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一所久無人來往的破廟,破敗、凄冷,孤寂地立于風(fēng)中。
南宮少傲和柯柔剛近廟門,便聞劍聲,劍風(fēng)颯颯,凄厲肅殺。
南宮少傲和柯柔同時躍墻而入,如果有人與鐵絕為難,他們絕不會袖手旁觀。
鐵絕舞劍,他的劍凄厲殺,一如他的人。
柯柔反手抽出南宮少傲的劍沖入那一團劍光中,她的劍式仿佛專為克制鐵絕而生,柔和、輕靈,完沒有殺氣,卻處處直指要害。
鐵絕猝然遇外敵入侵,一分神間,劍已似流星閃電撲面而來,他斜身低頭,劍自他頭項掃過,剛好掃去他的束發(fā)絲巾,立即有瀑布似的烏發(fā)披瀉而下。鐵絕來不及去發(fā)怔,又一劍直指面門,這一劍很溫柔,溫柔得似情人的手、愛人的眸,卻直指咽喉。
鐵絕移形換位,閃開這溫柔的一劍,那劍一個弧形下落挑向他腕部,持劍的人已欺身上前,一只手快捷無比地抓向他的左肩。
鐵絕如鬼魅般滑步倒縱,轉(zhuǎn)身竟繞至柯柔的身后,他畢竟出道七年,臨敵經(jīng)驗豐富,柯柔仿佛早料到會如此,身如燕子斜飛出去,一個倒穿簾又翻回,一式“萬雨點花紅”如雨點波瀉般直罩向鐵絕,鐵絕要想躲開,唯一的方式就是貼地十八滾。
鐵絕沒有滾,他似乎寧死也不愿用這種法子,他的劍舞開,如一道長虹般劍雨中閃現(xiàn),正是“長虹劍莊”的“虹雨交映”,柯柔手腕一翻,撤招后縱,鐵絕的劍卻劍影匝地直卷過去,柯柔已退至墻邊,她已無路可退。
柯柔不再退,她忽然靜下來,她右手持劍下垂,一動不動。
鐵絕已經(jīng)收不住劍,劍尖直取柯柔咽喉,他已無法阻止自己。南宮少傲飛縱過來,劍如閃電,一剎時刺過去,南宮少傲的心不由沉入深淵,一陣撕裂般的痛自心底擴散蔓延開來。
劍尖距咽喉不足一寸,劍斷三分之二,三分之一的劍身向前送,距咽喉不足半寸,三分之二的劍刃已抵住鐵絕的咽喉,劍刃握柯柔手中,平舉劃破了鐵絕的皮膚,有血絲滲出。斷劍、翻腕、劃刺,快到令人不及反應(yīng),三分之一的劍勢已老,而柯柔若不翻腕,劍已刺入鐵絕喉中。柯柔的右手始終垂著,她的右手劍沒有動。
南宮少傲只覺冷汗浸衣,他上前握住鐵絕的肩將他向后推開,他目光冷寒:“她重傷甫愈。”柯柔的斷劍緩緩放下,劍刃已將她的手割開兩道長深的傷口,血,滴瀝入地。
南宮少傲急忙取出隨身的金創(chuàng)藥為柯柔止血,并撕下衣袍一角來為她包扎,看著南宮少傲流露出的關(guān)切和心痛,鐵絕的目光變得怪異而痛苦,他目中沒有淚,他心已碎,他硬聲道:“不要我面前如此。”
南宮少傲已俐落地為柯柔包好傷口,聽了這句話,他不禁一震,立即意識到自己的失態(tài),將雙手捧著的纖纖素手緩緩放下,目光變得很復(fù)雜。
柯柔來因為南宮少傲的關(guān)心而有些欣慰,一見兩人如此,她冷冷道:“自己不開心就希望天下人部如喪考妣,果然是大俠。”
鐵絕硬聲道:“我只求別我面前如此。”
“你憑什么有這種要求?”柯柔冷笑道:“你值得別人同情嗎?你為別人做過什么,有什么資格要求我該做什么不該做什么?”
