灰蒙蒙的天空中,似乎積蓄了許多哀怨與淚水的云朵郁沉沉的想要壓向地面,拋出滿腹心事。原荒廢已久的府宅已短短幾日內修整一,此時紅燈盞盞、紅綢飄舞,暗香輕柔隱晦的浮飄其中。各方賓客陸續的涌入宅院,紛紛落座于看似喜氣實則氣氛怪異的大廳之中。
依舊白衣若雪的云不住蹙眉打量著端坐堂上一邊,被紅蓋頭遮去容貌的娘子。
“她真是斬情妹子么?”一旁的風不停問出了云不住心底正盤旋的疑問。
“應該是她吧,我只是不明白,她怎么會突然要嫁給這煞神教主燕弒天。”云不住又看向坐另一側的郎官。
風不停難得的戲謔一笑,道:“是呀,就算不嫁柳霆軒,也該嫁給我們俊秀瀟灑、風流倜儻、文武雙的云二當家呀,不比那燕什么的強上百倍!”
云不住瞪了風不停一眼,心中卻泛起一陣酸澀,苦笑道:“大哥笑了,莫不住沒有大哥的那般好,便依長幼之序,大哥不成親,弟怎敢搶先?”
風不停憨笑著搔搔發際,道:“我娘倒是忙著給我找媳婦,可是……可是我……哎,不住,你如果是個女子該多好!”
云不住聞言,渾身一顫,膛大的雙目似驚詫、似激動、又似希冀、企盼著什么,心如鹿撞般的狂跳著,大口大口喘著粗氣,不出話來。
風不停見狀大驚,關切的問道:“不住,你這是怎么了?哪里不舒服?還是這茶水糕點有什么問題?”
云不住眼簾低垂,輕壓胸口,似乎已回復原狀,低聲道:“我沒事……大哥何出此言?不住若是女子又有什么好?”
風不停嘿嘿笑道:“一句戲言罷了……實是近日被娘親逼得緊了,卻苦無動心的人選……我與賢弟一同長大,感情之深就不必了……如果……如果賢弟是女子,為兄便不必再為娶妻之事苦惱了……呵呵,賢弟可別為了這話氣惱為兄,為兄實是心里話,雖然天真胡鬧了些,但絕無惡意。”
云不住將頭垂得低低的,臉兒埋雙掌之間,半晌后才重又看向風不停,眼中閃著晶瑩,“大哥當真希望不住是女子嗎?”
被這么一問,風不停突地面頰泛紅,傻笑著道:“賢弟莫要取笑為兄了,你若真是女子,又怎做得了風云堂的二當家?你不知道你娘當初生下你這個兒子時有多高興!別把為兄的癡心妄想的放心上了,你哪里會變成女子……”
云不住深深看了風不停一眼后,重又垂首沉思,不再言語。
南宮弦不知何時走到了桌邊,嘻笑著抱拳道:“風大當家,別后一切可好啊?”
風不停趕忙起身還禮道:“喲,南宮掌門,想不到您這千里之外的也趕來了,一路風塵,快坐下歇息,飲杯清茶。”
南宮弦落座,朗聲笑道:“華教主大喜,弟怎敢不來呀?莫千萬里之外,便四海之外,天邊之遙,也得插翅而來呀!”而后啜了口茶水,又輕聲問道:“風大哥,云二當家這是怎么了?”
風不停苦著臉道:“是我適才無心的了錯話,他才這樣的。南宮賢弟莫要見怪。”
南宮弦笑著擺手道:“我們都是生死之交,又是江湖兒女,哪會為這點事計較?風大哥,如今是何狀況?咱們斬情妹子怎么要嫁給煞神教主?天地教與煞神教不是早就結下梁子了嗎?難道想和親言好不成?那柳大俠又怎么辦?”
