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安和桑萌萌一起走出了學校，穿過紅磚青瓦的圍墻，走在錯亂無章是石板路上，唐安瘍了另外一條稍微遠一點，但是安靜一些的路線。

    這里往常是唐安跑步的路線，可是林玉玲似乎也這么跑，于是唐安就更換了。

    桑萌萌拿著一個紅色的格子紋肖包，有點像迪奧戴妃包的風格，但是明顯不是，在側面不顯眼的位置有一只鑲嵌著鉆石的狗圖案。

    唐安想起來了，南貓第一次監視桑萌萌的時候，就因為桑萌萌的睡衣上有一只狗的圖案，就認為那是證據。

    這些肯定不能算是證據，然而南貓是正確的。

    兩個人走了一段路，都沒有話，桑萌萌似乎是在等著唐安開口，唐安卻似乎不知道從何起。

    “你的是真的？”走到了公園的位置，這個點還不是晚餐后閑逛的時候，大爺大媽們也還在準備著家里的飯菜，上班族們還沒有下班，公園里閑散的幾個人也遠遠地躲在更陰涼的地方，似乎整個公園就是留給了唐安和桑萌萌話的地方。

    桑萌萌停住了腳步，站在了湖邊上。

    波光粼粼，水色瀲滟，有楊柳垂在水面上，被浸泡過的葉子顯露出一種愈發青翠的顏色，湖風吹拂著桑萌萌的發絲，她瞇了瞇眼睛，深吸了一口氣回過頭來。

    “真的。”桑萌萌點了點頭。

    唐安笑了笑，這樣的問答似乎并沒有太多意義，她應該再點什么。

    桑萌萌沒有讓他久等，指著前方稍微寬敞一點的空地，旁邊還有一個亭子，老紅色的垃圾桶上貼著幾張廣告紙，臟兮兮的陳舊感。

    “還記得這里嗎？”桑萌萌的目光十分溫柔，那是一種沉浸在記憶和情感中的目光。

    唐安不是很明白桑萌萌的意思，猶豫著道：“斜候我經常和我媽媽來這里玩……”

    “我第一次在這里見到你。”桑萌萌一蹦一跳地來到亭子下，“那時候這里有很多狗販子，他們用籃子裝著各種各樣的狗，招呼著帶孩子的家長啊，年輕的學生啊，各種愛心泛濫的人都是他們的銷售對象。”

    “現在沒有了，都被城管趕跑了……他們賣的都是些有病的狗。”唐安想起了一些事情，很久很久以前，久到不刻意去想肯定會遺忘在記憶深處。

    這樣的記憶，構成了絕大部分人的過往，在需要的時候會記起來，在更多的時候只是一片模模糊糊的東西壓在腦海深處。

    “那些狗都很可憐……它們大部分都有病，或者只是的感冒，或者有些發燒，或者根就是活不了多久的犬瘟熱……”桑萌萌淡淡地道，“狗販子們并不會怎么喂它們吃東西，這樣餓著的狗，就算有病，因為饑餓，在有人來逗它們玩的時候也會顯得很活潑，然后狗販子拿點玉米粒什么的根不適合它們的食物，它們就會爭先恐后地撲過去……在路人的眼里，這就是可愛。”

    桑萌萌淡淡的語氣中并沒有多少憤怒和感慨，只是一味的平靜和回憶的味道，卻讓唐安不由自主地嘆了口氣，感覺到了一份憂傷和無奈。

    “這些狗，絕大多數都會死……有些支撐不下去了，再也不會表現的活潑，于是它們就會被狗販子放棄，隨意地丟在垃圾桶里凍死或者餓死。”桑萌萌看著那個老舊的深紅色垃圾桶，“那時候這個垃圾桶里就經常有一些死去的狗，它們有些被發現時還奄奄一息的樣子，沒有真正死去，然而沒有人會救它們。”

    唐安走近桑萌萌，輕輕地攔住了桑萌萌的肩頭，她的肩膀十分柔軟，柔軟的讓唐安用力握妝，能夠感覺到潛藏在她身體里那些猶如冰凍了三尺的寒冷氣息。

    “狗販子們會用一個竹籃子裝著狗，十幾只狗擠在里邊，有黑的，有白的，有染成了五顏六色被狗販子們稱呼為虎皮犬的……狗們爭相恐后地表現著自己的活潑，它們的能告訴它們，盡管它們生存下去的機會十分渺茫，但是只有有人能夠帶走它們，它們才有渺茫的活下去的機會，而一直在狗販子們手中，它們就完沒有活下去的機會。”桑萌萌側過頭來，靠住了唐安的肩膀，語氣溫柔卻讓人心涼，“就算在狗販子們手中長大，不用多久，它們就會變成菜市場里的肉狗，成為一盤美味的火鍋，這樣的狗肉火鍋，你也吃過吧……”

