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已想到過一切的可能，吟婉淡然一笑，起身走到窗邊，倚著窗欄輕輕笑道：“死，我并不怕，對我來，若是不能親手為我父王報仇，那就會是生不如死。這幾年，我浮沉于權海之中，該得到的，不該得到的，我都得到了，該做的，不該做的，我也都做了，半生殺戮，罪孽無數，我和鴻蕭一樣，雙手染滿了血腥，所以，如今這一步，是我自愿跨出的，如果這世上真的有報應，我希望可以都報我一人身上，如果真的要以死贖罪，我赫吟婉也愿一力承擔。”

    天作孽，猶可存，自作孽，不可活。她一直以來，為達到目的不折手段，甚至六親不認，這樣毒如蛇蝎的一個人，即便是天要收她，她也不會有一句怨言。

    她只求，一切都不要報應鴻蕭的身上，因為，他有太多太多的事情，都是為了她……

    “何必，”十鳳望著那一抹絕代風華的身影，沉聲問道：“吟婉，你這又是何必，如今你什么都有，何必為了報仇，為了一個男人，而放棄眼前的一切？而且以你的地位和勢力，榮華富貴，滔天權勢，有哪樣不是你的，何必舍棄？”

    日后無論是誰得天下，誰又能動得了她半分，她何必拿自己的生死來做賭注，何必為了一個日后會做帝王，或許還會有后宮三千的男人，而去犧牲？

    十鳳的話，字字發自肺腑，亦是實情，是一絲不落的飄到吟婉耳里，她沒有答話，只是轉過眼，讓自己的目光飄的遠。

    世事無常……

    這四個字，驀地跳進吟婉的腦海中，讓她不得不想。

    今日的決定，是她早中毒時，于紅葉林中，她祖父墳墓之前，便已經思量好的。這是她的決定，亦是她永遠不會改變的決心。她還記得，那天，予族死士族領予向對她過的話。

    “自古以來，有哪個女子能夠恃寵一生？太子如今雖然對郡主百般寵愛千般縱容，但也難保郡主日后不會有失寵的一天……”

    “……郡主只有擁有自己的勢力，才能永遠保住權傾朝野的地位……”

    “……難道郡主就不擔心太子一直都是欺騙你嗎……”

    欺騙……

    吟婉垂下手，以指尖輕磨著衣袖上的繡紋，隨著紋路來來回回的勾畫，思緒已經完散開……

    他不會的，他從來，都沒有騙過自己。

    他的寵，他的情，他的愛，都是真的……

    都是真的……

    這兩年來，她對他從防范到依賴，從迷茫到乎，從不愛到愛。這一路辛酸悲苦，坎坎坷坷，生生死死……他們的心，也只有彼此能懂……

    她相信的，始終都相信。

    所以當初予向的苦勸，絲毫沒有起到作用，她仍是愛他，從未動搖過的愛他，哪怕他不是太子，不是帝王，她依然會一如即往的愛下去。

    此恩，此情，至死，方休。

    權勢，多么有吸引力的兩個字，她的父王，她的叔父，她的親人，都為爭權而生，后亦都為爭權而死，走到今天這一步，她已經不能再回頭，殺父之仇，不共戴天，恩情相度，不可相負，她生于這家族，不是她的選擇，可今日之決定，卻是她所愿，她始終都比死去的那些人幸運，因為她得到過，她想要的，感情。

    “相看未用傷遲暮，別有池塘一種幽。”非常好興致的吟出兩句詩，吟婉回眸淺淺笑道：“鳳姐，你見過太子府的荷花池嗎？現那里層層疊疊，粉紅一片，很美。”

    十鳳滿臉無奈的望著她，擔憂之色重，看了許久，見她還是回味似的笑著，不由得追問道：“吟婉，你究竟是為什么？”

    為什么要這樣奮不顧身，為什么要這樣義不容辭，為什么要這樣堅定的，相信著一個男人？

    “為什么？”不以為然的重復一句，吟婉轉過身，看向十鳳，良久，竟是淡淡的笑起來，“鳳姐，若這世上也有一個你寧死都不愿去辜負，去懷疑的人，你就會明白，我究竟是為什么了。”

    她輕呼一口氣，眼神明亮，似能灼人一般，續又道：“而且這天下二字，從未被我放眼里，但是趙軒這個名字，卻一直我心中，我這樣，鳳姐可懂了嗎？”

    天下不入我眼，趙軒卻我心。

    你，懂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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