一連串問題下來,風不停眉頭鎖得深,只得搖頭道:“我知道的并不比南宮賢弟多,只是收到帖子就來了,沒時間問清前因后果。”
南宮弦向門口掃了一眼便定住了目光,“風大哥,他們來了。”
風不停順其目光望去,一眾氣宇非凡的男男女女正依次步入廳中,均面色凝重、嚴謹肅穆。
“天地教青龍壇寒壇主、朱雀壇武天瑤壇主、玄武壇獨孤傲壇主到!柳家莊柳如嫣、驚鴻到!”門前的通報高聲道,“煞神教修羅公子柳霆軒到!”“屬下修羅參見教主。”
柳霆軒的聲音響起,華斬情再也顧不得許多,豁然起身,抓起頭頂的紅蓋頭丟一旁,笑中帶淚的顫聲喚道:“霆軒哥哥……”
“夫人!”燕弒天肅然開口,“待修羅變回柳霆軒再敘舊不遲。”
華斬情身子一僵,閃亮的目光黯淡了下來。
“屬下參見叩見教主!”青龍、朱雀、玄武齊齊拜倒地。
華斬情牽強一笑,抬手道:“三位壇主請起。”
“謝教主。”三人同時起身,武天瑤雖對華斬情接管教主一事耿耿于懷,但當此時刻,倒也曉得將私人情緒放到一旁,以大局為重。
華斬情人群中尋半晌后問道:“我爹爹、叔伯們怎么沒來?”
武天瑤依舊一身如血紅衣,含嬌帶媚的笑著上前道:“稟教主,神君護法門正閉關修研天地四神陣法,無法抽身前來。”
華斬情點了點頭,向燕弒天道:“燕教主,現請先履行您的承諾罷。”
燕弒天笑得分外溫柔,由懷中取出一個有棱有角、似瓷質的紅色瓶,遞到身邊紅衣、蒙面女子手中。
“火使者?”柳霆軒面露疑惑的看著將紅色瓶送到自己嘴邊的紅衣女子。
紅衣女子——火使者赤色的雙瞳毫無情感的盯著柳霆軒,“修羅,教主賜于你的,快快喝下罷。”
柳霆軒雖還弄不清自己被送回煞神教及華斬情將嫁于燕弒天的個中原由,但教主之命不可違,神色復雜的看了看紅艷喜服映襯下顯嬌美動人的華斬情后,將瓶中的腥紅液體一飲而……
那液體甫一入腹,柳霆軒便覺得一陣絞痛襲來,接著肚腹間便如著起火來一般,絞痛伴著灼痛,硬朗如柳霆軒,亦疼得汗如雨下。鎖眉強撐片刻后,那灼灼之痛已至喉間,接著便是一口濁血混著黑色如蚯蚓般的東西吐地上,柳霆軒亦同時天摔倒。
柳如嫣正欲上前攙扶,卻只一眨眼間,便見一片火紅接住了柳霆軒,令其安安穩穩的倒懷中,不受半點碰撞。
“霆軒哥哥!霆軒哥哥!你怎么了?!你醒醒啊!”華斬情心焦如焚的輕拍著柳霆軒面頰。
武天瑤走近看看了柳霆軒吐出的穢物后,道:“教主勿需擔心,柳大俠已將蠱毒吐出,只要稍后醒來,便沒事了。”
華斬情這才安下些心來,但仍目不轉睛的盯著懷中的俊顏,屏息等待那深情的眸子再次看著自己。
仿佛已過了進年之久,柳霆軒覺得自己好似做了一場很長很長的惡夢,因為夢中自己竟親手打傷了情兒……一陣清淡雅的馨香傳來,柳霆軒識得這香味,為了看到這香味的主人,他奮力抬起如有千斤重的眼皮,由模模糊糊、到朦朦朧朧,再到清晰可見,柳霆軒難掩歡喜、激動的神色,伸手撫上那白晳明艷的臉龐,微啞的聲音道:“情兒,你今天真美。”
華斬情再也抑制不住瘋狂翻涌的淚水,任其奪眶而出,緊擁住柳霆軒,喜極而泣。
柳霆軒溫柔的輕撫著華斬情的背脊,無視滿室的江湖中人,憐惜的問道:“情兒怎么哭了?是誰欺負我的情兒了?霆軒哥哥為你報仇去!”