鐵絕一震,身子搖了搖。
南宮少傲道:“不要再責(zé)怪他,他已很痛苦。”
柯柔忽然忍不住笑起來,她似乎覺得這兩個人很可笑,她笑彎了腰,依舊止不住。
南宮少傲和鐵絕愕然望著她,一時不知所措。
柯柔已笑得上氣不接下氣,她捧住肚子仍笑。
“柯柔!”南宮少傲上前扶住她,忍不住的焦躁、關(guān)切之情流露,“你怎么了?”
柯柔忽然止住笑,一副正正經(jīng)經(jīng)地樣子:“你很關(guān)心我嗎?”
南宮少傲才發(fā)覺自己早已失去了自制,他沒有再開口,一剎那凍結(jié)了自己所有的情感,他整個人也冷寒起來,眸中冷寒如刀。
柯柔看向鐵絕,鐵絕也已冷寒,她笑道:“好笑,真是太好笑了!有些人明明多情卻偏偏裝出一副冷冰冰的樣子,害人害己不,還想博得天下人眼淚,這種人不但不值得同情,應(yīng)該狠狠罵上幾句,痛快打上幾拳踢上幾腳,性任他自生自滅。”講完,也不理會兩人,徑自向廟中走中。
鐵絕道:“你應(yīng)該好好珍惜。”
南宮少傲淡淡道:“彼此。”他也向廟中走去。
柯柔入內(nèi),廟內(nèi)幾尊佛像東倒西歪,窗子也塌了半邊,墻角積滿塵灰蛛,里面光線很暗,略頓一下,地上有張草席,席旁兩壇酒,僅此而已。
柯柔笑了笑,看不出她笑的含義,她走上前扶起佛像,然后徑自走到草席旁,無視兩人存,輕聲道:“我累了。”著,躺下來,閉上雙目,偏偏立即便睡著了,她重傷甫愈,這些天一直為找鐵絕而奔波,的確有些累了。
鐵絕坐下來,他緩緩道:“你們已知我是誰?”
南宮少傲目視他,淡淡道:“我們雖無深交,已相識七年,你若是不遭遇慘變,又怎么會如此冷漠?”
鐵絕苦笑:“沒人會料到我如此境況。”
南宮少傲凝注他道:“正因為同樣痛苦絕望,我們才會成知交。”
鐵絕一下子崩潰了,他緩緩轉(zhuǎn)身,呆了片刻,再回身時,已完不是鐵絕。
除了楚湘竹,還有如此美麗如此凄絕的女子嗎?
南宮少傲不再看楚湘竹,他縱然再冷,也已不忍面對如此凄怨、如此愁苦、如此無奈、如此絕望的人。他回頭看向柯柔,柯柔的眉間竟也有輕愁,南宮少傲一震,他依柯柔輕輕坐下,動容道:“我不是故意傷你的,真的。”
柯柔絕不會此時入睡,然而,她的長睫安靜地垂著,動也未動。
南宮少傲不由用手輕撫柯柔微蹙的眉梢。
“你何必如此,”楚湘竹道:“以你的冷靜自制,如此不由自己地流露對她的關(guān)切,不是用情很深嗎?”
南宮少傲苦笑道:“她不應(yīng)該卷進來的,我不想如此單純的她再受傷害。何況,爺爺已經(jīng)答應(yīng)放她走,我沒有理由把她拉進這池渾水中來。”
楚湘竹笑了笑,很凄美,:“為什么不承認(rèn)你喜歡她。”
南宮少傲輕輕搖頭,“我是長孫,我無從選擇,我的一切都必須以家族為重。”
楚湘竹嘆道:“如果你告訴至尊喜歡她,未必留不住她。或許,你另有苦衷吧?”
