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已深。
**已經睡下。
望著妻子眉間的愁緒,段長風輕輕嘆了口氣,推開房門向外走。
門外,月下正立著一個人。
“陪我走走好嗎?”段長風柔聲道:“不要問我我不想回答的問題。”
那人點點頭,段長風執起那人纖纖素手向后山走去。
“無情不似多情苦。”柯柔不由嘆道:“自古恩怨情難了,問世間情為何物?直教得紅塵多了這許多癡男怨女,生生死死、悲悲喜喜中浮沉掙扎!”
段長風嘆道:“別發感慨了,日間請人不來,三天的,你有什么事?”
“我知道你睡不著想請你來聊天,”柯柔笑道:“不巧,有聽人窗根、探人私秘之嫌。”
段長風沒有開口。
“你累不累?煩不煩?”柯柔道:“每天強顏歡笑,虛偽做人。”
段長風嘆道:“你不會明白的。”
“我不明白,”柯柔甩開段長風,冷笑一聲道:“有些事,我不問,只因為我知道。”
段長風一驚,“你知道什么?”
柯柔淡淡道:“我若知道的事情不多,南宮少傲也不會三番幾次欲殺我滅口了。”
段長風道:“少傲原不是那種人,你應該明了他的苦衷,你是個聰明的女孩子。”
柯柔微微冷笑:“我很笨,真的!我不該多管閑事,我就是太明了別人的苦衷了。明了你的痛苦、湘竹的絕望、**的難堪、南宮少傲的無奈、甚至于程翩的癡怨、谷青平的愧悔……”,“你知道?”段長風震驚道:“你怎么會知道?是什么人告訴你的?”
柯柔看到段長風的震驚,不由展顏一笑,“我當然知道,否則,為什么來找你?我一直懷疑象你這么有城府的人怎么會不知道這件事?你果然知道。”
段長風苦笑:“三年前,我根沒有醉。”
柯柔怔住。
段長風苦澀道:“當我明白**如此做的原由時,我還是忍不住娶她為妻,至少我可以接受這一切,而換作別人,她惟有一死。”
柯柔不可思議道:“你,有沒有想過,萬一湘竹歸來,你如何對她?”
段長風遙向天際,他的聲音充滿痛苦,“湘竹棄我而去,不留一字,若不是有讓她不能面對我的巨變,她又怎么會如此?我知道,無論她是否回來,我們,都不可能了。”
“明知如此,你還是千山萬水的尋她七年,相思刻骨地念她十年。”柯柔眼中已有淚,她已被這執著而感動。
段長風眼中已有淚光,他不再開口,惟恐自己的淚不心會落下。
柯柔道:“你有沒有想過,有一天,谷青平會回來找**?”
段長風壓抑住感情,他努力用平和地語氣道:“三年來,我沒有給**歡樂,谷青平若能做到,我一定會祝福他們的。”
柯柔看向段長風,嘆了口氣道:“可惜,我不是楚湘竹,我若是,我一定會不顧一切嫁給你,什么上一代恩怨,見鬼去吧。”
段長風不由脫口道:“如果我是少傲,我一定不會錯失你。”
兩人不由相視一笑。
“既然二位如此欣賞,不如請我們做個月老好了。”有人冷冷道。
“南宮少傲!”柯柔一下子跳向來人,“你也學會偷聽了嗎?”
南宮少傲淡淡道:“不巧路過。”
“半夜三,你趕什么路?”柯柔一百個不相信,“從哪里來趕往哪里?就是到長虹劍莊也用不著走后門吧?”
“半夜三若不趕路,怎難見到如此精彩的一幕?又怎能聽到如此動人的談話?”南宮少傲語氣中有著譏諷,他轉向身邊的翠衫女子道:“我們的確不該現趕路。”
楚湘竹看向柯柔,柯柔笑得很嫵媚動人。
楚湘竹又看向段長風,段長風看柯柔的眼神很溫柔。
柯柔不由笑彎了腰,段長風也看到了楚湘竹,他的臉色不由一變。
看到柯柔目中的促狹與調皮,楚湘竹不由笑道:“其實,我們應該慶幸的。”
“湘竹,”段長風忽然發覺楚湘竹已不再凄絕,她眉間雖然仍有輕愁,但此時,她正用那清麗明澈的眸子凝注自己。
南宮少傲欲拉柯柔走開,柯柔走開一段距離卻再也不動,她笑瞇瞇地正等著看好戲。
月雖昏暗,但地上仍有投影,“他們為什么不動?”柯柔喃喃道。
“他們已經不再年少,”南宮少傲道:“好了,被他們發現可不太好看。”
“他們會重敘舊情嗎?”柯柔又好奇又期待,“他們怎么不話?”