華斬情聞言,不禁哭得兇。
燕弒天默默的看著眼人可謂感人肺腑、催人淚下的場面,神色平淡如常,看不出感動,亦未寫著憤怒或嫉妒,只是淡淡的,如事不關己一般。
其他注視著這一切的目光則各有心思了,激憤或感動、嫉妒或羨慕、蔑視或贊嘆,祝福也好,詛咒也罷,都影響不到焦點中那忘情的一對璧人。
哭得累了,翻江倒海的心緒也平復了許多,華斬情才重又面對柳霆軒,梨花帶雨的臉上綻放出如春花般燦爛的笑容,“霆軒哥哥,你沒事了吧?”
柳霆軒輕輕拭去嬌顏上的珠淚,問道:“我出了什么事嗎?我們怎么會這里?你這樣裝扮,莫非……這是我們的成親喜堂不成?!”
聞言,華斬情神色一黯的同時,燕弒天平靜無波的聲音響起:“柳大俠得沒錯,這的確是喜堂,不過是我燕弒天與華斬情成親的喜堂,你只是來觀禮的賓客罷了。”
柳霆軒憤然起身,怒道:“你是何人?!胡亂些什么?!情兒怎么會嫁給你?!”
室內眾人見適才還恭恭敬敬向燕弒天叩拜的柳霆軒蠱毒解后便將一切忘得干凈,不禁都驚嘆起蠱毒的神奇詭異來。
燕弒天緩緩起身,無視于虎視眈眈的柳霆軒,伸手向華斬情道:“夫人,我的承諾已然兌現,你也該兌現你的承諾了。”
華斬情暗自咬牙,看了看三位壇主,目光又飄向與龍婆婆、狐娘子等人同席的“混世魔王朱允”,見其向自己微微點頭,便柳霆軒耳邊低語道:“霆軒哥哥,待會兒逃出了這里,情兒再跟你講明一切,暫且忍耐片刻。”
柳霆軒雖有些茫然、滿腹疑竇,卻仍點頭答應,眼睜睜看著披著鳳冠霞帔的華斬情走向燕弒天。那是一種怎樣撕心裂肺的痛啊……鐘鼓樂聲響起,火使者站到了燕弒天與華斬情身前,正欲開口主持典禮,門前又出現了一派人馬。
“千峰派掌門駱千峰攜弟子到。”
華斬情還未重帶上紅蓋頭,趕忙轉身相迎,“駱老前輩,想不到連您也驚動了。”
“呵呵,華友大婚,老朽怎能錯過?”駱千峰大笑的上前,輕拍了拍華斬情的肩膀。
“他們可都跟前輩講清楚了?”華斬情以細若蚊蠅的聲音問道。
駱千峰點了點頭,朗聲道:“華友快快回返拜堂,莫誤了吉時!”
華斬情嫣然一笑,向駱千峰及其身后的大徒弟馮載仞、二徒弟朱云峰、三徒弟何求、四徒北凌逸風、五徒弟李仁修及其女駱蓉福了福身后才轉身回到燕弒天身邊。
“一拜天地。”火使者朗聲道。
華斬情雙手交疊于腰腹前,與燕弒天一同緩緩下拜。便電光火石之間,華斬情手中陡然多出一柄軟劍來,疾刺向燕弒天胸口。
燕弒天不慌不亂,好似早有防備一般,右臂一抖,一根黑得發亮的玄鐵短棒已手中,擋開了偷襲的長劍。
即時,堂下的眾人也沒閑著,紛紛亮出了兵器,兩方人馬斗了一處!喜堂剎時變成了斗室!
風不停、云不住、南宮弦等人雖不明所以,仍一無返顧的站到華斬情這一方,與煞神教的人打到一處。
“我的娘子怎地這般不守諾言,還與為夫刀劍相向?”燕弒天露出一副痛徹心扉的模樣。
華斬情冷笑一聲道:“你不是也早有防備嗎?彼此彼此!”