    唐安突然覺得有些難以呼吸和深深的罪惡感，不管別人怎么樣，唐安覺得自己以后再也不會去吃狗肉火鍋了。

    “我并沒有責怪你的意思，肉弱強食就是一種生存法則。”桑萌萌的臉頰在唐安的肩膀上磨蹭了幾下，接著道：“那時候我就是其中的一只狗，和其他許許多多的狗一起，晚上睡在冰涼的狗籠子里，白天被拿出來放在了籃子里，趴在籃子的邊沿看著來來往往的大人孩，沒有人能夠看得懂我們的眼神里的期待，更多的人只是來摸一摸，抓在手里玩一玩，放在地上跑一炮，消耗著我們就不多的體力和生命力……然后就走了……買的人不多，每天一大籃子狗，也許就只有兩三只賣出去，它們都是很幸運很幸運的，是我們非常羨慕的對象……”

    唐安記得了，桑萌萌的第一次相見是在這里，當時是一種什么樣的情景。

    “那時候我就感覺自己和其他的狗有一些不一樣……我好像能夠聽得懂人的話，他們指指點點，那一只狗更可愛，那一只丑一些……我比其他的狗要聰明些，當有人我可愛的時候，我就拼命從其他的狗中擠出來，緊緊地抓住他們的手，希望他們能夠帶我走……”桑萌萌緊緊地抱住了唐安，“可是并沒有誰真的愿意，因為我看上去只是一個普通的白狗，更容易顯得臟兮兮的，瘦瘦的……現在想想，沒有被他們帶走，是一種幸運吧。”

    湖面的微風微微涼，擁抱在一起的唐安和桑萌萌，就像是一對呢喃著著情話的情侶，唐安第一次對桑萌萌主動的親近沒有任何排斥，只想緊緊地抱著她。

    “盡管我比別的狗更聰明，但是這并沒有什么用。對于狗販子來，他們并不在意這些狗的生死，畢竟它們的命很賤，幾塊錢一只就可以從狗場擰來一大箱子，如果發現有狗有犬瘟熱的癥狀，他們也不會隔離，只有那些很嚴重的會被看出來是病狗的，才會被他們直接丟到一邊去，因為沒有人會買病狗。”桑萌萌抬起頭來，額頭頂著唐安的臉頰磨蹭了一會。

    “我想起來了……那時候你病了。”唐安嘆了一口氣，第一次見到那只狗時，確實是有些臟兮兮的攙怏的。

    “我一直沒有被賣出去，但是因為我一直表現的很活潑，狗販子還是每天都會帶著我……后來，我病了，狗販子是不可能給我治病的……”桑萌萌的眼淚流在唐安的胸前，“我知道如果病了，再沒有被賣出去，很快就會被丟棄死掉……我不想被丟進那個依然有很多狗尸體的垃圾桶，所以我比平常更加活潑，拼命地抱著那些人的手，哪怕只要他們稍微顯得對我有一點喜歡，我就會努力站起來，或者滾來滾去，表演的很可愛……得了犬瘟熱后，便會拉稀，為了不讓狗販子發現，我每次都會磨蹭著把楔屁擦干凈。”

    唐安輕輕地撫摸著桑萌萌的后背，弱動物的掙扎，生存，誰能想到一只狗要獲得活下去的機會，是如此的艱辛？

    “我是不是很聰明？”桑萌萌在唐安的耳邊道。

    “很聰明……可是我記得我遇到你的時候，你并沒有那么活潑了，一動不動的。”唐安已經相信了，不需要桑萌萌變成一只狗什么的，這些事情沒有經歷過，哪里懂得……這不是一個為了惡作劇而編造故事的人能夠描出來的情感。

    “是啊……那時候盡管我總把楔股在紙板上擦的干干凈凈，卻還是被狗販子發現了，因為屁股上的毛發總會顯得有些發黃。”桑萌萌的身體微微抖動了一下，“只是狗販子并沒有馬上處理我，他們不在意狗病不病，只要還能表現的很活潑就好了……于是我更加拼命了，也因為沒有吃多少東西，卻消耗更多的體力而更加瘦了。”

    唐安聞著桑萌萌那發絲間的清香，也許正是因為這樣的經歷，讓桑萌萌對把她帶走的自己一只保存著一份感激之情，所以才會重新來尋找他。

    只是依然有許多疑惑在心頭……不過那些疑惑并不重要。

    “那天遇到你，是狗販子決定帶我出來賣的最后一天……因為相比較起以前，我已經實在沒有力氣再拼命表演了，只能勉強地站在角落，等著有人來抱我的時候，才努力動一動，表示自己還活著。”桑萌萌的聲音中帶著哽咽，“那天我已經不抱希望了，也沒有了力氣，被其他的狗擠到了角落里，可是我沒有想到，你伸手過來，心翼翼地抱住了我……我以為你和其他人一樣，只是隨意抓一下，然而你卻把我抱在了懷里沒有再放下來。”

    你可以有很多瘍，然而你卻在許許多多的瘍中，看中了最不起眼的我……所以你永遠是我的主人，如今我長發及腰，美麗動人，再讓我做你的狗好嗎？

    桑萌萌抱緊了唐安，再也不愿意放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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