南宮少傲淡淡道:“看他們的緣份。”他強行將她拖出竹林。
“長風,我們真的要如此痛苦一生嗎?”楚湘竹眸中已有淚,她已經多年不流淚。
段長風心痛如絞,他已痛得無法思考,無法言語。
“長風,別再折磨自己了。“一個蒼老沉重的聲音。
段長風渾身一震:“爹!”楚湘竹身子搖了幾搖,她艱難道:“段伯伯!”只覺眼前發黑,身子一晃,段長風上前扶住了她,肌膚相觸的一剎那,他們不約而同地渾身一震,久違的激情自心底騰然而起,兩人的目光也膠著一起。
從竹影中走出一位老人,那老人看向他們,不由震憾了,他們壓抑十年的感情一旦觸發就如噴發的巖漿般一發不可收,如熊熊烈火般燃燒、如洶涌浪潮般奔騰。
“柯柔已經告訴我了。”段伯達緩慢而沉重道,他壓抑心中的痛苦與悲憤,“長風,湘竹,如果你們真心相愛,又何必為一代恩怨所左右,他們死得都不光彩,就讓這一切隨他們入土吧。”
“爹,”段長風眼見父親遭受這巨大打擊而猝然蒼老,他是如此壓抑、如此沉痛,他看了看楚湘竹,不由雙手一松。楚湘竹蔫能不受影響,她向旁滑開幾尺。
段伯達沒有看他們,他自己也沉浸巨痛之中,他不想讓兒子擔心,力壓抑自己,一如段長風不想父親擔心自己。
他們是父子,卻一樣寧可將一切深埋于心。
柯柔早十幾天前已將一切告訴段伯達,當時,段伯達無論如何也不相信,他認為她詆毀自己,他甚至拔劍狂吼。他信任自己的妻子,尊敬齊天陽的為人,他不相信,也不愿相信。
柯柔沒有動怒,只是請他觀察兒子、兒媳,并服他無論如何不會斷送兒子的幸福。
段伯達這幾日時時注意兒子、兒媳的言行,兒子、兒媳果然神色之間心事重重,他甚至半夜起來跟蹤,剛才柯柔一兒子的對話他聽得清清楚楚,直到此時,他才真正了解兒子承受著怎樣的委屈與折磨。
段長風迎向父親:“爹,你怎么會來這兒?”
段長風沉聲道:“長風,一切事你自己做主,爹不為難你,只是,我要你記住,保你母親和齊天陽世人心目中的清白。”
段長風心中一陣抽痛,楚湘竹也極力壓抑自己,她緩緩道:“當年,發生這件事時,靈慧被南海三蛟挾持偷聽,十年來,她一直嚴守秘密,我想除了長風、蕭笑,她應該沒有告訴別人。“
“柯柔呢?”段伯達沉聲道:“這一切是她告訴我的。”
段長風沉思道:“她的確是一個很奇怪的女孩子,她知道許多不為人知的秘密。”
楚湘竹道:“她沒有理由知道這的一切,除非,當時場的除了靈慧,另有他人。十年來,這個人既然嚴守秘密,沒有理由如今公開呀。”
段伯達道:“不論柯柔是什么人,無論她要做什么,我絕不允許這件事公開于世!南宮少傲知道這件事嗎?”
段長風道:“少傲的為人,爹應該很清楚。”
楚湘竹道:“我不清楚南宮少傲到底了解多少。”
“柯柔呢?她也不是多話的人嗎?”段伯達一驚,人已掠向林外,林外沒有人,南宮少傲和柯柔已經遠去。
“他們一定去找——**了,”楚湘竹道:“南宮少傲已經知道**的事了。”
段伯達一震,他看向段長風厲聲道:“這又是怎么回事?**與谷青平怎么會扯上關系?”
段長風苦笑道:“爹,不提也罷。**也有苦衷的。”
段伯達一字重千斤:“講!”
段長風嘆了口氣道:“三年前,**與谷青平相戀,二人一時感情沖動,谷青平身為青城弟子,敗壞門規,倘世人知曉,他必將聲名掃地,他當時年少,重名利也難免。而**身為南宮世家三姐,族人絕不容許她敗壞門風,兩人不得已忍痛斷情,分手后,**才發覺自己身懷有孕,萬般無奈之下,她酒中下了迷藥算計我……,我苦尋湘竹不到,親友正為我擔憂,**若無人相助,難逃厄運,所以……”。
段伯達冷哼道:“長風,你真是圣人!柯柔怎么會知道這件事?”
段長風無言以對,他自己也不明白。
段伯達不想責怪兒子,妻子不忠、兒媳不節,段家有何面目立于世間?
“若沒有衛嬌紅,沒有齊天陽,又怎會如此?”段伯達喃喃道:“一個是我的妻子,一個是名滿天下的大俠,卻讓我陷于如此境地!”
段伯達仰天長嘯,嘯聲震林,驚飛幾只夜鳥。
楚湘竹撲過去搖動段伯達:“段伯伯,你怪我吧,我若不出現,這一切都會永遠隨他們葬于地下。”
段伯達目光精銳,厲聲道:“你有何過?年紀青青的,悲天痛地的做什么?”他轉向兒子,沉聲道:“你們不該他們,他們畢竟是你們的父、母,僅此一點,千錯萬錯已抵消,你們不該把他們的過錯延攬到自己身上,讓長輩們操心受累。既是江湖兒女,就該放開一些,長風、湘竹,你們不是孩子了,連這點也想不透嗎?”他講完便大步向林外走去,“我要看看南宮世家如何處置**?”
段長風和楚湘竹齊聲道“爹!”、“段伯伯!”。二人攜手共追上去,他們雖沒有擁抱痛哭,但,千言萬語,已其中。兩手交握的一剎那,心與心已相融。
柯柔若,定會喝采!
若不是早已明了段伯達的為人,她又怎么會冒如此大的險?
柯柔的功夫不段長風之下,她與段長風到后山,段長風心事重重不留意,她卻十分留意四周情況,她怎會不知段伯達林內?何況,根就是她引段伯達到段長房前,再引他跟蹤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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