“夫人不是講,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多心不可無嗎?”燕弒天的玄鐵短棒左挑右撥,還無進攻之意,守得游刃有余。
“我也是逼不得已,你應該知道,我不可能嫁給你。”華斬情舞劍若風,亦未下殺手。
“我倒以為,你我成親是個絕好的選擇。既化解了兩教的仇舊怨,又可共謀義舉,何樂而不為?”無視堂下的混亂,燕弒天好似成竹胸的云淡風輕。
華斬情雖還未力,但也已施展了七八成功力,見燕弒天卻依舊一副輕松模樣,不禁心一沉——此人功力當真深不可測。
“你哪里配得上我天地教尊主?休再癡心妄想!”不知何時,白煞已脫掉一身裝扮,手持雙刃刀,一個兔起鶻落到了華斬情身畔,銀發還半空飄浮,已與燕弒天斗到一處。
“好身法!你便是白虎煞神?如此俊秀清朗,扮成那朱允當真委屈了!”燕弒天賞識的打量著白煞,手上的玄鐵短棒卻未閑著。
白煞淺笑著道:“多謝燕教主夸獎,只是不知你我兩個‘煞神’相斗,會是誰勝誰負?”
燕弒天欣然接下戰書,詭異難測的玄鐵短棒多的招呼向白煞。
“教主,此地不宜久留,你們先退,我墊后!”白煞低聲對華斬情道。
“你……”華斬情想拒絕,但思慮過后終是咬牙道:“那你一切心,不可戀戰,身而退為重!”
白煞向華斬情醉人一笑,低柔的聲音道:“是,屬下遵命,謝教主關懷。”
華斬情猶豫的凝視了白煞片刻后才虛恍一招,參與到堂下眾人混戰之中,朗聲道:“大家退!”一語道出,她這一派人馬紛紛響應,開始邊打邊退。
“霆軒哥哥。”華斬情已到柳霆軒身邊,與其背抵背的一同應戰。柳霆軒回以愛憐一笑。
駱蓉與凌逸風一直便柳霆軒左右,見華斬情到來后會心一笑。
不遠處,驚鴻力護著柳如嫣,已退出大廳。
待一眾人退出宅門時,天色已陰沉如暗夜一般,狂風驟起,刮起殘花落葉,夾著沙塵滿天飛舞。“大家若散開了,可西南方十里外的龍王廟相聚!”華斬情向漸漸分散開的眾人高聲道。
得到回應后,華斬情看向仍纏斗不休的兩人——青龍壇主寒與狂人寨寨主司徒狂。
“他們有私仇吧?”柳霆軒用由黑衣鐵面人身上奪下的長劍了結了兩個死纏不休的黑衣鐵面人。
一聽到柳霆軒的聲音,華斬情就不禁心間一暖,即而是淡淡的甜蜜擴散開來,柔聲道:“看來是吧,那個司徒狂不僅外表高猛過人,心計也狡猾得緊!”
柳霆軒點點頭道:“我曾與他打過照面,還交過手,體會過他‘內外兼修’的功夫!”
華斬情聽罷,咯咯笑了起來,“霆軒哥哥你還真會用詞……”
“情兒。”
“嗯?”
“我怎么覺得自己好像睡了好長的一覺?怎么對醒來之前的事都記不清楚了?”柳霆軒滿面困惑的問道。
華斬情一時間百感交集,深吸了口氣后才道:“霆軒哥哥,此事來話長,待離開了這是非之地后,情兒再慢慢跟你細明白。”
“好!”柳霆軒看了看身邊不遠的凌逸風、駱蓉夫婦,低聲道:“我與這千峰派無甚交情,怎地今天這二位這般護著我?”
華斬情嘆息著道:“這又是另一樁事了,也長得緊呢……”
“著!”一聲大喝想起,淹沒了華斬情的聲音,只見已遠離舊宅的空場上,寒手持青龍劍直指著司徒狂胸口,而司徒狂的九環大刀已斷為兩節,斷丟的前半截刀身深深的插幾丈外的土地里。
握著半截鋼刀的司徒司表情猙獰得如惡鬼煞魔一般,隨著一道閃電劃過漆黑如墨的陰暗天空,一聲如雷大喝之聲響起,“寒!今日不是你死就是俺亡!”
