng)年將帝家一半江山相讓，是為了天下百姓？還是因為……心系皇爺爺？”
百年世家，千載風(fēng)云，成皇為帝的機(jī)會拱手相讓，帝盛天當(dāng)年到底是何般心思？
“若無情誼，何來十四載相扶相持。愿百姓安泰天下少戰(zhàn)是真，相讓半壁江山卻是假。”
韓燁一怔。
“那一年我在蒼城遇見子安，知其心在天下，后相交莫逆，便決心助他�！钡凼⑻炷抗馓谷�，一如當(dāng)年隨性世間，“那半壁江山原本就是我為他打下來的，我既從未想過擁有，又何來相讓一說�！�
此話一出，韓燁神情動容，眼底震撼莫名，只需一句，他便明白了帝盛天話里的深意。
帝家雄踞晉南數(shù)百年，歷代家主都是風(fēng)華絕代的人物，卻始終偏安一隅，從不踏足中原。唯到帝盛天這一代，群雄割據(jù)之際她發(fā)兵北上，以其神鬼難辨的兵法韜略和宗師的武力一統(tǒng)二十八座城池，短短十年，中原以南皆為其所有，和韓家鼎立以對。
天下只以為帝家有意爭雄，意指天下，卻從未想過當(dāng)年帝盛天十年征伐只是為了替那人創(chuàng)造一個前所未有的乾坤盛世。
雖遇君已晚，終生成憾，但你所想要的天下，縱耗我一生之功，也會奉于你手。
為一人傾盡天下是喜歡，為一人放棄天下是愛。
這大抵就是當(dāng)年帝盛天最想對韓子安說的話。
即便數(shù)十年已過，韓燁在明白了這番心意時仍不能不動容，他看向帝盛天，聲中已有哽咽之意。
“老師，這些話，您對皇爺爺說過嗎？”
帝盛天難得沉默，許久，她笑了笑，“我說了，你是唯一一個問我的人。我這一生跳出世俗，為所欲為，凡我所想皆能有，凡我所愿必能達(dá)。唯有他，終我一生無法再進(jìn)半步，可我帝盛天這輩子，從不后悔遇見韓子安�！�
“韓燁，我和子安從一開始便已錯過，終生只能為友，可你和梓元不一樣，不要輕易放棄這世上最能讓你無憾的人，也不要重演我和子安當(dāng)年的遺憾�！�
韓燁眼中現(xiàn)出一抹掙扎和痛苦，他握著茶杯的手收緊，極艱難才開口：“老師，太遲了，我回來的太遲了……”
“太遲？韓燁，你憑什么會覺得太遲。”未等他說完，帝盛天已然開口：“你十年都能堅持下來，何懼如今區(qū)區(qū)三年分別？你十年相等，十年相護(hù)，甚至不惜為她差點殞命于西北……這樁樁件件，她又何曾不知？”
“你目不能視，武功全失便不敢再回她身邊，你又可曾想過她的感受？今日國婚，你既喝得出這是她親手泡的茶，難道還不知道她的心意？韓燁，你眼睛瞎了，心也瞎了嗎？你當(dāng)我帝家女兒沒心沒肺，不知情之所鐘嗎？”
帝盛天冷聲叱喝，手一揮，石桌上的畫卷被拂開。
畫卷上冰天雪地之景躍然而現(xiàn)，蒼茫山巔，尸骨遍野，鮮血成河，炙火直沖天際，那孤孑而立的身影更是蕭索悲涼，這畫分明是三年前云景山上那驚天一戰(zhàn)后之景。
但縱風(fēng)雪冰涼，戰(zhàn)火咧咧，身影孑然，都不若那一頭半白之發(fā)讓人觸目驚心。
不待帝盛天開口，韓燁已經(jīng)伸手拿過畫卷，他徐徐展開，墨瞳中驚濤駭浪，似是不敢置信。
“三年前的云景山上，如果不是燼言表明身份攔住了她，恐怕那時候她就隨你一起跳下山崖了�！钡凼⑻斓穆曇舻瓊鱽恚八贿^才雙十年華，卻一夜之間華發(fā)半百，韓燁，你一心赴死的時候，有沒有想過被你留下來的帝梓元會變成什么樣子？”
帝盛天起身，背對著韓燁，透過涪陵山低低皚皚的飛林，眺望山下宮里昭仁殿的方向，“這世上，活比死難，留下的人比逝去的人更痛苦。不要等到真正失去了才來后悔，你能活著回來是老天對你們的饋贈�！�
“涪陵山不會留你，你下山吧�！钡凼⑻煺f完，轉(zhuǎn)身離開了小院。
院內(nèi)石桌前，韓燁仍然靜靜望著手上畫卷中的人影，仿佛已經(jīng)忘卻了時間。
他從未想過，再睜眼看世間，最先見到的竟然是三年前的云景山巔之景。
一副畫卷，薄薄纖紙，寥寥數(shù)筆，仿佛跨過三年的時間洪流，把他帶到了那冰雪澈天的一日。
她的梓元，就這么在他死去的地方，孤孑一人，一夜之間，華發(fā)半百。
韓燁握住畫卷的手細(xì)細(xì)的顫抖，無法言喻的悲慟沉入眼底。
似是不能承受如此沉重的情感，他緩緩閉上眼，腦海中拂過那日施府里帝梓元沒有問完的話。
“如若不為大局所想，權(quán)當(dāng)只為故人，你是否愿意留下？”
那日，她再入施府，放下尊嚴(yán)和驕傲，只是為了問他這句話，可他卻連問出這句話的機(jī)會都不曾給過她。
何其愚蠢？何其自私？何其涼薄？
梓元，我到現(xiàn)在才知，我竟是這世上最后一個知道你心意的人……
握著畫卷的手猛地收緊，韓燁睜開眼，所有的愧疚和踟躕盡數(shù)深埋，他把畫卷合上，朝天色看去。
巳時將近，國婚快開始了。
“諍言”韓燁突然一喚，端是利落無比，清澈如金石。
“臣在�！痹和猓蛑氖┱娧运剖窃缫巡碌巾n燁會喚他，一眨眼便出現(xiàn)了。
“備馬，孤要下山�！�
“殿下？”施諍言精神一震，隨即露出一抹遲疑，“可您如今的身份……”
太子三年前亡于云景山滿朝皆知，連衣冠冢都在皇陵里立了一座，貿(mào)然回宮……
“父皇可曾對孤下了廢東宮的圣旨？”韓燁聲音微沉，看向施崢言。
“陛下不曾�！�
“那孤便仍舊是大靖名正言順的儲君東宮的太子。”韓燁神情微斂，一掃三年來的隱忍之意，灼灼風(fēng)華一如當(dāng)年。
“諍言，隨孤回宮，孤要看看，在孤的王朝里，誰敢娶太祖為孤欽賜的太子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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