南宮少傲目光一沉,他沒有開口,為什么不接受?他有很多理由,他不想,他覺得也沒有必要。
“他的確有苦衷,第一,他仍舊念著程翩,那畢竟是刻骨銘心的一段苦戀,他放不下;第二,他已經(jīng)習(xí)慣了受控于長者,習(xí)慣了維護家族的利益,他時刻想著為南宮世家分一份負(fù)擔(dān),他的妻子應(yīng)該是同他一樣恪守規(guī)矩的,我不適合他的身份;第三,沒有哪一個男人愿意自己的秘密被一個女子看透,我碰巧是那個女子,他潛意識中一個聲音時刻提醒他排斥我。”
這些話的當(dāng)然是柯柔,柯柔已經(jīng)抱膝而坐。
南宮少傲有種被看穿的如芒背之感,他冷冷地看向柯柔,柯柔正含笑看著她,她笑道:“你又動殺機了嗎?你真忍心殺我嗎?”
南宮少傲的手緊握劍柄,他冷凝如石,他真忍心再一次出劍嗎?他真的能殺她嗎?
楚湘竹嘆道:“禍從口出,柯姑娘,這一次,你真的不聰明了。”
柯柔冷笑道:“你很聰明,可惜仍舊如此凄慘!”
“柯柔,她已經(jīng)很痛苦,”南宮少傲冷冷道:“你一定要一再傷她才開心嗎?”
柯柔自出江湖從未落淚,她不知淚為何物,只是不知為什么,聽了南宮少傲這句話,她落淚了。“人不傷心不落淚”,柯柔始終相信自己沒有傷心到落淚的程度,當(dāng)淚珠滴落時,她不由怔住了。她為什么傷心?為南宮少傲嗎?亦或因為從未有人了解自己?
“我不是江湖中人,我不懂你們。”柯柔一任淚水滑落,她是不是真的有心無力,她是不是真的錯了?
堅韌如柯柔,若不傷心至極,怎會落淚?當(dāng)柯柔的淚滑落時,南宮少傲才發(fā)覺自己有一種心碎的感覺,他被自己這種心碎的感覺嚇住了。柯柔不怕傷心,只怕自己心傷得不值。
“柯柔,”楚湘竹看到柯柔落淚,不由道:“你不要如此,我不值得你們?yōu)槲叶鵂巿?zhí)。”她責(zé)備地目光看向南宮少傲,南宮少傲看著柯柔,目中有著愧悔。
柯柔畢竟是柯柔,她已多次被南宮少傲所傷,她明知他的動機,她能看入他的心,她冷笑一聲,忽然跳起身向外走。
“柔兒,”南宮少傲的語氣中有著痛悔和溫柔。
柯柔頭也未回地走出廟門。
“你,為什么不去追她?”楚湘竹急道:“她是一個好女孩,你為什么一定要錯過。”
南宮少傲沒有動,也沒有開口,他目中已有著痛苦和絕望。
楚湘竹突地含淚而笑,“我們真的是自討苦吃,真的,害人害己,柯柔看人入心,我們這種人的確不值得同情,我們太虛偽、太怯懦、太自私!”
南宮少傲道:“咱們喝兩杯吧。”他將酒壇取過來,又拋給楚湘竹一壇,楚湘竹笑道:“我這里無杯,咱們以壇為杯吧。”
兩人舉壇,剛要飲,忽然一條人影迅如閃電飛進來,一式連環(huán)腿,兩人旋身拋壇,拔劍。
壇破酒飛,兩人的劍卻無法刺出,柯柔冷笑道:“怪不得人言江湖無情,個個織繭自縛、自以為是,還能大言不慚地自稱多情!多情到**生死兩難!多情到段長風(fēng)強顏歡笑!多情到程翩怨極成魔!局面如此混亂,你們竟然還有閑情飲酒,真是好有雅意!”她眸光一閃,冷冷道:“你們相不相信,我把實情公布于世后,世人一定掬一把同情淚給你們。”
不待兩人自錯愕中回神,柯柔飛奔而出,南宮少傲那種不祥之感立即自心底升起,他飛奔出去追趕。
柯柔已不見蹤跡。
南宮少傲已無從分析柯柔的去向,他的心第一次如此茫然無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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