寒冷笑著道:“你以為我活著離開那地窟后還會留你活世上嗎?”
司徒狂雙目染上一片血紅,將半截鋼刀握得緊。
雷鳴陣陣,閃電道道,將陰霾沉悶的烏云炸開、劃破,積蓄已久的雨水如突獲大赦的死囚一般傾泄而下,瞬間便已直垂地面,將毫無防備的一群人淋個透徹。
“各位前輩!請先向龍王廟退去吧!”華斬情大聲向周圍還未退散的人喊道。
“這煞神教的人似乎并沒有一定要抓我們回去的打算?”柳霆軒看著已近乎消失的煞神教弟子,劍眉輕蹙。
華斬情專注的盯著大雨中以死相搏的兩人,并未聽到柳霆軒幾乎淹沒雨聲中的言語,覺得頭頂的傾盆大雨減了許多,不禁抬頭一看——原來柳霆軒脫下了他的的外衫撐自己頭頂以遮擋些雨水,“霆軒哥哥……”
“我知道就算只剩一個人還未脫離危險,你便不能安心離去。那司徒狂定不是寒的對手,你放心吧!”柳霆軒柔聲安慰道。
果然,但見寒光閃閃,青龍劍如雨中蛟龍一般殺得司徒狂節節敗退。一道龍吟嘯聲響起,寒一劍削下了司徒狂項上人頭,那依舊猙獰的面孔、大張的闊口再也吐不出半句怒吼。
華斬情與柳霆軒及寒趕到龍王廟時眾人都已聚齊,已升起了幾處火堆取暖、烘干被大雨淋濕的衣衫。
“大哥,你沒事吧?”唐天香清脆好聽的聲音響起,乳燕投林般的飛到寒面前。
寒冰冷的目光剎時溫暖了幾分,柔聲道:“沒事,讓你等久了。”
華斬情驚奇的看著眼前的一切,打趣道:“想不到冷若冰山的青龍也會憐香惜玉啦?這位姑娘好大的事喲!”
寒赧然一笑,融化了冷硬的面容。
唐天香瞠大的美眼上下打量著華斬情,激動的問道:“你,你莫非就是天地教主華斬情,華姐姐?”
華斬情含笑點了點頭,“妹妹呢?”
“我叫唐天香!華姐姐,我就是名聞了你的故事才逃離……不,才離家到江湖上闖蕩的!”唐天香激動得臉泛紅,“華姐姐,你收我做徒弟好不好?”
“啊?”華斬情聞言一愣,頓了頓才道:“你我年齡相仿,而且我已選收了個你幾歲的徒弟,如果收了你,論輩份你還要叫他大師兄……”
唐天香只蹙了蹙眉,即時釋然而笑道:“沒關系!能拜師父門下,徒兒就滿足了!我的大師哥哪里呀?”
華斬情聞言便四下尋找,“我記得是朱雀帶他離開的。”
“師父!”世民由角落歡歡喜喜的跑了出來,“徒兒剛才心著換上衣衫來見師父,遲了些。”
華斬情寵愛的撫了撫世民還微濕的頭頂,“今天開始你有個師妹了,不過她大你幾歲,要相敬以待。”
唐天香躬身向世民道:“你就是大師哥嘍?我是你剛入門的二師妹,唐天香。”
世民不禁澀然一笑,“以后請二師妹多指教。”
唐天香咯咯笑了起來,給悶人的陰雨天帶來一分清爽。
“香兒給師父叩頭了。”唐天香依禮即時向華斬情叩了八個響頭。
華斬情趕忙扶起,“非常時期,一切從簡吧,先和你的大哥一了相思吧。”
唐天香羞紅了臉,拉著寒退到一旁。
華斬情與柳霆軒及世民移步到風不住、云不住、南宮弦與千峰派圍坐的火堆前席地而坐。
“各位前輩兄弟,感恩的話斬情便不多了,我們都是過命的交情,斬情銘記心了。”華斬情摯誠的向眾人道。
南宮弦肅然道:“此事我等已聽千峰派的前輩大略過,這燕弒天狼子野心,想來設下了堪大陰謀罷?”
華斬情點頭道:“不錯,他招集各方人馬,想要揭竿起義。”
駱千峰輕嘆一聲道:“當今君主昏庸無道,殘暴不仁,遭反已是定數,只是這燕弒天,亦非主之上選。”
“此事非朝夕之間,可從長計議。眼下晚輩要的是霆軒哥哥的事……”華斬情薄霧輕染的雙目看了看身邊的柳霆軒后才繼續道:“霆軒哥哥清楚了柳蒼的陰謀后,被柳蒼打暈喂下迷藥,送給了燕弒天,而后被下了‘失心蠱’,成了煞神教的修羅。”跳過了柳霆軒成為修羅后兩人的糾葛,華斬情接著道:“我被屠的柳家莊遇到了燕弒天,被其糾纏,當時絲毫不知其身份……被帶到地下宮殿,我決定將計救計,白煞又及時喬裝混了進來,而后便到現今,一切還算順利。”
駱蓉微紅的雙目透出了緊張、激動與不安。
華斬情的柔荑覆柳霆軒的大手上,微顫的聲音道:“霆軒哥哥,我接下要的,是你的身世。”
“我的身世?”柳霆軒面顯疑惑。
“霆軒哥哥還記得這白玉指環吧。”華斬情取出墜于頸間銀鏈上的白玉指環,“這是情兒時候跟霆軒哥哥要來的。”
“我當然記得。”
“絕色谷時,駱前輩看到了這指環,是凌家祖傳之物。當年他們夫婦倆浪跡天涯時突遭仇家追殺,便將還襁褓之中的幼子寄放一農戶家中。可是當他們了結了仇人再回去取孩子時,那農戶一家均已斃命,孩子也不知去向……”
簡簡單單的幾句話,卻已聽得柳霆軒身子輕顫,朦朧的雙目看向凌逸風、駱蓉夫婦,顫抖著道:“那孩子……”
駱蓉再也抑不住翻涌的淚水,哽咽道:“當年你的貼身肚兜上還繡著一個軒字……你就是我牽盼了二十七年的孩兒……軒兒……”
柳霆軒跪著向前到凌、駱夫婦跟前,顫抖的雙唇幾經努力才吐出兩個字:“爹!娘!”
“軒兒!”凌逸風與駱蓉異口同聲,與劫后重逢的愛子相擁而泣。
當此情景,便是歷遍世事的駱千峰也不禁老淚縱橫,拍著數次謀面相談卻不知便是自己未曾見過的外孫的背脊,喃喃道:“好孫兒,好孫兒……”
待幾人情緒平復后,淚痕猶的云不住道:“如此天大的好事應當慶賀一下才是,不如待雨停后各位到我風云門一聚如何?”
眾人連聲稱好。
斬情看著窗外嘩嘩作響的瓢潑大雨,心念起另一個人的安危。“你為何不殺我?”白煞與燕弒天對峙已一片狼籍的喜廳中。
“我是個惜才的人。”燕弒天已將黑色短棒收回袖中,紅色的喜服上看不出是否沾到血污。
白煞的白衣上血花朵朵,淺笑依然:“可惜白某不會領你的情。”
燕弒天大笑道:“燕某沒看錯人!你走吧,回去告訴你的教主,我等著她回來找我。”
白煞劍眉輕蹙,心中驚疑卻未再多問,頭也不回的沖入夜雨之中。沉迷天倫之樂中的柳霆軒目光仍不時的飄向華斬情,見她突然起身向外走,不禁一陣困惑。
“白煞,你沒事吧?傷得重嗎?”華斬情沖出龍王廟扶住一身被染成粉紅的白煞。
白煞笑得柔如月光,“不礙事,受了點傷,被雨水一沖才染得身都是。”
“沒事就好,快進來暖和暖和,我給你看看傷勢。”華斬情依舊扶著白煞。
白煞也不推脫,享受著此刻與華斬情的親近,相偎著走入廟內。
青龍、朱雀、玄武見狀趕忙上前。
“白虎受傷了,角落清靜處再生堆火,鋪些干草,我給他療傷。”華斬情邊扶白煞走向角落邊吩咐道。
“是。”三人一齊應聲,分頭去準備。
“他傷得重嗎?”柳霆軒不知何時已到了華斬情身邊,看了看靠坐墻邊的白煞問道。
華斬情回身笑道:“不礙事,霆軒哥哥,你才與家人相聚,不必管我,伯父、伯母一定有很多話要跟你呢。”
柳霆軒點了點頭,深情道:“我的情兒總是這么善解人意。”
華斬情面頰一熱,推開柳霆軒,“人家都看呢……”
柳霆軒再度與白煞對視了一眼后才轉身離開。“你不會等著我給你脫衣服吧?”華斬情看著失神的白煞調侃著。
白煞又掛上了那恒久不變的淺笑,道:“我怕柳大俠見我教主面前寬衣解帶會吃味啊。影響了教主與未來相公的感情就不好了。”
華斬情啐了一口,道:“少臭美了,你才影響不到我們呢!我是醫者父母心,霆軒哥哥才不會誤會呢!”
白煞的笑容一僵,眼中掠過一抹黯然,伸手褪去已濕透的衣衫交給一旁的玄武獨孤傲,“有勞獨孤兄了。”
獨孤傲也不言語,面具遮去了臉上的表情,拿著濕衣去烘干。
華斬情乍一見白煞裸露的上身,不禁滿面嫣紅,垂首翻出身上的瓶瓶罐罐借以掩飾。
白煞早已將一切收眼底,癡癡看著醉人的紅顏,心中陣陣灼痛。
華斬情輕手輕腳的清理著傷口與淤青,低聲問道:“痛嗎?”
“這里不痛。”白煞指了指心口道:“這里痛。”
華斬情聞言一驚,“怎么?受了內傷嗎?!”
看著華斬情溢于言表的緊張,白煞慰然一笑,“沒有,逗你的。燕弒天并沒有下殺手。”
華斬情嗔怪的瞪了一眼白煞,“燕弒天也看上你了嗎?怎么放你活著回來,還沒受重傷?”
白煞挑眉道:“你當差點成為你相公的人有龍陽之癖嗎?我雖然猜不透他的心思,但他讓我帶句話給你。”
“什么?”
“他等著你回去找他。”
華斬情怔了怔,不解道:“莫非他又有何陰謀?我怎可能再回去找他?”
“我也思慮了一路,也許……”
“也許什么?”
“也許還是與柳大俠有關。”
華斬情手一抖,金瘡藥的粉沫灑了白煞一身,“可是霆軒哥哥的蠱毒不是已經解了嗎?”
白煞聳聳肩,“我只是如事猜想,不作數的,教主莫要擔心了,柳大俠大難不死,必有后福。待教主與他完婚后必定百子千孫,福壽無邊……”
“好啦!你今天話怎么這么多啊?”華斬情的臉早已紅得不能再紅,并未留意到白煞滿心滿眼的酸楚苦痛。
“你雖然傷得不重,但還是不要亂動的好,扯裂了傷口也不是好玩的。”處理好一切,華斬情勸告著白煞。
“是,屬下遵命。”白煞輕撫著還留有華斬情指下余溫的紗布,將一切情愫藏心底。
華斬情將一切收拾妥當后,就地坐了白煞身旁。
“你不去陪你的霆軒哥哥嗎?”白煞難掩欣喜的問道。
華斬情搖搖頭道:“他才與父母重逢,我想讓他們好好聚聚。”
“你是他們的未來兒媳婦啊。”白煞笑得有些自嘲。
華斬情將白煞有介事推倒地,作出一副兇惡狀道:“你不用管我,休息吧!”
白煞性躺倒鋪墊了干草的石地上,卻不舍得閉上眼睛,靜靜看著垂首冥思的華斬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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